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到了,知了叫了,天亮的早了,天气也热了。
夏玲和耿思涵并没有换学校,依然呆在江宁路小学,但是这是他们最后一年在小学了。
学校最美的风景,就是在午后,金黄炽热的阳光,照在学校两棵并排的巨大的柳树上。耿思涵默默地趴在桌子上,透过窗子看着窗外,柳树的纸条被微风吹起,他却只是感到了困倦,时间默默地从他脑后门流过。
傍晚,学校昏黄的教学楼旁,两个不知躲藏在那个地方的蟋蟀虫不停的鸣叫!一群灰白色的鸽子,从学校教学楼的一边,齐齐地飞向天空中未知的方向。耿思涵慢慢地从趴着的桌子上醒过来,继续望着窗外,窗外远处,几千米的山峦叠了又叠,窗外的近处,车如流水马如龙,穿梭不断的车子,何止万里长!
耿思涵听着讲台上的老师,讲课声轻盈!教室里面静静地,只有教室后面的黑板,一个月又一个月地默默地换了新装。其实时间,也正在默默地从耿思涵脑后门流过,而他却全然不知,尽管他已经13岁了,生得高大英俊。
放学了,夏玲背着书包,穿过学校的教学楼。她背着书包,梳着一个任何人都叫不出名字的头型。她慢慢地走,走回自己的家里,有时候和耿思涵一起走,有时候耿思涵和男生玩游戏,打闹,她就看了一会儿,自己走回家了。
其实真的是这样,很多人都也这样认为,差不多也快成为了真理。女生的头型,一般都是没有名字的,小女生的发型完全取决于自己的妈妈,自己的妈妈会打扮自己的宝贝小公主,就会百般呵护用心,早早起来,把闺女的头发,慢慢地、细细地编织,还可以在头上加上一朵小红花,亦或小黄花,这些不知名的发型有千万种,因为这个世界上有千万种妈妈。
而反观小男生,就很可怜了。碰到细心的妈妈,就给男孩子也来点发型,就比如前面额头留着一撮红桃心般的头发,这个叫做阿福头,是福气,传说,男孩子这个脑门,和生命相连,摸不得,所以留着这么一撮头发,土话叫做性命搭子。碰到稍微细心的妈妈,就每两个星期,给自己的小王子,剃一个卡尺头,也就是所谓的寸头,规定长度的发型,也就是说所有头发都一样长的发型。碰到粗心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妈妈,那就轻松了,直接给自己的儿子剃成一个秃瓢,也就是光头了。
光头也好,省了不少事。
夏玲的妈妈李四凤,是一个有着大家闺秀气质的女性,怎么会亏待自己的女儿。在女儿13岁,青春期已经开始了的年龄里,她也开始对自己的女儿打扮费心了。
这天早上,李四凤一面给女儿编织头发,一边对女儿说:“这两个月,你可得要用心了,两个月后,有一个上海市钢琴比赛。你在学校学习了回来,一定不能出去玩儿,要在家里面练琴,你从小到大,我就培养了你这一门特长,花大价钱,给你请了最好的老师,你可得用心。”
夏玲点头:“嗯。”
告别了妈妈李四凤,夏玲来到了学校。走到学校门口,耿思涵刚好看到了夏玲。耿思涵跑上前,到夏玲右手边,拍了夏玲的肩膀一下。夏玲回过头,看到耿思涵,笑说:“你干嘛!”
耿思涵走在夏玲右手边说:“我,额,我去学校啊!”
风吹过校园,略过树枝的枝桠。耿思涵看着夏玲,才看见夏玲今天穿着粉红色的吊带裙,肩膀都露着,雪白的肌肤在肩头。耿思涵被迷住了,他才觉得一个美人儿,站在她的一边,那就是夏玲了。她眼睛大大的,睫毛长长的,一眨一眨的。她小小的鼻尖微微翘,仿佛是自己天生的一点骄傲,尽管夏玲的性格不是骄傲的。
耿思涵穿着一双透风凉鞋,和夏玲走到教学楼内,夏玲的穿着一双黄色平底鞋,和耿思涵的脚步保持着互动的频率,一步两步。
教室里上课的时光,是长的,也是短的。长的是,耿思涵有时候会莫名感到漫长,短的是,只要耿思涵慢慢的熬过去,慢慢地,慢慢地,熬着,就到中午的下课时间了。
中午的下课铃声一响,老师字正腔圆说出两个字:“下课!”学生都把书本塞进自己的抽屉里面,站起身兴奋地说出很多个字:“老师休息!”
下课了,有的同学,激动的类型的学生,就冲出教室外。性格中庸的学生,就有条不紊,不紧不慢地走出教室门外。最有趣的是,还有那性格慢热的,而且不喜欢争夺的人,他们就静静地呆在教室里面,慢慢地写老师的作业,或者看着刚刚老师讲完课的课本,等到所有的学生都走完了,他们才走,因为他们心中还有一个让人激动的考试——中考。
在天真无邪,充满青春气息的校园里,从来都不缺乏美丽的风景,夏玲就是。她慢慢地漫步在教学楼下,微风轻轻地略过她粉红色的裙摆,吹拂着她乌黑秀美的头发,她的脸上都是童真,都是青春的气息,都是迷人的风景。
而此刻,在早上就被夏玲迷住了的耿思涵,也慢慢地走在夏玲的后面。夏玲快一步,耿思涵就快一步,夏玲慢一步,耿思涵也就慢一步。耿思涵跟着夏玲呢,还生怕跟丢了。
江宁路小学面积足够大,耿思涵的担心也是不无道理。此刻,夏玲的脚步变得慢了,慢的像是在等一个人。耿思涵没得办法,脚步也变慢了。在夏玲慢慢地脚步下,学校的学生也慢慢地稀疏了。
耿思涵依然走在夏玲的身后,他拾起了身边的一块儿石头,往夏玲身子的左侧边的水泥路上砸过去了,夏玲听见了声音,回过头来,看见了耿思涵,停下了脚步。
耿思涵带着小跑,到夏玲身边。
夏玲定住了脚步,她也是在此刻的阳光下面,才觉察到,耿思涵不知不觉就真的像书本上写的青春少年了,长得高高的,比她高很多,长得浓眉大眼,肩膀宽阔。
耿思涵说:“这天儿,阳光好刺眼,太阳太大了,要不咱们去学校树林里走一下,一会儿咱们一起走回去。”
夏玲默许,学校绿化面积很大很大,除了水泥路几乎都是树林。树龄里有一条条很窄很窄的小河沟,夏玲跨过一个小河沟,就算是插进了树林里了。夏玲在前面走着,耿思涵在后面跟着。两个人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来聊天。
夏玲说:“我妈妈这两个月,要我加紧练琴了,我要参加上海市的钢琴比赛,要不然拿不名次,让妈妈失望了。”
耿思涵耳朵听得清楚,脚步却迈地踉跄,因为他的一双眼睛,被夏玲白白的臂膀给迷住了。加上树林里那种窄窄的小河沟特别多,耿思涵说:“我妈妈好像也提到过,你忘记了,咱么可是一起学过钢琴的。”
夏玲一步又一步地踏过小河沟,她都把这当成游戏了,跨过河沟还很开心,而耿思涵就在后面跟着,耿思涵也把这当成了游戏,他蹦蹦跳跳地,夏玲笑着看了耿思涵一眼,耿思涵也正巧看着了夏玲,他的眼睛花了、迷糊了,他突然想着:要是能摸一摸夏玲的肩膀就好了。
而夏玲继续往前走了,嘴里说:“你不是喜欢街舞嘛,不喜欢钢琴的。”
耿思涵紧随夏玲之后,微微喘着气说:“这你就不知道了,我妈不也是听了你妈妈的话吗嘛,说学钢琴对我好,不能只是学街舞,我都不知道好在哪里,反正经常给我请家教老师。”
夏玲还在往前走,沿着一条小河沟,耿思涵内心跳动着,他的心就如同这小河沟里面的水,碰到了小石头一样。此刻,他就像摸一下夏玲的肩膀。
耿思涵就跑着跑着,跑到夏玲身子右边,拍了一下夏玲的肩膀,心里想:这下,算是摸了一下了。
夏玲再次回头,瞪着大大的眼睛看着耿思涵,唯一在她心里确定的就是,耿思涵真的是,长得高大、阳光和帅气。夏玲的眸子晶莹,黑色透亮得如黑水晶一般。耿思涵定在哪里,看着夏玲长长的睫毛,略带尖尖的鼻尖最为明显。耿思涵想模仿电视连续剧里面的人,用手托住夏玲的脸颊了。
但是,耿思涵是再摸着耿思涵肩膀一下,把夏玲往前推了一小步,示意夏玲往前走,嘴里说:“走吧!我们现在该回去了,要不我们爸妈要找我们了。”
夏玲转过一个方向,往走出校门口的方向走。耿思涵在夏玲的后面圆着一个谎,说:“现在,太阳现在肯定变小了。”
“太阳变小,不会吧!现在可是大中午的。”夏玲一笑,又带着疑问说:“对了,你刚才说,是我妈妈叫你妈妈让你学钢琴的,那你还要怪我的妈妈喽?”
耿思涵说:“怎么会,李阿姨对我这么好的,我怎么会怪她呢,我怪谁,都不会怪李阿姨的!”
夏玲脸上带着笑,和耿思涵一起走回家里。回到家里,时间有了一点晚,但是爸妈什么都没有问。
在学校里,夏玲就是学习,在家里,夏玲就是练习钢琴,4个小时,5个小时,都是有可能的。与此同事,耿思涵在家里,也是不辜负妈妈汪莉的期望,也在学习弹钢琴,5个小时,6个小时,也是不是不可能的,耿思涵是师从上海市著名钢琴大师韩遂,韩遂老师年过六十,是汪莉的远房亲戚,随八竿子打不着,但是都在上海,便因为这孩子学习钢琴这件事情,有了交集和来往。
两个月后,上海市钢琴比赛马上就开始了。
比赛前,韩遂笑着对汪莉妈妈说:“你这儿子天子聪慧,喜好动。但是这钢琴,也是分类的,一般喜好安静,天天练习钢琴,会练习得好,但是喜好动,如果有天分,反而会给钢琴带来一股新的活力。”
汪莉笑着说:“你被夸孩子,他哪里聪明啊?我家思涵几斤几两,我是再清楚不过的,不过有了你这样的钢琴大师来教他,他又跟着你学习了,算下来,也有四五年了,在这次上海市钢琴比赛中,那个名次应该不成问题的!”
年过六旬的韩遂老师,哈哈大笑说:“这钢琴比赛,我都当评委好几年了,这里面好多人我都认识,按说你家思涵的水平,拿个名次不是太简单。”
汪莉说:“亲家,你这么说,我心里就有底了。”
比赛两天前,耿思涵想去找找夏玲玩一玩,聊聊天,减减压。到了夏玲的家里面,才看到夏玲哭成了一个泪人。
耿思涵忙问夏玲说:“你怎么了。”
夏玲看着耿思涵一下,眼睛里噙满了泪水,又低下了头,说:“我的比赛邀请券丢了,不能和你一起去参加比赛了。”
原来夏玲的比赛邀请券在今天早上,突然找不见了,自己怎么也想不起在哪里丢了比赛邀请券。没有比赛邀请券,就比不了赛,如此,夏玲才哭成了一个泪人。
夏玲大大的眼珠里,装满了泪水,从眼角里留下来,让耿思涵看着都心疼。耿思涵看着,又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到耿思涵走出夏玲家里的时候,还看见夏玲在哭泣。
时间静静地,谁也不知道,时间会在那个瞬间让人开心,时间会在那个时候让人哭泣。上海市钢琴比赛那天,天空下起了小雨,给人一种压抑的感觉。天空中灰蒙蒙的,黑色的一朵朵云彩,慢慢地转化成为了黑色的幽灵,略过了上海这座城市。
这天汪莉妈妈带着耿思涵去上海市音乐大剧院去参加比赛,却突然发现自己的儿子不见了。
原来,耿思涵冲在大雨天里,天空中的黑色幽灵,带着笑脸,略过耿思涵的头顶。耿思涵往着夏玲的家方向,不断地奔跑着。滴滴哒哒的雨声,敲打着地面,也敲打着这个少年的脸庞。
耿思涵敲开了夏玲的家门,望着已经因为丢了比赛邀请券而不能残疾比赛的、有点绝望的夏玲,脸上绽放出了笑脸。耿思涵他的头发都被雨水打湿透了,头发上的雨水,还在不断地往下流。夏玲看见耿思涵笑了,自己也笑了说:“你不是去参加钢琴比赛了,今天一定要加油了,拿个好名次出来。”
耿思涵又笑了说:“没有你,这个好同学的陪伴,我怎么会去参加比赛。”
夏玲惊讶了,心里打嘀咕说:“我也参加比赛,怎么陪伴你去呢?难道你是要我也去上海市音乐大剧院,去看你比赛?”
耿思涵笑得更加坦然说:“你说错了,我不是来要你去看我比赛的,我是给你送好消息的。你自己可以去比赛的,你的比赛邀请券找到了,我想你肯定是在学校教室里面丢的,那次你拿到学校班里和同学炫耀过的,说你要去上海音乐大剧院比赛,我想你就肯定在学校班里一个不小心,把自己的比赛邀请券给弄丢了。我今天去学校里面,在垃圾桶里把你找到了这个,肯定是你丢在地上,被扫地同学给扫走了。”
耿思涵说着拿着一张有点褶皱的比赛邀请券了,摊开在自己的手心里。
夏玲带着百分之百愕然,有点怀疑地说:“可是我记得,我在学校里,把比赛邀请券给同学们看了一下后,自己就立马把它夹在书本里了啊,后来才不是在那儿丢的。”
耿思涵还是继续强调说:“你肯定是丢在学校里了。我现在不能多逗留了,我妈妈还在我家门口等着我呢,我现在和我妈妈一起去参加比赛了。我先走了,拜拜!”
夏玲看着看着跑出门外的耿思涵,手里握着刚才耿思涵塞到自己手里的上海市钢琴比赛邀请券,心里是欢喜气氛,惊讶三分。她立马和她妈妈说:妈妈,邀请券找到了。于是李四凤妈妈就带着夏玲,去了上海市音乐大剧院,参加比赛。
夏玲去参加上海市钢琴比赛,由于出色的钢琴素养,获得上海市钢琴比赛第一名,一下子成了上海市的小名人。
这个比赛完了,一个月后,奥地利著名女音乐家索菲娅前往上海做外交表演。因为索菲娅在上海市水土不服,加上从奥地利到上海,一路舟车劳顿,生病住院了,这个外交表演有搁置的危险。幸好此时刚刚获奖的夏玲,在上海市音乐大剧院做交流讲话,获得众多钢琴表演大师的一直推荐,小小的14岁的夏玲,登上上海音乐大剧院,代替索菲娅做中国和奥地利外交钢琴表演,台上的夏玲镇定自若,脸上没有一丝害怕,她的表演也扣人心弦,没出一点错误。
由此,小姑娘夏玲年少成名,在上海报纸在几天内,都是头版头条地报道着夏玲。
话说,那天耿思涵并没有参加比赛,耿思涵从夏玲的家里,跑到汪莉妈妈的身边,汪莉妈妈看着淋了雨的耿思涵,心里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口里一直说:“你要是感冒了,就又要进医院用针打屁股了。”
汪莉给耿思涵换了一件衣服,就拉着耿思涵去参加比赛。但是,耿思涵却定在原地,怎么也不往前走。汪莉询问耿思涵原因,耿思涵才默默交代,把比赛邀请券给了李四凤阿姨的孩子——夏玲了。
两个不同孩子的比赛邀请券,为什么可以通用?
原来上海市钢琴比赛,是向有音乐素养的、符合条件的申请人发送比赛邀请券,然后申请人自己带着证件去比赛,比赛的邀请券是可以互相通用的。
在夏玲已经29岁了,成为了上海市阿斯旺银行的行长的时候,也是该银行唯一的女银行行长的时候,她常常在下班之后,回到家里,坐在自己的书桌旁,从抽离里拿出了两张上海市钢琴比赛邀请券,一张褶皱,仿佛还有雨水打湿的痕迹,一张崭新的,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不小心把这一张比赛邀请券放在一本书里,而那本书正好两张粘在一起,怎么也分不开,她无数边翻过这本书,却找不到比赛邀请券,知道后来,她年少成名了好久之后,她慢慢地打开那本书,很轻松地翻到了那一页,那里面就有一张她自己的比赛邀请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