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是屋檐下一枚硕大的芭蕉叶子最先感知了雨滴的从天而降。雨滴像谁路过天庭时不小心撒落的珠子,噼里啪啦接二连三砸在同一片叶子上,叶子抽搐了一下,伸出宽厚的手掌让雨滴们开始新的飞翔。
接着,应该是我窗上的玻璃,玻璃一改过去的沉默,从单个的响亮的音符开始,终于合奏成气势磅礴的曲子,雨滴冲向玻璃的样子像浪花飞溅,我从我的窗玻璃上看见了烟雨浩淼的海。
大雨。瓢泼大雨。铺天盖地。惊天动地。像无边无际风驰而过的野马群,腾起的“烟尘”直上九霄。眨眼间便雄霸整个世界。
这是夏天的雨。夏天的雨向来干净爽快,雷厉风行。
高大的乔木、低矮的灌木,甚至已经被滚烫的地表灼伤的小草全都兴高采烈起来,大地上到处是它们咕咚咕咚喝水的声音。风裹挟着雨雾,卷过马路边一株又一株胳膊粗的白杨,有一棵竟站立不稳,歪斜在一旁,它哪里是经不住风吹雨打,它是被自己所钟爱的酒灌醉了。
青色的闪电在苍茫黯黑的空中一次又一次走失,雷声仿佛从耳边碾过,每一次炸响都振聋发聩,惊心动魄。
我蜗居的小城早已被风雨声淹没,在太阳下,曾经充塞了车水马龙和憧憧人影的大街小巷,现在已被雨盛大恢弘的喧嚣替代,所有的尘埃、灰烬、郁闷、不快、伤感都被涤荡,随着大街小巷里的滚滚“洪流”消失殆尽。连主要干道上都没有了车辆的影子,也几乎没有人影,除了一对紧紧相拥的恋人在一顶“天堂伞”下涉水而过……
我想起了乡村,乡村原野里那些正值青春期的玉米、高粱、大豆、谷子们,坚强的挺立着因拔节而瘦弱的身子,绿色的叶子不屈不挠的支棱着。对它们来说,一场大雨或许是一场考验,但更是茁壮成长的养分。它们把绿色的大旗摇动地哗哗作响,在雨中向秋天的成熟高声宣誓。
我是一个庄稼人,和我的祖辈一样,在干旱少雨的夏日里,喜欢看大雨瓢泼,喜欢在大雨瓢泼的时候高谈阔论,把自己的念想暴露无遗。
瓢泼大雨,你若只是用来缓解大地的焦渴,催绽丰收的笑靥该多好啊。
(原载《现代交通报》《农民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