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悸犹存,黑泽烈的话却像一盆冰水,“哗”地扣在白薇的头上,让她瞬间清醒。
办事?很忙?
对,几乎他的寻欢她都一同见证,因为需要她办好房卡亲自交到他手里,甚至,连最私密的保险套很多时候都是她准备。
“住这?”忽略心里愈来愈浓重的揪心,白薇喃喃细语回应。
她一直都以为婚礼后他会和她回去黑泽大宅。
因为那里,才是她一直认定的家。那是任何狂蜂浪蝶所不能踏入的。而现在,却让她觉得,她也是外面的野草而已。
“喝杯酒?”随意迈开步伐到吧台,黑泽烈嗅了嗅红酒,端出两个玻璃杯,径直倒出两杯。
“说吧,明天我都需要干什么?”晃了晃杯里的红酒,黑泽烈顺手放在白薇的手心里,甚至,灼热的指尖停留在她冰凉的手心里。
指腹传来的温烫犹如道电流,酥酥麻麻,直达白薇失去心神的心,瞬间将她的揪心拭去,取而代之的是莫名的颤抖和兴奋。
蠕动了好一会嘴唇,白薇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明天,明天爷爷想在婚礼上正式宣布让你接管黑泽集团,然后,希望你也发表感言,让各大股东安心……”
指腹的微妙让白薇一再闪神,集中不了自己的思绪,明明非常清晰的婚礼流程霎时分崩离析,只能抓住零星的要点。
一直等待的人,此刻正站在自己的面前,甚至,飘荡着暧昧的气息。这是未曾经历如此的美妙,深陷其中自是当然。
微微用力,黑泽烈将酒杯包裹进白薇的手里,循着她迷离的眼神勾起抹邪魅的笑:“嗯,我发言?我非常期待!”
“烈……”才刚开口,白薇冷不防地吞下了口香醇的红酒,原来黑泽烈直接将酒推至她的唇边。
原本冰凉的喉咙因温热酒夜的流动而湿润,全身的毛孔瞬间打开,白薇全身不可抑制地颤抖。
微微低下头,往白薇耳际倾了倾身,黑泽烈缓缓往她的耳膜呼气:“白薇,明天我们的婚礼一定很美好!为明天的婚礼干杯吧!”不给白薇任何反驳的机会,黑泽烈几乎立刻伸直了身子,直接将剩余的酒送进白薇口里。
“小柔,你最爱的榴莲来咯!”站在昏黄的走廊前,佟傲儿扬了扬声,透着欢乐,目光却一直落在楼下安坐的沈晴身上。
并不受佟傲儿的打扰,沈晴依旧半咪着眼,双手抚弄着环抱里的俄罗斯蓝猫,一派的娴静。
站在角落看柯家,永远的宁静和祥和。
而佟傲儿已经坠入深渊,她知道这不过是恶魔营造的虚幻,甚至,比海市蜃楼还残酷。
“吱”地一声,厚实的门板被缓缓推开,惨白着脸的柯柔赤脚站在门前:“傲儿,你怎么来了?”
“想你了呢!”笑了笑,佟傲儿一下搂住柯柔,并将手里的榴莲举到柯柔跟前:“刚买的,新鲜呢!赶紧吃!”
“呜呜,傲儿!”
那夜浑浑噩噩回到柯家,一直闭门不出,甚至不言不语,自己将自己封闭。
而现在好友突然出现,并带着自己喜欢的食物,柯柔的泪滴瞬间被触发,淅淅沥沥扑闪而落。
“傻瓜,不就榴莲嘛,值得你哭成这样!”轻轻抚过柯柔瘦削的背,佟傲儿依旧佯装着轻松。
“发生什么事了吗?你看你,这黑眼圈可比熊猫还黑了!”拉着柯柔径直进入房间,扯了张纸巾轻轻擦拭柯柔不断滴落的泪水,佟傲儿脸上凝重地询问。
如果能选择,她不会此刻出现在柯家,更不会搂住柯柔细语安慰柯柔。
此刻的自己虚伪得连她自己都嫌弃,甚至厌恶。
有些人,一旦她转身了,她便不再会觉得可惜。
就如柯柔和费勒,早已经不再她关心的范围内,甚至,任何一点牵扯都让她觉得恶心。
有些感情,能让人变得更美好,却也会让人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甚至,改变本性。
佟傲儿从未想过,不过是一段妄自想得到的爱情和一段曾经非常宝贵的友情,却让她迷失了本性。
纤细的十指紧紧抓住佟傲儿双手,柯柔泪眼婆娑,哽咽着断断续续:“呜呜,傲儿,他要结婚了!我,我应该开心!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我觉得我的世界都坍塌了!”
封闭起自己,就是不愿面对现实。
可是,一旦遇见自己信任的好友,柯柔撕裂的心却又再次血肉模糊,却又再次痛感来袭,无法不倾诉。
“他,他告诉你,你们结束了吗?”双手被紧紧抓住,佟傲儿忍着被抓痛的厌恶,柔声询问。
黑泽烈的婚姻,更多人关注的是未来对柯氏的影响,而不是眼前这个寸断肝肠的女子。
在这一刻,佟傲儿突然想放声大笑。
笑柯柔的可怜,笑柯柔得到的报应,笑自己终于得到老天爷的眷顾,得到老天爷的偏爱。
“我,我不能成为他的……”情妇二字,柯柔硬是无法吐出。
“那你有什么打算呢?”抽出被抓疼的手,佟傲儿沉静的嗓音透着冰冷,就如一切不过是路人对话。
此刻的她并没有任何的心情关心柯柔的寸断肝肠,她想要的不过是柯柔一个明确的答案,让她完成一场闹剧般的探访。
如果能逃,如果要逃,她是否能逃脱?
静静等待柯柔最后的答案,却换来更汹涌的泪水。
佟傲儿闭了闭眼,扯过张纸巾,用力地擦去柯柔脸上湿漉漉的泪水,忍不住提高了嗓音“好了,别哭了!哭也没用!”
“奶奶说你整天都没吃东西,吃点榴莲吧!”
嘟着嘴抽泣的柯柔对好友忽然的烦躁莫名不解,以为是自己的软弱惹怒了她,怔愣一会,才缓缓张开嘴,咬了口榴莲,就着口腔的泪滴一同吞进肚子。
“别要死要活的,该吃……”佟傲儿话还没说完,柯柔已经一把推开她,径直奔向洗手间,速度快得让她讶然。
直至洗手间传来强烈的呕吐声,佟傲儿才回过神往洗手间去。
“不是说一直没吃东西吗?怎么还会吐?是不是……”
站在洗手间门前,双手抱臂,冷眼看着几乎整个人趴在马桶上呕吐得柯柔,佟傲儿”哗啦哗啦“不断说着,直至一个念头猛地窜进脑海。
直至连苦水再也吐不出,柯柔才无力地瘫坐在地上,抚着胸口,轻喘着气,双手捂住微微发烫的脸颊,连嘴角残留的污秽也无力擦拭。
“小柔,你是不是怀孕了?”思索片刻,佟傲儿双目忽地沉静,一字一顿落下。
“怎么可能!”往马桶吐了吐口腔残留的污秽,柯柔毫不犹豫地反驳,却又在下一秒像被惊吓住般,死死地看着佟傲儿。
怀孕?
脑海突然停摆,回荡的只有最直白的两个字。
捏着手里长长的白色验孕棒,柯柔将脸深深埋进膝盖里,用力一眨一闭着双眸,直至眼眸发疼才停下不断睁开又不断闭起的动作,终于清晰这一切不是虚幻的梦境。
不该来的,却不期而来。
不过是一团未成形的血水,却又将她的软弱的心紧密相连。
纤细的手指微微弯曲,缓缓抚在腹部,像是在聆听那份心跳,却也是在小心翼翼地感受另一个生命的存在。
“小柔,开门!”急匆匆跑去买了验孕棒给柯柔,佟傲儿一直很有耐心地站在洗手间门外,侧耳细听里面的动静,却等了十多分钟依旧寂静。
拉开门,柯柔缓缓抬起低垂的头,睁着干涸疼痛的双眸,颤抖着嘴唇:“傲儿,怎么办?”
“确定?真的怀孕了?”伸出双手抚上柯柔苍白毫无血色的脸颊,佟傲儿再次询问。
她只需要一个确切的答案。
不管她陪在柯柔身边多久,她的目的永远只有答案,只有答案才是她要的,才是她一直浪费时间和装扮虚伪面孔的目的。
侧过身,往洗手台上一排放的几支验孕棒看了看,柯柔低低答道:“嗯,你买的五支都试过了,一样的结果!”
新娘不是自己,自己却怀着他的孩子。
想想明天婚礼的盛况,柯柔苍白的脸闪过一抹无力的嘲笑。
“别想那么多了,先休息吧!留不留再好好想想!”淡漠地转身离开,佟傲儿并没有再多做安慰。
似乎,柯柔的怀孕也不过是无关痛痒的小事。
关上门,佟傲儿站定在走廊,静静地等待柱着拐杖的沈晴一步一步从楼下一直上楼,直至越过自己,径直进入了书房。
“因为黑泽烈明天结婚自己跑回来的,黑泽烈似乎不知道”站在灯色昏沉的书房内,佟傲儿清晰地报告自己刚刚得到的答案,顿了顿,白皙的下巴隐隐荡开了笑意,“怀孕了!”
背对着佟傲儿站立,沈晴布满褶皱的枯黄脸颊因“怀孕”二字而明显地颤抖了一下,柱着拐杖的五指关节凸现。
拢了拢刘海,佟傲儿微微笑着继续说道:“孩子留不留没有决定,或许,奶奶你可以帮她决定!”
连下药送给人渣的事都能干得心安理得,佟傲儿猜想沈晴对柯柔肚子里的孩子更不会仁慈。
“你也可以帮她决定!”缓缓转过身,沈晴盈盈堆着和蔼的笑脸,“傲儿,别忘了,现在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你回去吧!”
直至佟傲儿走远,整个柯家回归死寂般的宁静,沈晴才松开柱着拐杖的双手,拉开抽屉,浑浊的双目痴痴地注视着抽屉里的一张黑白照片。
“老头,你孙女怀孕了!你高兴吧?哈哈,我一直就盼着这一天呢!”缓缓蠕动干涸的嘴唇,沈晴蜡黄的指腹揉过相片中脸容清瘦的男子,“夫妻一场,我总算没有对不起你,也算对得起自己了!柯家,有后,有后!”
双手抄在裤袋,黑泽烈笔直挺立在二楼旋转楼梯上,冷冽的眸光睥睨“熙泽庭”内熙熙攘攘,谈笑风生的过百嘉宾。
离婚约预订时间还差半个小时,但从涌动的人群看,似乎宾客都已到齐。
黑泽集团大喜事,能受邀已是受宠若惊,哪还有姗姗来迟的呢?
紧了紧黑色的领带,将领带调整至完美的弧度,黑泽烈才拾步而下,缓缓往在人群中笑容可掬的黑泽胜而去。
朝黑泽烈正了正眼,黑泽胜举起手中的香槟轻碰了下眼前肥胖高大的西装男手里的香槟:“往后这个小子还得乌市长你多担待,多包涵,我这老骨头也看不了多久了……”
“欢迎光临,乌市长!”儒雅伸出右手,黑泽烈轻轻与肥胖的乌市长握手颔首。
“恭喜恭喜,黑泽总裁!往后多多提携乌某!”肥厚的嘴唇荡起偌大的弧度,笑意盈盈祝贺。
“乌市长请自便,我这个老骨头还得休息会”待两人寒暄完,黑泽胜柱起拐杖笑眯眯地看着黑泽烈,示意黑泽烈随自己离开。
“薇薇呢?怎么现在还没看见她?手机也不通?”待走至休息区,黑泽胜立刻收起脸上的笑意,刻意压低包含怒意的声音。
婚礼马上要开始,新娘子得消息却一点也传不到他耳边,黑泽胜隐隐心里涌现不安。
“莫申的发型师在替她化妆呢,估计马上就好了!”随手拿了杯香槟一饮而尽,黑泽烈如鹰隼般的眸光越过黑泽胜,似是在搜寻着猎物,直至定格在门口蠕动的人影。
施施然掏出手机,黑泽烈拨下一个按键:“喂,好了吗?嗯,好。准备好了,婚礼马上开始!”
挂上电话,黑泽烈露齿灿然一笑,低头直视黑泽胜:“爷爷,白薇准备好了,马上可以进场。你是不是该先上去宣布婚礼开始呢?”
冷冷地从鼻孔“哼”了声,黑泽胜转身往舞台而去。
全身穿着熨烫笔直的上等毛呢西装,即使柱着拐杖,黑泽胜依然好强地挺直后背,迈着严谨的军人步伐,一丝不苟向前,咋从背影看去,依然雄赳赳。
一代商业帝国的创造者,依然残留年轻时的英姿。
幽黑的墨瞳注视着缓缓向前的黑泽胜,黑泽烈脑海浮现的却是幼年时母亲不在身边不断遭受黑泽胜打压和责骂的不堪画面,甚至,母亲泪眼婆娑离开黑泽家的凄惨。
不断刻意遗忘曾经,却无论如何也无法抹去他内心遭受的苦痛。
直至黑泽胜站定在台上,黑泽烈才迈开步伐往舞台而去。
双手柱着拐杖,黑泽胜站定在麦克风前,深邃的眸光环视宴会厅,直至宾客都安静,他才铿锵有力地开口:“谢谢诸位来参加今天的婚宴,今天是黑泽家的大喜之日,也是黑泽集团新的开始。今天小孙黑泽烈完婚,也意味着正式接手黑泽集团,成为黑泽集团的唯一继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