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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喊爸爸

局人事科长雨田36岁,生日宴设在花山大酒店。全局干部都去赴宴。局长海男、财务科长娜夜、纪检组长林雪、办公室主任孟石、财务科出纳徐伟等同坐一桌。娜夜还带着她2岁的女儿菊菊。菊菊天真无邪的,就站在娜夜身旁的一把靠背椅上,娜夜用右手扶着她的腰。

桌上刚开始上菜。菊菊水汪汪的眼睛不断地扫视桌面,也不停地环顾桌边的人。

全桌的人不约而同,都把目光投向菊菊。娜夜有些自豪,眉宇间闪烁着温馨与爱怜。

看着菊菊亮晶晶的眼睛,林雪忽然灵机一动。林雪站起身来,用手指着徐伟启发菊菊道:“菊菊,他是你徐爸爸,快叫徐爸爸呀!”空气顷刻凝固,包房里静得出奇,满桌的人都拭目以待。“开什么玩笑!”徐伟腼腆地笑笑。“是呀,林伯伯也真是!”娜夜警惕起来,“菊菊,不能喊!”菊菊歪着头,一会儿盯盯徐伟,一会儿瞧瞧娜夜,黑亮黑亮的眸子忽闪忽闪。娜夜飞快地凶了菊菊一眼,徐伟的目光开始躲躲闪闪,林雪满脸鼓励的神情,海男不动声色地抽烟,其他人则是“幸灾乐祸”的模样。“菊菊,叫徐爸爸呀!”孟石等不急了。“别叫、别叫,菊菊,孟叔叔坏!”徐伟边嚷边摆手示意。“菊菊乖,不能叫呀!”娜夜轻柔地摸摸菊菊的头。娜夜想,菊菊是个听话的孩子,平常就寡言少语的,该不会叫吧。哪料菊菊竟我行我素,冲着徐伟响亮地喊道:“徐爸爸!”娜夜的脸就掩饰不住地红了。徐伟的脸上也止不住地火烧火燎。其他人都眉开眼笑、拍手称快。海男也觉得怪了。他眉头一皱,不动声色地审视了娜夜和徐伟一阵。

“快叫林爸爸!菊菊,他是你林爸爸呀!”这时,徐伟眼珠一转,心生一计。他猛地站起身,指着林雪对菊菊说。“哎,你还嫌闹得不够,又找乐子是不?”娜夜扫了徐伟一眼。“这……”徐伟一愣。满桌的人又盯着林雪和菊菊观看。“快,叫就叫,喊我林爸爸呀!”林雪拍拍胸脯,给菊菊壮胆道。其他人也激动起来“喊林爸爸,菊菊,喊林爸爸呀!”菊菊把林雪上上下下认真打量了一番。“不能喊,菊菊!”娜夜又凶了菊菊一眼,飞快地。其实这时,娜夜真希望菊菊能响亮地喊一声林爸爸,就是胆怯地喊一声也好。哪料盯了林雪半天,菊菊竟使劲地摇头:“不喊!”声音像泉水叮咚。海男又觉得怪了,眉头一皱,仍然不动声色地抽烟。娜夜并不自然地笑笑,徐伟有些尴尬了。

徐伟很不甘心,猛地站起身,又指指孟石对菊菊说:“菊菊,他是你孟爸爸,快叫孟爸爸呀!”桌上其他人又跟着起哄:“菊菊,快叫孟爸爸!”娜夜懒得做声了,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孟石就故意装得忐忑不安、如坐针毡。菊菊晶亮的眸子上上下下认真打量了孟石一番,又坚定地摇摇头,“不喊!”声音如洪钟清亮。徐伟怎么也坐不住了,索性站在桌边,一个接一个地“点将”。几乎是声嘶力竭地求菊菊喊他们“爸爸”,可菊菊一律斩钉截铁地摇头。海男更觉怪了,抬头望望房顶,轻轻吐了一口烟圈。娜夜的表情有点木了。徐伟像只泄了气的皮球。

桌上又是一阵欢呼雀跃、拍手称快。一不做、二不休,林雪又忽地站起,手指徐伟对菊菊说:“菊菊,快给徐爸爸送恭喜!”“菊菊,别乱来哟!”娜夜如梦方醒,赶紧用手轻轻拍拍菊菊的屁股。可说时达、那时快,菊菊马上就一双小手抱拳,躬腰、勾头,毕恭毕敬,满是那么回事地向徐伟连送了三次恭喜。

桌上像烧开了的水,沸腾起来。林雪趁热打铁,对着徐伟激动地高喊:“徐伟,你小子福好,快给菊菊送红包!”其他人也眉飞色舞、一哄而上:“徐伟,别小气哟,给菊菊送红色、送红包!”“这……”徐伟娇羞得像朵水莲花。他借口要方便方便,溜进卫生间避风去了。娜夜的脸上好像有无数虫子在爬,十分复杂的表情。满桌的人都望着徐伟的背影,责怪他不像个男人。

林雪就如释重负、暗自得意。“该相信娜夜和徐伟之间的婚外情、风流事了吧。海局长!”飞快地瞟一眼海男,林雪愉快地想。

此时,海男也抬头看了一眼林雪,又下意识地盯了一眼徐伟和娜夜,先是不动声色地笑笑,然后不动声色地摁灭了烟头的火星。

(原载《湖南工人报》2008年7月25日,转载于《微型小说选刊》2008年第19期)

“顾建新点评”:

微型小说因其篇幅短小,一般只有单一而显豁的主题。但是,近年来许多作家都进行了大胆的探索,使微型小说的内涵得到极大的丰富,出现了在一篇小说中同时有两个或两个以上意蕴的小说。具有开先河意义的,首推香港作家刘以鬯的《打错了》。国内凌鼎年的《女职工浴事》则揭示了三种社会思潮。戴希的《喊爸爸》也是一种全新的探索:小说的内蕴具有不确定性——需要读者思考、分析、回味,方能得出结论。这是一种开放性的写作方式,使微型小说在有限的空间中,有着无限大的包容;同时,又进一步调动了读者的参与积极性——真正发挥了微型小说“以小见大”的文体特色。

《喊爸爸》的情节比较简单,但是作者没有一般化地处理,因此,使一件常见的生活小事,生出了无限的趣味。在生日宴会上,到会的纪检组长林雪“乱点鸳鸯谱”,让两岁的小女孩菊菊管别的男同志叫“爸爸”,由此展开了戏剧性的一幕:小孩不懂事,叫了财务科出纳徐伟“爸爸”。徐伟是出纳,娜夜是科长,于是,人们自然地联想到他们之间有关系,林雪借此向局长做了暗示。小说的结尾写了局长海男不动声色的行为,更是意味深长的一笔。小说里边隐含的内容实在丰富:林雪对同事的嫉妒,在领导面前的挑拨,让人想到他作为纪检干部的素质;而其他同事则借机起哄,变现了庸俗与无聊;局长海男在整个事件中不动声色,却是城府很深。因此“喊爸爸”犹如一个三棱镜,照出了多种复杂的关系,各种人不同的心态,使小说变得丰富多彩,值得反复琢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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