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不能这么办,要么我们去报案吧,幼儿园老板失踪了,核算下来咱们二百多个家长,涉案金额一百多万呢。”有个家长提议。
“告他什么?”有人问。
“告他诈骗。”人群内响起一声很响亮但很浑厚的声音,放眼过去,一外形高大身穿蓝色上衣的男士一副气愤填膺状,大家都把目光聚集在他的身上。
“这幼儿园老板太缺德了。我头一天交了一年的学费,第二天小雷的家长就来闹了,我立即找到他们园长要求退钱,他们说让我明天再去,第二天推第三天,一直推到今天,可怜我那孩子,一天都没上,白搭进去一万多。”话到最后,我看到他明显的捏紧了拳头。
“那咱们现在去报案吧。”
“好。”
此时人群中家长越来越多,大家确定了分管幼儿园这个片区的公安局经济侦查处的地址离此处并不远,于是领着孩子浩浩荡荡的走了进去。
我的手机响起了滴滴的声音,这是短信提示,我一看是许霞发来的,意思是询问我泼猴是不是好,我灵机一动,决定借着这个机会看看是不是能平缓的让许霞把孩子接过去,毕竟孩子的姥姥和姥爷身体你安康年龄也不太大,能帮着照看一下泼猴。
“我跟儿子现在正准备去公安局报案,你也一起来吧,人多力量大。”我回复了一句,把公安局的地址也一并发了过去,接着把手机关机了。我知道依据许霞的做事方式,电话一定会立即跟过来,而电话里说不清的事情,我也没必要多啰嗦,我关机,许霞必然会赶到公安局。
“你们这属于民事纠纷,所以,我们不能立案。”浩浩荡荡的队伍到了经济侦查办公室的门口,就被人家一句话挡回来了。
“如果这都不属于诈骗,或者携款潜逃,那什么样的案子你们才立?”面对这样的质疑,公安局的同志嗤之以鼻的以挥挥手之后的沉默作答。
“走吧,没权没势的老百姓,谁肯为咱们出头。”有人叹口气摇摇头,我领着泼猴跟在人群后面,转身往回走。
“公安同志,我们来这里,你不能用民事纠纷来打发我们,即使这事是民事纠纷,你也应该告诉我们如果幼儿园老板始终不露面,我们应该怎么办,我们走哪个途径,而不是以这不是你们的职责来敷衍我们。”正当大家情绪低落时,冷不丁的听到了这样一段振奋人心的话,于是,大家的情绪又高涨了起来,而说那段话的主人对我来说是无比的熟悉,她就是泼猴的亲妈,许霞,许霞延续了她一贯的强势。
我顺着声音的源头望过去,看见许霞正眼睛不眨的盯着接待我们的公安,等待着对方的答复。
“这位同志,你别激动,你们来报案,手里连个材料都没有,就这一群人在这里七嘴八言的,我也不能听你们一面之词对不对?你们至少要递交个材料吧。”接待员来了个顺水推舟,人家摸准了我们虽然人多,但显然没什么充分的准备。
“你们回头准备好材料再来,我们看看是否能立案,如果不能立案,再告诉你们民事纠纷怎么解决。”接待员说完,低头喝水,不再搭理我们。
“是呀,咱们也没个材料,要不准备好材料再来吧,有人低声念叨着。”
“大伙等等,今天要是这么走了,就没戏了,咱们都要上班,谁也没精力靠在这事上,咱们的钱就肯定要不回来了,要心齐,今天,大伙都在这,咱们说话也有份量,材料我现在就先手写一份,咱们签字作证明。”我提高的音量,抑扬顿挫的喊出了这番话,然后拉着泼猴走到许霞身边,把泼猴的手交给了许霞。
“好。”“你说的对”“我们支持你。”
于是,在大家的拥趸下,我文思如泉涌般的把整个事情的经过写成了材料,之后又向接待员借来了尺子,绘制了一张幼儿园应退款的表格,请今天来的家长在上面签了名。
做完这一切,我感觉我的颈椎开始发胀了,这是多年来的职业病,离婚之前,每天上床温存之前,许霞的必修课就是替我揉捏颈椎。我挺直了身子,抬起头,目光正好跟许霞碰在了一起,而我发现,许霞正望着我,她此时的眼神,让我感觉到了一种陌生,在内心的最深处却发觉,这种眼神其实我曾经很熟悉,只是由于时间的久远,让我不敢相信,许霞今天还会用这种近乎于崇拜的欣赏目光看着我这个婚后经常被其埋怨“无能”的丈夫,十年前初次看到许霞这样眼神的那一幕又重新在我眼前浮现。
……
3.2 我和前妻曾经的故事
学校里的阶梯教室正在举办一场主题为“我的梦想我做主”的毕业演讲,时间选在了晚上,参赛者大多是会计专业的毕业生。
有人可能会奇怪,这类演讲比赛的参加者应该以新闻、中文、公关这类专业的学生为主啊,怎么你们学校主力军是貌似呆板的会计专业唱主角?这里需要解释一下,一方面呢,我们这所学校的会计系毕业生的口碑那在全国都是数得着的,还没毕业,早就有企业或事业单位把人预定了,因此,在入学前,很多尖子生以及家里有一定背景的学生,都销尖了脑袋般的往会计系挤,因此,会计系可谓人才济济,学生会的主席、副主席到什么文学院、艺术院的主任,只要是学生组织,领导者一定是会计系的人。另一方面,除了会计系之外,本校开设的其他专业都比较的偏门,侧重于工科,比如我学的环境设计,还有人学的是机电,相对起来,工科学生的个性也决定了主角由别人唱的定位。
我那时也大四了,虽然没有报名参加这场被我视同为“作秀”的比赛,但我还是早早到了前排的位置,无它,寂寞而已,在大二开始谈了两年的女朋友吹了,因为即将毕业,必须面临着工作的选择,而女朋友的家里提出的条件是毕业后让我跟随她去那座小县城发展,说不好听了,她家没有男孩,姊妹四个,想招我当养老女婿入赘。虽然我不玉树也不临风,才高最多三斗,可想到我那辛苦把我拉扯大的爹娘,我却也打定了决心,宁可不要爱情,也不能不要爹娘,于是,友好的分手了,而在这个夏季的夜,没有任何心思闲逛,选择到阶梯教室务一次正业,自然可以排遣心中的郁闷。
演讲比赛开始了,前三个都是男的,口若悬河,侃侃而谈,原本规定的每人十分钟的演讲时间硬生生的给拖到了半个小时,我不得不重新颠覆了一直以来认为“沉默是金”的看法。
“会叫的孩子有奶吃。”难怪每次评优秀毕业生都是从演讲比赛的获奖者里面挑选。
也许是跟人家比自卑,也许是同性相斥,总之,我已经不想再听下去了,准备离开,而恰在此时,一个留着郭富城半西瓜太郎似的发型的女生登场了,她开口第一句话就吸引了我:“请准备离开的同学稍安勿躁,听完我的演讲再走也不迟嘛!”我立即把屁股重新落进了椅子里,彼时,我发觉她的声音实在太好听了,有一种磁性,不由自主的,我把目光投向她。
夏季,她穿着一件碎花的真丝衬衫,下搭配一条宝蓝色的裙子,到后来我才知道,她上大学的衣服都是她自己设计自己裁剪缝纫的。
她的演讲很有激情,虽然她已经把自己假定为了一名会计,但是,从她的言语中,我听出了另一种让人敬佩的东西。
“我们都在说抵制诱惑,可面临着压力,谁能抵制诱惑呢?你的老板让你做假账,你做吗?你不做有人做,第二天,老板说,许霞,你不用来上班了?倒霉的是谁?是我,对吗?”她在反问大家,而我知道了她的名字:许霞。
“对,是我,可是,我做不做假账?我告诉大家,我不做,此处不留我,自有留我处,我们今天的主题是我的梦想我做主,我的梦想是做一个清白的、公正的、注册会计师,当然我还需要努力学习。”她讲到这里的时候,台下一直鸦雀无声,或许是已经被她所散发出的气场所吸引,而就在此时,她背后的幻灯片屏幕灭了,演讲台上一片漆黑。
“怎么回事?”大家被台上突如其来的黑暗搞得措手不及。
停顿了大约几秒钟的时间,许霞轻轻咳嗽了一声。
“各位,刚刚我说了要努力学习,那么,鲁迅先生有一句话叫做分秒必争,时间通常会在我们的忽略中瞬间溜走,我今天想占用大家一分钟的时间,所以,我关掉了幻灯片,想让大家体会一下,一分钟的时间,到底有多长,让我们闭上眼睛,慢慢感受一下。”许霞在台上说这番话的时候,我注意到她轻轻用手摸了一下鼻尖,于是,我快步赶到了台上,猫着腰走过去,果然见到她的手正在演讲台后面摸索着。
“你不小心把电源弄掉了,要重启机器的,一分钟时间不够,后面的时间交给我,你快把投影和电脑重新连一下。”说完,我忽的一下站起了身子,看着台下惊愕的同学们。
“各位,我是许霞同学的粉丝,看到我的偶像讲的太精彩,忍不住跑上来凑个热闹,我带来了一个挑战自己的小游戏,跟大家分享一下。”我手舞足蹈的挡在许霞前面,吸引着大家的注意力,而许霞,可以腾出时间来连接电源和重启电脑。
有人对我嗤之以鼻,还有人还有哄我下台:“下去吧,这是演讲比赛,不是耍猴。”我丝毫不理会,提高声音的说道:“你们知道自己一分钟能拍手多少下吗?给你心里设定一个数字,我开始计时,我说开始,大家就拍,我说停,大家就停,看看是不是你的实际拍手超过了你设定的数字?这叫挑战极限。”
三二一,开始。或许是我霸占着舞台给了大家一些乐趣,或许是十年前的我的同学们还异常的单纯,总之,在我的号召之下,竟然大家真的开始了拍手,而且呱唧呱唧的声音分外的热烈。
当我感觉身后出现了亮光的时候,我知道,许霞已经把幻灯片搞定了,于是等到大家的掌声停下来,我冲台下大声的说道:“谢谢你们给了我一个表演的机会,下面我们把时间交给许霞。”说完,我把话筒递给了许霞,而她那时看我的眼神中,我读出了一种对我的欣赏或许是瞬间的崇拜。
之后,我和许霞的恋爱故事便无比庸俗了,救场的当晚,许霞下台找到我,我们互相留了电话,而吃过几次饭,我了解到许霞跟我一样,家也在这座城市,巧合的是我们都是独子,这在七十年代的人中比较的少见,因此我们也有个更多的共同语言,而促成我们真正能走到一起的是,许霞也跟他那已经确定毕业后出国留学的男友刚刚掰了,两个背景相似的人,两颗同样寂寞的心,可谓干柴烈火自带汽油,岂有不燃烧之理。
我跟许霞同期毕业之后,许霞进了一家国营单位,干会计,而我由于专业不对口,于是在数家广告公司之间频繁跳槽。
两年后,我们结婚了,又过了一年,泼猴出生了,而许霞那个几次传闻要倒闭的老国企终于倒闭了,于是,许霞放弃了自己的会计专业,进入一家大型私企做起了销售,此后的几年许霞几乎是天天早出晚归以及对我颐气指使。而我经常看到三更半夜楼下有男人开车送她回来,她喷着满嘴的酒气回来后倒头便睡,我开始厌恶她的这份工作,劝她辞职。
“就你那点钱,辞职后让我跟儿子跟着你喝西北风吗?”许霞的语气中带着嘲弄。
“许霞,我实在是很讨厌你现在这种状态,你知不知道,我在意的不是你挣多少钱,而是你为我和孩子付出了多少,你眼里只有你的客户和你的领导。”这样的话每次在我们争吵之后,我都要说很多遍,而许霞每次都对我嗤之以鼻。
“许霞,你是不是外面有人了?”有一天夜晚,泼猴已经睡了,在许霞刚进门之后,我终于忍不住的把自己猜忌了许久却久久未曾说出口的话脱口而出。
许霞一下呆住了,而我紧紧的用眼睛盯着她的脸。
“麒麟,我觉得咱们的婚姻走到尽头了,我不想去正面回答你的问题,但是我想,既然我很享受晚回家的感觉,那么证明我已经不爱你了,而我们频繁的争吵,相信你也厌倦了,不如咱们。”
“停,咱们离婚,明天就办。”我立即打断了许霞的话。
瞬间,我看到了许霞眼眶发了红,而她竟然强忍住没让泪水流下来,她疾步冲向了卧室,钻进了泼猴的被窝,而那天夜里,我在另外一间屋里,不断到听到许霞辗转反侧翻身的声音。
“如果明天她不再提这件事,就当什么也没发生,我也不提这事。”躺在黑暗中,我暗自的下了决心。
第二天一早,直到我们一起去送泼猴进入幼儿园之前,我和许霞都没再提离婚的事,而当泼猴走进了幼儿园里面,许霞转过身,她脸色很平静的说道:“走吧,男人说话要算话,咱们去离婚吧。”
我心里的火一下蹿了上来:“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投入别人的怀抱?”
“算是吧,求你放过我,行吗,麒麟哥。”许霞冷冷的说,她的态度顿时激发了我无比的愤怒,于是,瞒着泼猴,我们趁热打铁的起草了离婚协议:我要了泼猴的监护权,同时我倾囊而出付给了许霞另外一笔钱,把房子也转到了我名下,每月偿还月供。在三个月前,民政局收回了我们的大红本换成了暗红色的本,我们正式离婚了,不再是夫妻。
我那体弱多病的母亲在我尽力轻描淡写的告诉他我跟许霞已经离婚之后,差点犯了心脏病,而我的父亲更是四处找棍子,要好好的对我执行一顿家法,在他们看来,我的离婚已经是“大逆不道”了,为了少刺激他们,从此我鲜登家门,我下决心以至于对着夜空默默发誓,在我跟泼猴的蜗居里,我会让他很快乐,而万万没有想到,我的决心跟誓言在现实的生活面前是那么的脆弱,离婚后的这三个月,万千的不如意便找上了我,而以前许霞在的时候,虽然她忙碌,但泼猴的日子过的却也是那么的井井有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