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听说没?”
将军府的后花园假山后,一个婢子拉着另一个婢子悄声道,眼中精光闪动。
“哎呀,听说什么啊,我还要给沈姬送药去。”
被拉着的婢子拂开她的手,有些焦急道。
“哎呀,沈姬那个药罐子不过是个无宠的姬妾么,晚一会儿没事儿,我和你说是大娘子的事儿!”
婢子一听来的兴趣,凑过来问道:“那大娘子有做什么丢人的事儿了?”
“比丢人更可怕,前两天夫人早产不就是被大娘子的疯病给吓的么,听说赵姬带着二娘子去给大娘子赔罪,大娘子非但不让进门让两人一直跪着,进了门儿大娘子还疯了一样地要将二娘子掐死呢!”
“有这事儿?”婢子惊讶道,不由打了个哆嗦,心中对赵姬母女多了几分同情,“大娘子怎能这般狠毒。”
“可不是,听说大娘子还喊着什么‘舞阳’什么的,口口声声要杀了那个叫什么‘舞阳’的。”
“啊?你给我仔细说说,大娘子莫不是撞邪了罢?”
两个婢子凑到一起叽叽喳喳讨论起来,片刻后走出假山见到来人不由一惊,忙惊慌施礼。
“婢子见过公子。”
高澈微微皱眉,眼神中带了些不悦,他本是路过此处,却不小心听见了婢子的闲话,这又是在别人府中,也不好说些什么,只得点头示意,便匆匆走开,心中却对方才婢子的话存了些疑惑,口中喃喃念着“舞阳”?
高澈走后,先前那个婢子失神般悄声问道:“这究竟是哪家的公子?真是俊俏啊。”
另一个婢子白她一眼,因被人撞见闲话,没好气道。
“贵人们的事那是我们揣度的,快些走罢,我还要给沈姬送药去。”
枫叶遮蔽下,轻妆苑掩在一片绿竹疏影间。
高澈看着眼前的院子不由微微愣怔,自己怎么不自觉走到这里来了?眼前浮现那个倾城倔强的小身影,唇角勾起一抹笑意,摇了摇头,转身欲走。
“公子请留步。”
背后少女清脆的声音响起。
高澈疑惑回头,便看见一个十一二岁的圆脸婢子正推开院门,站在门口见他回头上前两步恭敬一礼。
“我家大娘子说多谢公子那日相助之情。”
高澈笑了笑道:“不必言谢。”转身欲走又被婢女唤住。
“若是公子无事,大娘子想请公子进苑一叙,不知可否?”
高澈看看轻妆苑三字,不由点点头。
婢子一喜,站到一侧一礼道:“公子这边请。”
进到院门,便看见清雅的院落中,种植着几株桃树,深秋的时节已是枝叶枯黄,树下是一个梳着童髻的女孩坐在案几前,正低头专注地煮茶,红泥小炉上壶水蒸腾白蒙蒙的雾气。
女孩虽只是六岁的稚龄,此时看来却是别样的风景,纯净而祥和。
高澈随着锦儿走到案几前,女孩感到有人靠近,抬头望向他,轻轻一笑。
“你来了,坐罢。”
女孩说着并不起身施礼,只是抬袖做了个请的姿势,高澈却并不觉得失礼,反而多了种熟稔的自在。
他微微笑笑问道:“不知大娘子请在下来所为何事?”
慕颜抬头冲他甜甜一笑道:“没事儿啊,就是我一个人闷的紧,想出了个新奇的法子煮茶。”
她说着抬手将壶中冲泡好的清茶倒出,碧绿色的茶水带着青碧的叶片在白色的茶碗中打着旋儿。
慕颜推到高澈面前,笑道:“你尝尝?”
高澈看看茶盏中的清澈茶汤,再看一眼少女亮晶晶的眼眸,拦袖端起茶盏,茶水清澈莹碧,一股清香不由迎鼻而,他微微诧异。
“小心烫。”慕颜胳膊撑在案几上,托腮看着他笑盈盈的眼中多了些期待。
高澈唇角微勾,轻轻吹了吹啜饮一口,期初还有些苦涩却在口中转了半圈儿,化作淡淡的清香,萦绕心间,高澈不由愣了愣,复又端起茶盏慢慢啜饮。
慕颜托腮看着高澈眼中流露出的欣喜之色,心中不由得意。
虽然,我不是我了,但是你还是你啊,喜好总是不会变的,她记得前世她便喝不惯葱姜蒜调味的茶汤,便冲了清茶结果阿兄比她的兴致还高,以至于后来做了阿兄登基后,朝中大臣迎合皇帝的喜好,也纷纷改用清茶,是以昭国中除偏远的地方几乎都改饮清茶。
“怎样?”慕颜开口问道。
高澈放下茶盏,感觉唇间还留有清香,片刻后他微微一笑问道:“这中法子甚好,是你想出来的?”
慕颜眸中一亮,对于高澈不自觉的改了称呼心中雀跃。
笑笑道:“是啊,我向来觉得那中浑浊的茶汤倒不是茶了,今儿这个倒是合我心意,你若是喜欢,那就当是我的谢礼啦。”
其实她心里还是有小算盘的,若是阿兄喜欢上清茶,那以后她就不用到了哪里都备着茶叶自己冲泡了。
“有意思,我倒是头一次听人说茶汤不是茶,不过今日喝了你这茶,也当是真正喝了茶了。”
慕颜眼眸弯弯笑了起来,正欲开口说话,从院墙上竟跳进来一道白色的影子,蹭地冲向慕颜。
高澈一惊站起身欲捉住那个白影,就看见慕颜搂着那个白影子,笑嘻嘻道:“哇馒头,你又长胖了啊,再也样我就抱抱不动你了。”
慕颜避开馒头的凑过来的毛绒绒小脑袋,冲高澈笑笑道:“这是馒头,我养的。”
语气中颇有些向长辈炫耀的骄傲。
高澈听慕颜如此说,便放松了神经缓缓坐下,看着这名唤馒头的宠物片刻后惊讶道:“这是雪狼?”
慕颜直起身子将馒头抱在怀里,点点头道:“是啊,”
又低头看一眼馒头“馒头你看,我就说这个名字配你吧人家一眼就能看出你是雪狼来。”
馒头听了甩甩尾巴,不理会慕颜打个哈欠在慕颜怀中蹭蹭,哼,那是它本来就威风凛凛好么,和那个软塌塌的名字一点关系都没有。
高澈看着娇俏女童怀抱着雪狼,竟温顺无比,眼中不由多了惊讶和好奇,只是,馒头这名字确实有些……
他不由失笑问道:“还没见过女孩家养这种猛兽的?”
慕颜眼眸弯弯笑道:“我不就是你见过养猛兽的女孩家么?”
高澈听后哈哈一笑,“也是,也是。”
清净院落里,一个女孩,一个少年,一个馒头,哦不是一匹雪狼,红泥小火炉虽没有绿蚁新醅酒,但清新茶香环绕四周,两人俱是相谈甚欢。
慕颜捧杯笑看眼前如春风般和煦的少年,即便他不再认识她,可是她心里他永远是她的阿兄,那个几乎可以无话不说的阿兄,在他面前,她仿佛还是那个小阿芜。
想着着几个月来的艰难和凄切,压在心中就像是大山一般的亡国仇,此时就像是找到了倾诉口,不由一股脑儿将自己近来的经历同少年讲了出来,就好像她从没离开过,阿兄也从没战死,她只是出去远游了一圈儿,又回到阿兄身边,同他絮叨着途中见闻。
高澈端着茶盏,听女孩眉飞色舞的比划着,不时浅笑点头,或是插言一两句。
在这个深秋的凉州,面对明明陌生的女孩,他竟然在心底生出一种陌生而熟悉的情绪,暖融融的美好地几乎令他忘记此行的目的。
他压下心中升起异样的情绪,忽又想起方才那两个婢子的谈话,那个“舞阳”?
高澈不由开口问道:“你,知道舞阳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