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轿车驰骋在夜色渐浓的拥挤公路上,伊恩娜手肘撑在车窗上,明亮的眸光盯在黑泽烈坚毅的侧脸上,细细研究阔别多时的男人。
熟悉的侧脸,熟悉的静谧空间,似乎又回到了以往在美国时的亲密无间。
细腻的亲吻,激烈的肢体纠缠,默契的对视,心底一幕幕浮现。
忘记了时间,忘记了空间,忘记了车厢外的纷纷扰扰,来来往往脸孔,伊恩娜沉浸在自我渲染的甜蜜里。
总有那么一个人,无论阔别多久,只要再看一眼,再闻到熟悉的味道,所有感情的触觉便会苏醒,便又会醉心在他的眼眸里。
正是因为这种强烈的触觉,在美国时她才会抛弃闪亮的自己,甘愿躲在黑泽烈的身后,默默地为他付出所有,默默地为他铺垫他需要的一切。
他的需要,他的满足,才是她最大的成就。
因此,她得到了他成婚的诺言。
她一直坚信,自己是黑泽烈的唯一。
她是他的伴侣,即使不是刻骨铭心的爱,却也是无法抛弃的责任。
即使是责任,也能将他们牵引在一起。
转弯的红灯亮起,黑泽烈安稳地拉下手刹,却依旧目不转睛地盯着路口,仿佛伊恩娜灼热的目光并不存在。
作为赛车手的独特触觉,突然的停顿让沉醉在回忆里的伊恩娜瞬间清醒,一下子将她拉回了现实。
看了眼高挂的红灯,长长的20秒数字。
而身旁的男人目光却宛如那是倒数的字数,似乎下一秒就会转绿灯,就能迫不及待地行驶。
只是一个简单的眼眸,似乎都已经吝啬给予。
“烈!”
“嗯?”视线依然停留在车外。
伊恩娜心里涌动的失落愈来愈浓郁,一向洒脱不喜藏心思的她脱口而出:“不欢迎我来?”
她怀着最美好的愿望,最激动的心情,飞奔而来,换来的却是完全预想不到的淡漠。
两个人明明靠得很久,却隔着千山万水。
她猜不透他的思绪,看不见他周围的世界。
或许,那时不该放任自己相信他,相信不管多年后,他们还能一如既往。
或许,那时,她就该一直站在他的身旁。
“这里永远是你的家!”终于扭过头,将目光放在伊恩娜身上,嘴角牵起抹淡淡的笑意。
他曾说过,只要她愿意来,这里就是她的家,一如他曾经在美国得到的无限支持和温暖。
盯着伊恩娜开心的模样,黑泽烈一直紧绷的脸稍稍融化,线条不自觉地柔软。
心里掠过美国的往事,涌现自己曾经给予的承诺,鹰隼的双眸透着深沉的光亮。
“我想你,很想很想!”兀自掉进黑泽烈的眸光,伊恩娜情不自禁地表达自己的思念,双手搂紧他的脖颈,再次凑近英俊的脸庞,喃喃细语:“想得我心里疼,想得我抓狂,想得我要丢下比赛不管!”
为爱疯狂,她却只局限在美国,因为他的回国,她收住了自己的疯狂,一直在等待今天,等待时机成熟再次疯狂。
所以,即使想念得心口发疼,即使被思念和孤独如蚂蚁啃咬般折磨,她还是默默承受。
“恩娜……”拉下挂在脖子上的双手,推开她贴近的五官,黑泽烈鹰隼的眸光对视上伊恩娜,波光平静,并未受她的话影响半分。
“对不起!”唇齿磨合,黑泽烈最终只简单吐出两个字符。
他从未料想过自己有天会爱上一个人,会一直想要和她在一起,会放下身段去哄去宠她,舍不得让她受半点委屈,一丝一毫伤害。
伊恩娜给予的是温暖,却无法抵达他的内心。
如果没有柯柔,他不会知道自己依然能爱上一个人。
伊恩娜想要婚姻,他便给,因为不爱任何一个人,伊恩娜是最好的选择。
不管绯闻如何满天,不管每天身边的美女几个,他从未感觉自己背叛伊恩娜,内心不曾有一丝一毫的内疚。
可是,刚才,看着柯柔苍白着脸,他的神经却忽地揪了起来,连直视都不忍,只得视而不见,转身离开。
“什么对不起呢?是我没预先告诉你,人家想给你惊喜嘛!你看,现在我不是好好的嘛?”对着平静的眸光,伊恩娜故意扭曲黑泽烈的意思,将他的“对不起”诠释成是担心她的安危。
身后的喇叭此起彼伏地催促,黑泽烈却依然保持直视的姿势,并没有打算开车。
瞳孔的淡漠折射犹如股激光,将伊恩娜满怀的开心击得粉碎,灼烧着她浑身的肌肤。
别开眼,重新端坐回座位,伊恩娜直接忽略他的眼神,撒娇地捂住肚子:“好啦,快开车,我快饿扁了!一心想着给你惊喜,在飞机上都没吃东西呢!”
伊恩娜侧过脸,被对着黑泽烈,盯着不断后退的夜景,手指没入发丝,狠狠地掐住自己的耳垂,痛感蔓延,逼着自己不能显露一丝不开心,一丝难受,一丝快要撑破她心脏的悲痛。
她的一颗心飞快下沉,直接重重地摔落到地,瞬间碎片四散,带着血的腥臭弥漫呼吸。
黑泽烈直接将伊恩娜带到了V8,直接将她安排在莫申的客房,将她行李安置到房间便直接带着她到用餐的包厢。
亲密地挽住黑泽烈的手臂,伊恩娜绽露笑意,几乎将自己半个身子挂在黑泽烈身上。
就算现在他的心思变化,她却也不会轻易放弃,如果是那么轻易放弃,当初在美国她就不会得到黑泽烈的亲睐,更不可能让她一直留在他身边照顾他,更不可能得到成婚的承诺。
如果轻易放弃,她也不能在黑泽烈离开后重新拾起自己的赛车,也能在短短时间内重新名扬整个赛车界,包揽一切最高的荣誉奖项。
只要他想要的,她坚信一定能得到,包括黑泽烈。
重新坚定了自己的内心,伊恩娜迅速恢复笑颜如花,又变回了那个洒脱帅气的美艳女子。
“嗨!”进入包厢,伊恩娜花蝴蝶般,直接飞进莫申怀里,热烈地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莫。
久别重逢,分外兴奋。
“好久不见!”礼貌地回抱了下伊恩娜,莫申快速地撤离自己的怀抱,拉开身旁的座位,示意伊恩娜入座。
“反正都已经生米煮成熟饭了,还愁?直接弄个小莫申不就得了!”瞅了眼根须横生,眼皮耷拉,眼睑下一片黑晕的莫申,伊恩娜甩了甩长发,帅气地支招。
黑泽烈在婚礼上公布了白薇的床照,伊恩娜自然知道床照的另一位主角是莫申。
当年在美国,莫申就一门心思扑在白薇身上,只是碍于白薇和黑泽烈的身份,一直没有挑明。而根据她对黑泽烈的了解,黑泽烈绝对会自动将白薇送给莫申。
“她现在连电话都不接,更别说见了!”拿起桌上的酒,莫申对着口就灌,“咕噜”一下,再放下杯时,整个杯就有恢复了透明,不剩一滴琥珀色的酒液。
“上门堵人!”白皙的手直接拍在莫申宽阔的肩膀上,伊恩娜继续支招。
要得到自己想要的,不仅要丢得起尊严,更要拿出堵住对方的狠劲。
回忆当初刚认识黑泽烈时的狠劲,伊恩娜心里一阵发笑。
兜兜转转,似乎曾经在她手上,现在却又眼睁睁从指缝间溜走了。
这一次,该堵人还是对他狠,对自己狠,似乎更难。
因为,那个女孩,被他捧在掌心,视为珍宝,要打败,绝对不是轻易的事。
拿起桌上的酒杯,伊恩娜也一饮而尽,灼热的液体倾泻,喉咙一阵发紧,却让她倍感舒畅。
“今晚我陪你喝!”直接拎起桌上的酒,伊恩娜给莫申的酒杯倒满,再转而倒满自己的酒杯,扬了扬手里的酒,以眼神询问黑泽烈。
摇摇头,黑泽烈拒绝了陪醉,并且挑了个伊恩娜对面的位置,离两个酒鬼远远地。
本就想一醉解愁,难得今晚有陪喝,莫申立刻拿起酒杯,豪气地大喊一声:“干!”
“哐当”一声,酒杯碰撞,几滴琥珀色的液体洒落在洁白的台布上。
“干!”仰起头,露出一节白皙的脖颈,伊恩娜帅气的一口而尽。
何以解忧,唯有醉酒。
今晚,她滴血的心并不比莫申好过。
满桌的菜纹风不动,伊恩娜和莫申却已经各自抱住了两个酒瓶,吆喝声一声高过一声。
黑泽烈叼着烟,透过袅袅的烟雾一言不发地盯着嘻哈大笑的伊恩娜,并不劝停,也不阻止。
眸光深沉,却不显露一丝心意。
一手拎着酒瓶,一手不耐烦地撩拨长发,伊恩娜半眯着眼,努力看清黑泽烈模糊的影子,脚步踉踉跄跄,漂浮摇晃,走到黑泽烈跟前,直接趴到他的背上,湿热的嘴唇胡乱地扎着他的脖子和下巴,浓郁的酒气飘荡:“烈,一起喝嘛,今晚我们不醉不归!”
修长的手臂用力勾住伊恩娜的腰,直接将她按压到身旁的椅子,黑泽烈不悦地蹙紧眉宇:“你醉了,我送你上房休息!”
放任她喝,早就料到会如此结果。
只是,他对醉酒的女人没多大耐心。
“没有,我没有!呵呵,你是黑泽烈,我最爱的黑泽烈!我爱你,我好爱你!”双手被稳稳控制住,伊恩娜只能将自己的头不断往前送,嘟起红唇,任性地亲吻黑泽烈的下巴,急切而热烈。
似醉而未醉,伊恩娜心里潜藏的悲哀和爱意借着酒意尽情挥洒。
为爱,她总能抛弃自己引以为傲的自尊。
“我送你回去!”
憋了眼已经趴睡在饭桌上的莫申,黑泽烈烦躁地耙了耙浓密的黑发,果断地抢个伊恩娜手里的酒,直接弯腰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长腿勾住门缝,黑泽烈直接踢开了包厢的门,一手按压伊恩娜胡乱飞舞的双手,一手稳稳地勾抱住,不断上扬的浑浊酒气让他不自觉地收紧了鼻子,厌恶地抬高头。
脑海忽然闯进柯柔在怀抱里熟睡的安静容颜,紧绷的线条不自觉地放柔,嘴角的弧度不断扩大,默无声息地,竟绽放笑容。
“滴滴滴……”的声响从西装外套传出,刚松手想掏出手机,伊恩娜双手立刻不安分地伸到他的脸上,胡乱地揉捏挺翘的鼻子和丰厚的唇瓣,甚至直接将纤细的手指塞进他的牙缝里。
“混蛋!”还未拿到手机,黑泽烈重新又拉住她的双手,死死地扣住,不让她继续胡作非为。
手机的声响消失,黑泽烈继续迈开矫健的步伐,直接往走廊的尽头而去。
还未到达客房,“滴滴滴”的声响再锲而不舍地响起。
“柯柔!”的名字划过脑海,黑泽烈忽地将伊恩娜放下,双脚打开,将伊恩娜别住在双腿间,防止她滑落,一手按压住她的双手,黑泽烈才伸手进外套,掏出手机。
奇妙的是手机屏幕显示的正是柯柔的号码:“嗯?还没睡”
自然地放柔声音,黑泽烈唇角的笑意愈加深刻。
“嗯,你,在哪里?不回来吗?”
“烈,嗯,烈!”
“嗯?”电话那头突然沉默,黑泽烈得不到柯柔的回应,拧紧眉:“不舒服?”
“没,88!”简短一句回应,随即话筒传来冗长的忙音,盯着屏幕暗下去的手机,黑泽烈狐疑电话那头的简短。
凭着直觉,顺着自己不安分的猜测到了V8,竟一眼就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从包厢出来,竟裸地看见让她心痛得无以复加的一幕。
她眷恋的胸膛原来也是其他女人温暖的栖息地,她也不过是千百个其中之一。
那些如视珍宝的一幕幕,原来也不过是可笑的讽刺。
门口值班的保安柯柔哭得瘫坐在地上,急忙关切地上前询问:“小姐,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呜呜,呜呜……”抬起头,看到陌生人的紧张脸庞,柯柔哭得愈来愈汹涌,悲戚的哭声一浪接一浪。
“哎,你说话呀!”
抚住玻璃门,柯柔一点一点站了起来,一个劲地向保安摇头,任由脸上挂满泪痕挪着无力的脚步离开。
“烈,烈……”如梦呓般,伊恩娜不断重复呢喃着黑泽烈的名字,手刚被掰下来,又不安分地去扯他的衬衫,用力地揪着。
“酒鬼!”不耐烦地将伊恩娜抛落到大床,黑泽烈“嘘”了口气,烦躁地盯着不安分手舞足蹈挪动的人。
用力地扯开领带,黑泽烈掏出手机,按出柯柔的号码,等了一会却传来关机的语音提示。
按出仰望阁的座机,却突然停了下来。
如果她已经睡着了呢?
害怕扰了她睡眠,黑泽烈重新收起了手机。
探身按下服务铃,让清洁人员换上干净的地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