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文，阿文……”民叔陪着几个人站在维修车间门口，冲着曹怀文叫道，可是里面叮叮当当的敲打声太过嘈杂，淹没了他的呼喊。
民叔无奈摇摇头，对一位穿着青布长袍的中年男子微笑着说道，“李先生，您先等一等，我进去喊阿文出来见您。”
李先生很客气，朝着民叔拱了拱手，“麻烦你了，民叔。”
过了一会儿，曹怀文跟着民叔匆匆走出车间，身上穿着工装裤，衬衫的袖子撸在手肘上，露着两只结实的小臂，手上拎着一副纱布手套，一看就是一个蓝领民工。
民叔给双方介绍，“阿文，这位是大华贸易公司的李先生，我们正在改装的五辆车就是他们公司的……这位是我们场子的维修主管曹怀文，李先生可以叫他阿文。”
李先生是个客气人，冲着一身工装的曹怀文照样是微笑着拱手，“阿文，我叫李国峰，你叫我阿峰好了。”
曹怀文出来之后，第一眼就看见了李国峰，不过第二眼他就被旁边的易装美女给吸引住了。这女孩是如此出众，哪怕她混在好几个人当中，手里还装模作样地提着个公文包，冒充李国峰的随员，但还是能够被人一眼看到。
这里人多，曹怀文不好意思多看，听见李国峰的招呼，他急忙回应。他多会做人的，一边说话还一边微微鞠躬，“峰叔，您好，您是过来看车子的吧？”
李国峰点点头，“送来已经好几天了，我想过来看看情况，回去也好跟老爷说一说。”
“嗯，是这样，峰叔，我也想找您谈一下这事情……”曹怀文看到李国峰做了个请讲的手势，就继续说道，“这几辆车子都是好车，如果改成木炭车的话，有点可惜，所以我得把话先跟您再说一遍，您也再考虑一下……”
民叔见曹怀文往外推生意，有点着急，可当着客人的面又没办法说什么，站在旁边一个劲的蹙眉。
李国峰听见曹怀文这么说，也有点意外，不过还是微笑着感谢，“谢谢阿文你的好意，能不能具体说说？”
曹怀文想了想，说道，“峰叔，您还没见过加了气化炉的木炭轿车吧？我们车间里面就有一辆，要不您跟我进去看看，我们边看边说，您看行不行？”
李国峰犹豫了一下，车间里面又脏又乱，到处是钢铁物件，地上还有油污，他自己倒没什么，可身边这位小祖宗……
曹怀文看见李国峰瞟了一眼旁边改扮男装的女子，也趁机瞥了一眼，一边感叹这女子的睫毛真长，眼睛真好看，一边善解人意地说道，“车间里面乱得很，这样，你们等一会儿，我把车子挪出来，大家一起到外边的空地上边看边说，好不好？”
李国峰觉得这个建议不错，爽朗地道，“那麻烦你了，阿文。”
过了一会儿，曹怀文开着还没有做美化装饰的福特水星出了车间，晃晃悠悠地直接开到运输维修场停车坪，李国峰他们已经等在那里了。
下了车，曹怀文就听见那易装女子娇嗔，“峰叔，好难看啊！”
确实，水星的车屁股后面，镶嵌着一个铁皮炉子，木炭就是从这里加进去，燃烧之后产生的煤气通过一根管道进入装有清水的散热器，再通过滤清器过滤之后，进入发动机，驱动马达运转。
曹怀文假装没有听见女孩的抱怨，微笑着跟李国峰打招呼，“峰叔，要不我现在就开始跟您说？”
看着眼前这台怪模怪样、还没有上漆的小轿车，李国峰的脸色也很难看，他迟疑着问曹怀文，“这个样子太难看了点吧？”
曹怀文点点头，“模样肯定是不如原来的，但这个不重要，只要花心思打扮一下，这车子不会很难看。”
那易装女子粗着嗓子哼了一声，“自卖自夸！”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曹怀文听见，如果曹怀文还是十八九岁的小年轻，肯定是受不了这刺激，可现在的曹怀文早就锻炼出来了，他还是充耳不闻，只是微笑地看着李国峰。
李国峰无奈的看了那女孩一眼，跟曹怀文抱歉的笑笑，“阿文，你说吧，有什么问题，还需要你特地跟我解释。”
曹怀文邀请李国峰上车体验一下，“李先生，您先上车，一边感受，一边听我说？”
李国峰呵呵笑道，“阿文你这是知行合一呢，好，我跟你上车。”
曹怀文打开副驾驶座，让李国峰先上，然后才从车后绕到车前，上了驾驶座，没想到车子还没起步，那个易装女子也开门上了后座，一边放下手中的公文包，一边粗声说道，“李叔，我也试试。”
看见李国峰颔首示意，曹怀文也不多言，右脚松开离合器，换位轻点油门，福特水星再次晃悠这向前走，这车子已经用上了液压助力系统，所以方向盘倒是很轻松。
“峰叔，你看，换成我们设计的木炭气化炉，这车子也能开，也很稳，路上一般不会出什么毛病。作为现在这个时候的代步车，肯定没有问题。不过，它也有一些缺陷，我还得跟您说一下……”曹怀文一边开车一边介绍，眼角的余光还注意着李国峰脸上的神色。
李国峰安泰地靠在椅背上，一声不吭地听着，只是做了个请继续的手势。
“一个是车子的速度就不如原来的快了，第二个就是驾驶员比较辛苦，每隔几个小时就要清理一下炉子，还要重新加炭；第三个……”曹怀文一样样的介绍，倒不是他故意把生意往外推，其实这些缺陷，就是他不说，对方也会了解到。而且，这些缺陷主要是给驾驶员带来麻烦，对于坐车的老板来说，除了慢一点，并没有多大的不方便。既然能拿过来改装，说明这家大华贸易公司的管事人已经考虑清楚了，不会轻易改变。
曹怀文算准了对方的心思，所以一副坦诚模样的跟客户交流，同时，也悄悄地为自己最后的建议做铺垫。
车子绕着场地开了二十多分钟，最后重新停在民叔等人面前。李国峰并没有立刻下车，而是一只手搭在车门上，问道，“阿文，你的建议是什么？”
“我看了一下，这其中有四辆车应该是由专门的司机在开，我建议就改这四辆，多花点钱，装扮的好看一点，开出去也不会太难看；另外一辆跑车就别改了，否则，开车的少爷会很辛苦。”
后面的女孩不悦的哼了一声，这其中有一辆白色敞篷跑车就是她的，不过，想到曹怀文刚刚说的那些麻烦，女孩心里也是发怯，她松了松脖子上的领带，心里倒是觉得眼前这个后生仔是个实诚人。
李国峰看了女孩一眼，这个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小姐会是什么脾气，他心里很清楚，知道她多半是不想改装了。他想了想，跟曹怀文说道，“行，你就先改装四辆，多花的钱你可不可以先列一个单子，让我看看？”
“那是当然，我会详细地列出来，等峰叔您同意了，我们再往下做。”曹怀文见对方采纳了自己的建议，心情也很愉悦。
几个人下了车，民叔听了李国峰的最终决定，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热情地邀请李国峰再去自己办公室坐一坐。
李国峰正待推辞，曹怀文却开口帮腔，“峰叔，还要麻烦您稍等一会儿，我就在峰叔的办公室给您列个清单，您过会儿就可以看到，您看怎么样？”
李国峰闻言，爽快地说道，“那最好不过了，走，民叔，还要再到你办公室打扰一下。”
进了办公室，果然，其它随员都站在门外，只有那易装女孩跟了进来。民叔这边忙着重新泡茶，曹怀文已经从衬衫口袋里掏出自来水笔开始列增购清单，他对这个事情已经思考了两天，下笔很快，不一会儿就写了好几项，每项下面还有用途、效果、预计花费等解释性内容，详细的很。
李国峰瞥眼看见，满意地点点头，觉得这个后生仔做事情靠谱、诚信，对曹怀文更有好感。
曹怀文手中自来水笔，是日本产的“熊”牌，它的最大特点有两个，一个是廉价；另一个是墨汁容易堵住钢笔尖。果然，写到一半的时候，这支笔不出意外的堵住了。曹怀文一边摇头，一边自嘲的笑着，“唉，这日本人的笔可真是让人添堵。”
说着，曹怀文很自然的问一旁的易装女子，“先生，你的钢笔可不可以借我用一下？”
正坐着喝茶的易装女子一愣，长长的睫毛眨了一下，下意识地打开公文包，从中取出一支美国产的派克笔递给曹怀文。
曹怀文一边露着标准的“八颗牙”笑容表示感谢，一边接过这支派克51型自来水笔。不愧是这个星球上最好的钢笔，流线型的笔身、新型的树脂材料，都让这款经典自来水笔有着极为舒适的手感。
曹怀文很快写好了剩下的清单，将它递给李国峰审阅，自己并没有把笔还给那女孩，而是拿起另一张纸继续书写。
那女孩好奇地探头瞥一眼那纸上的内容，一张俏脸立刻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