“啊”一声尖叫划破长空,柯柔捂住头,睁着大眼死死地盯着抛落的黑泽烈,那蔓延的鲜血瞬间染红了她的眼,脑海麻痹地渐渐模糊。重重地踹了脚垃圾桶,“了”一声响垃圾桶侧翻倒下,殷卓寒着一张脸,抬头又看了眼手术室门上亮着的红灯。
莫申双唇抿成一条线似地站在一旁,视线始终胶在红灯上,双手不知不觉又紧握了起来。
温黛坐在一旁的长椅上,双眼红肿,白着张脸,双手合十地祈祷着。
手术室的门已经紧闭了将近三个小时,关于黑泽烈的情况没有任何的音讯,只能艰难地熬着每分每秒,长长的走廊死寂一片,三人一直神情凝重地沉默着。
猩红着眼的殷卓突然掏出手机,看了眼号码,按下接听键,“找到人了?”
莫申和温黛听见了他的声音同时抬起了头,同样紧紧地看着他。
抿着唇,殷卓听着电话那头详尽的报告,视线对上温黛和莫申,冷着声下了指令:“先废了他另外那条腿,然后毁掉另外一个眼,再狠狠地给我往死里打!”
“哪个混蛋?”憋不住,莫申也狠狠地啐了口口水,恨不得能揪住那混蛋亲自狠狠地修理一番。
殷卓走近温黛,缓缓地抱住了她,哀沉着声道:“是黑泽鸿!他走投无路,忍受不了乞丐般的生活,对烈起了恨意!”
温黛从未料到会是黑泽鸿,咋一听见,心忍不住揪了下,接着便是咬着唇低低地呜咽了起来。
“她醒了!”
蓦地,白薇的声音传来,温黛抽泣的声音一下就顿住,撑着殷卓的手臂就站了起来。
殷卓留在手术室门前,而莫申扶着温黛快步地往病房而去。
还没到病房温黛就急切地问着白薇:“小柔怎么样?快去叫医生啊,让医生来检查检查!”
黑泽烈被撞的刹那她就晕了过去,和他同时送进了医院,医生诊断只是受惊过度而晕倒,很快就会自己醒过来。
握住温黛冰凉的双手,白薇看了眼一旁的莫申,好一会才说:“她应该不需要医生了!”
莫申拧着眉,心里隐隐猜测到了白薇话里的含义,偏过头往病房的玻璃窗望了眼,清楚可见柯柔躺在床上,双手合十地搁放在肚子上,眼睛却死死地盯着天花板。
“怎么就……”温黛一边说一边急匆匆就推开了门,却一下也愣住在门口。
柯柔瞪着眼,一脸的泪痕,而眼角的泪依然源源不绝地流淌着。
白薇站在一旁,朝莫申点了点头,然后上前一步,微微扶着温黛的手,同样看着柯柔。
温黛心疼地赶紧上前双手并用地帮她擦着泪,一边佯装乐观地微微笑着:“别哭,不能哭,对宝宝不好,烈没事,不要担心!”
任由温黛替自己擦着泪,柯柔却仿若未闻,依旧维持着瞪眼流泪的模样。
见柯柔没有任何的反应,温黛急急地叫了起来,“薇薇,赶紧去叫医生,她这是怎么了?!”
黑泽烈还在抢救,如果柯柔还怎么了,她还怎么办?柯柔肚子里的孩子又会怎么样?
一波又一波的风浪已经将她折磨得胆颤心惊,好不容易恢复到和和美美的快乐生活,怎么一瞬间又坍塌了?
咬了下唇,白薇毅然地开口,“妈,她喊了声曼曼!”
还帮她擦着泪的手一下僵住,温黛终于无力地垂下手,一下跌坐在床边,喃喃喊了声:小柔。
“曼曼”像一记惊雷,柯柔忽地“啊”地大叫一声,然后嚎啕大哭起来,双手也死命地揪着床单。
“别这样,别这样,小柔!”生怕她过度激动,温黛也顾不得什么,俯下身就紧紧地抱着她。
“你摸摸,你这里还有小宝贝”抓着她的手贴放在她的肚子上,温黛双眼也早已经泛着泪,泪滴正“噼里啪啦”地掉落。
她也从未预料,柯柔找回记忆竟然会是在如此的情景下,此刻的黑泽烈依旧生死未卜呢。
掌心下的小宝贝忽地动了下,柯柔微微弯曲起掌心,偏过头把自己埋进了枕头里,嚎啕的声音渐渐地变成凄切婉转的悲咽。
当医生宣告黑泽烈脱离生命危险时距离事故发生已经过去了将近五个小时,而柯柔醒后也一直埋头悲咽,并不理会任何人,最后温黛做主给她输了营养液。
深夜的时候,柯柔忽地像醒了过来般,坚持要出院,温黛最终同意,打算将她送回黑泽家时她却坚决摇头,最终殷卓把她安排在了光耀酒店的总统套房,并让一个保姆24小时贴身照顾,然后派着四个人守在门口。
耳边似有温柔细语又像吵杂的噪音,扑闪了几下疲倦的眼皮,努力想要睁开眼却仅仅匆匆看了一眼,似是刺眼的白炽灯,还没看清楚眼皮就再次疲倦地黏合上。
再睁开眼时,黑泽烈一下睁开眼,急切地想扭头寻找牵挂的身影,却发现浑身地疼痛,连稍微挪动都无法做到。
“别乱动了,肋骨断了,肺部挫伤,左腿小腿骨折了!”微微弯下腰对视上往日的漆黑双瞳,殷卓终于露出久违的笑容,“死不了,好好休息!”
眯了眯眼,黑泽烈尝试深呼吸,却发现胸口阵阵的发疼,似乎连双手发乏力般,明明动了动却仍旧没抬起,一时甚至又垂落在床上。
“我睡多久了?柯柔呢?她在哪里?”他被撞前她还安好,而现在怎么样,他急切地想要知道,恨不得就把她拥抱在怀里。
“睡了一天一夜!温妈妈刚刚才回家,至于柯柔,现在在帝豪集团的总统套房,吃好睡好!”
“睡那么久,也够了!”确认柯柔安好,他松了口气,默默活动着手腕,舔了舔有点干裂的唇,又黑下了脸,“她怎么不跟我妈回家,住什么酒店,你怎么也让她住那里了!”
挺着个大肚子,居然还住到酒店去了,要是有个什么意外怎么办呢。
安静地看了黑泽烈几秒,殷卓缓缓地开口,“她看着你被撞,受了刺激,一切都想起来了!”
忽地像被定住了般,黑泽烈原本就苍白的脸一瞬间死寂,瞳孔空洞涣散。
“人在酒店好好地,明天我让人带她来见见你!”一个浑身伤,一个终日躲在酒店哭泣,不管怎样也必须见一面,凡事,都该了断。
似是听不见殷卓的话,黑泽烈缓缓地闭上眼,好几分钟过去了仍然一动不动。
半晌,他才开口,“现在带我去见她!”
“你疯了,你现在的情况怎么出去?”伤势那么严重,没继续呆在加护病房已经是万幸,怎么还经得起折腾。
忽地用力一扯,黑泽烈直接扯掉了手背上的针,“殷卓,带我去,马上!”
害怕她想起曾经,害怕她再次离开,如果他现在不去挽回,他怕他会再次失去她,而且永远地失去。
看着他涌出血滴的手背,听着他浓重的呼吸声,殷卓紧紧地双手握成拳,然后掏出手机,对着手机那头下达指令:“准备救护车,十分钟后护送黑泽总裁到光耀酒店!”
总统套房里,没有一丝一毫的光亮,偌大的房间黑暗寂静,偶尔有断断续续的抽泣声。
仍然是平躺的姿势,肚子已经隆起,双手贴放在隆起的小丘上,柯柔的眼眶却蓄满了泪,长长的细线不断地流淌,流进了耳膜,脑海浮现曼曼的模样,想起她曾经的可爱模样。
她曾经憧憬自己能怀上下一个孩子,能完美地拯救曼曼,因为曼曼才会有下一个孩子,可是,现在肚子里已经有了小宝贝,她倾尽全力去保护的曼曼却惨烈地死了。
她曾恨不得黑泽烈代替曼曼去死,也曾想让自己死去,以死解脱心里的悲痛。
可是,当黑泽烈被撞飞了,浑身鲜血时她却感觉心脏骤然收缩,连呼吸都被夺去,那种恐惧和害怕与失去曼曼时一样,以至让她无法承受地晕厥。
她明明是憎恨黑泽烈,怎么可以为他心疼,为他害怕,甚至,惊恐永远失去他。
眼里的泪止不住,柯柔渐渐模糊自己为谁而哭,为什么而哭。
“吱”一声响,房门被推开,接着房间的灯被打开,开关的“啪”声一下紧接一下,似是把所有的灯都打开了,房间内很快光亮无比。
柯柔眨了眨酸痛的眼,双手捂住在眼上遮挡突然的光亮,缓缓地闭上了眼。
滑轮滚动的声音响了起来,然后在靠近床边的位置停住,接着便是远去的脚步声。
努力地尝试撑起半边身,俊朗的脸因为用力和疼痛已经涨红,却依然不能挪动半分,黑泽烈呼出一大口气,嘶哑着声喊了句:“柯柔!”
捂住眼的双僵直,柯柔缓缓地扭头,竟然见黑泽烈被推了进来,鼻孔还插着氧气,小腿打着石膏被吊高了起来,胸口一大片的纱布。
“宝贝!”努力地低垂下头,黑泽烈勉强能看见她睁着眼,满脸的泪痕,似乎也瘦削了不少。
缓缓坐了起来,柯柔一时也不知所措地看着惨白着脸的他,想要近点看却又收住了动作,眼眶却再次蓄满了莹白的泪。
“小宝贝还好吗?是女儿?”勾了勾唇,黑泽烈想起被撞前的幸福,想象着肚子里的小宝贝就是女孩儿。
声音如此微弱,而躺着的人却故作轻松,甚至带着微笑,柯柔心里泛起股更难以压抑的酸楚和疼,一把把手腕塞在嘴巴里,狠狠地咬住,堵住自己哭泣的声响。
“别,要咬,咬我……”看着她伤害自己,黑泽烈抬高手缓缓送到她面前,“咬我,别伤害自己,柯柔!”
看着她如此的模样,他却连阻止的能力也没有,心里更是急得猛串火,“混蛋,我要下床,你要咬哪里,随便你咬,求你,别伤害自己!”
努力地伸长着手,骨折的腿却轰然不动,使尽全身的力气也才挪动了几毫米,黑泽烈急急地就再次去扯手背上的点滴。
“呜呜,呜呜……”断线的泪珠一滴一滴地飘落,柯柔终于无法抵挡地哀嚎了起来,隔着厚重的泪珠凝着那个死命地在病床上挣扎的人,眼睁睁看着他大片的纱布被血线染红,终于在他想要拔掉点滴时快快地扑了过去,紧紧地抓住他的大掌。
“别哭,别哭,让我看看,看……看!”低低地闷哼了声,黑泽烈摸索着握住了她的手,把她的手腕抬高让自己能看见她刚才狠狠地咬着的痕迹。
“黑泽烈,黑泽烈……”看着他紧张的模样,柯柔一边哀嚎一边低吼了起来,不断地呼唤这个病床上的男人。
“我恨你,我恨死你!”似是再也无法承受,柯柔一再地重复,却又在下一秒整个人扑在他脖子上,抱着他的头不断地说,“可是我爱你,我舍不得你死,我害怕你死!”
因为爱,所以恐惧,所以害怕。
突然地被她整个人扑着,听着她浓烈的恨意,黑泽烈蠕动着唇,想要说点什么,来不及发出声音,下一秒却开心得心口疼痛。
爱?
她还爱?
她舍不得?
双手紧紧地包裹着她的手,黑泽烈憋着气,完全忘记了伤口渗血的惨况,狂喜地回应:“我爱你,我也爱你,柯柔!你不能离开我!”
一边呜咽着,柯柔挪动了下头,一下吻住了他干裂的唇:“是女儿,我们的宝贝回来了,我们还有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