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涛笑了笑,很坦然、很平静。
“过去,宋刚同志是我的直接上司,现在,您是我的直接上司。所以,我不认为我是哪一边的。再说,我们不觉得我们有什么这边那边之分,更没有所谓派别之分。组织不允许,我黄涛同样也不允许。”黄涛说得不亢不卑。
“你就是他一边的。”林德才说。
“是吗?我们有边吗?有派别吗?我只希望我有能力分清谁对谁错,我希望支持正确的意见。”黄涛看着林德才说,“同时,也希望林德才同志用正直的人品来思考问题。特别是政法委书记,人品是很重要的。因为,这个位子,直接掌握着专政机关。”
“黄涛,你是什么意思?你得给我说清楚!”林德才大声说。
“什么意思?你自己去思考。我黄涛这时候没工夫跟你多说,我只希望在这时你别添乱子。少华书记,按翰墨的建议办吧,这是比较妥当的。”黄涛说。
可是,林德才揪住黄涛不放,继续质问黄涛,“你得跟我说清楚,你是说我的人品有问题?不跟我说清楚,我跟你没完。”
黄涛大吼一声:“你给我闭嘴!再不闭嘴,我黄涛就真的和你理论一番,可是,不是今天,今天不是时候,现在要做大事。等这里的大事结束以后,我们可以一起到省委去理论一番。到时,你会后悔的。我黄涛说得出就做得到!”
林德才似乎还想说什么,可他忍住了,畏缩了,他真的对黄涛有几分畏惧。他使劲把话吞进去的尴尬像,让汪少华厌恶地看了他一眼。
汪少华看着林德才,心想,没用的家伙,连个黄涛也惧怕了。他又看看所有的常委们,看来,事态的发展已经不利于自己了,现在,只能妥协,做适当的妥协了。
“好吧,我们就按曹翰墨秘书长的建议办吧。明天,我和宋刚同志到省委汇报。不过,市长,我在那里仍然坚持按省委的精神办,你要说的话,你自己说去,我仍然不支持你的观点。”汪少华对宋刚说,又加了句,“你看,行不行?”
宋刚笑了笑,说:“很好。这样,黄涛和王可欣在家牵头继续准备,其他人配合,我们明天早上上班前赶到黄庭宏书记办公室。我想,还是请你跟黄庭宏书记联系吧,就说我宋刚要找他,不知道宋刚这家伙脑子里想些什么事。把这一切都往我头上推就是。噢,这不是讲气话,这是我真是的想法。我有办法说服他,你今晚可以安安心心睡觉,不过,我还是希望你想一想我前面说的话,有些事真的该想一想了,也许,不想想,永远弄不清是怎么回事。”
汪少华真的想了,想了很久,他失眠了。可是,他想的结果与宋刚的期望完全相反,如果宋刚知道了,他会恨不得把他淹死在茶缸、尿桶里。
汪少华静静地躺在床上思考着白天的这些问题。其实,也不是静静,他翻来覆去的,并且不断地哀声叹气,有时还咬牙切齿。
他娘的,怎么我就这么倒霉,遇着一个宋刚做搭档?他想,这样下去不行,不能再让宋刚得势了,不能再让宋刚凌驾在我的头上了,必须把他打压下去。要把他打压下去,正面来很困能,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得想其他法子,比现在的法子更好的法子,把柄?对,必须抓住他什么把柄,非把他往死里整不可。不整死他,他在这里一天,我汪少华就没一天的好日子过。
他想着,有感叹自己的运气不是很好,才和黄庭宏拉上关系,自己又不断的努力,不断的在下面视察,不断地树威信,特别是抗洪救灾中的英勇表现,现在,应该在临江人民的心目中有威信了。可是,刚刚才树立起一定的威信,偏偏在这时,怎么就阴差阳错地把省委的电文忘记了呢?或者说,怎么就没有注意呢?真的倒霉,宋刚现在抓住了我的要害,紧紧地抓着不放,他娘的,他反击了,终于反击了。
汪少华细细的想着策略,细细的甄选那些准备纳入自己旗下的人,细细的做着计划,细细的设计着陷阱突然,他吓了一跳,自己现在不就是在宋刚的陷阱里吗?他要教授们诊断我有病,让我每天乐悠悠的忘记所有的事,让我傻傻的笑着接别人的红包,让我离开权力中心。他娘的,宋刚在玩花招,那些红包靠得住吗?这里面有没有是他指使的人?被他牢牢地抓住我的把柄怎么办?经济问题是整垮一个领导干部的有力武器,他会不会有意让我收受红包,然后再让人告我一状?哎呀,有这可能,很有这可能。不能收,得赶紧吐出来,得赶紧交给纪委的廉政账簿上去。可一想,太可惜了,真的太可惜了,不能交,我辛辛苦苦被水淹了一回,怎么可以交了呢?再说,徐婆子会交吗?她正需要钱给儿子买车;娟儿会交吗?这是她第一次帮我收钱,到时,他会以为我后悔了,不让她帮我管钱了。不行,不能交。
但是,不交上去,宋刚会抓住我的把柄吗?他想不透,想不清。一会儿觉得应该交了,一会儿又觉得不能交,这犹犹豫豫的思想斗争,反反复复地在他脑子里折磨着他。他已经没法睡着了,吃点安眠药吧,明天还要见黄庭宏书记,得养足精神。
哎呀,明天会不会又是一个陷阱呢?他突然又想到了这个问题。想到这个问题,他又会睡不着了。虽然,安定的分量比平常增加了一倍,可他仍然睡不着。明天怎么跟书记说呢?就说宋刚不准备执行省委的指示,可是,他有理由呀,他说来不及准备有他的道理呀。没跟他们通气,没看到文件是我汪少华的错呀。宋刚会告我的状吗?会,肯定会。那我怎么回答?死不认账,我就说,我也没有收到文件,是下面的工作人员的疏忽。
后来,他又想到底怎么与宋刚斗争的问题上来了。陷阱。对,他会设陷阱,我难道就不会设陷阱吗?我怎么设些陷阱呢?得好好想想。想着想着,眼前一个巨大的洞,他掉进去了,往下掉,不断地往下掉,他努力抓着巨洞洞壁的草,但他的身边好有很多人随着他一起掉,徐婆子、娟儿、儿媳,他们使他抓不牢,他和他们继续往下掉着汪少华叫喊着,惊恐地乱抓着,他绝望了,他被举动吞噬了他被惊醒了,醒来的他仍然还在床上,心脏在怦怦地乱跳,脑子仍然恐惧地想着刚才的巨洞。
第二天,省委黄庭宏书记的接待室里。
“你们是不是在开玩笑?这么大的事,迟不说早不说,偏偏在即将开会的时候说来不及准备了?”黄庭宏书记看着汪少华和宋刚说,脸色十分的凝重。
“我是坚决执行省委省的决议的,可是,宋刚同志不同意,说已经来不及准备了。我想,应该还是来得及的,不就是一个会议吗?”汪少华抢在宋刚前面回答了。
“哦?就是说,临江市委在这个问题上是有分歧的?”黄庭宏说。
“对,有分歧,主要是我和宋刚同志之间在这个问题上有分歧,其他大部分同志都是讲大局的,表示坚决执行省委的决定。我们现在的准备工作仍然在紧张地进行,以副书记黄涛和常务副市长牵头,正在准备后天的会议。”汪少华说。
宋刚没有急于发言,神态很坦然,他先让汪少华说完。黄庭宏看了看宋刚,又看了看汪少华,他说:“怎么会突然出现这么一种意外的情况呢?能不能详细说说过程和理由?”黄庭宏脸色仍然很严肃。
“情况是这样的,我们的工作人员疏忽了省委的这份文件,来文不久,接着就是涨洪水,我们又忙着抗洪救灾去了。在抢险救灾时,我不小心掉到水里,病了一场,主持工作的宋刚也没有接到这份文件。昨天,我们接到省委的通知时,才发现我们出现了巨大的失误,这,应该追就我们的责任。昨天,我们连夜召开紧急会议,我准备亲自牵头来处理这事,但是,在讨论具体的事宜时,宋刚同志提出来,这次会议应该请示省委,建议推迟举行。但,这是宋刚同志的个人意见,我们大部分同志认为,省委的决定,我们必须无条件执行,再大的困难,我们也应该克服。”汪少华说。
“能够克服吗?”黄庭宏问。
“能,能,再大的困难我们也可以克服。”汪少华坚定的说。
黄庭宏看着一直没有说话的宋刚,说:“宋刚市长,你认为困难可以克服吗?”
宋刚笑了笑,说:“可以。”
黄庭宏说:“那你们今天来的意思是什么呢?既然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那就按原计划执行就是了嘛。”
“我认为,这次会议应该取消。”宋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