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府的繁华终于落幕,下人们轻手轻脚的将宴会用的这些器物,一一的归位,每个人都是小心翼翼,生怕弄出一点响动,打破一盏东西,而引来迁怒的责骂。
做为在慕府服务了这么久了的仆人,大家都心知肚明的,现在的老爷,心情极其的差。
慕仲鸣那似笑非笑的表情下,掩示着怎么的暴怒,这些下人们,都在拭目以待,或者说有点幸灾乐祸的小期待呢。
那个二主子,一天冷着个脸,跟谁欠他八万块似的,难伺候,今天怕又作到头了,竟然在老爷的眼皮子底下跟那个女戏子眉来眼去的调情,给老爷戴绿帽子,还有他好受的?
收拾完东西的这些人,都在一旁切切私语的议论着。
慕仲鸣沉着脸,来到了楼上的卧房门口,他深吸了吸气,控制了一下情绪。下人们猜的很对,他现在是很愤怒,这个不要脸的小戏子,竟然让他当众出丑,还就那样起身离席,边招呼都没打。
简直是太胆大妄为了。
但是,他不想失态,必竟以他现在的身份因为一个男宠大呼小叫的,太让人笑话了。
他伸手拧了那球形的锁,向里推了推门。
门被锁上了。
这让他心下一惊,按理说易生不敢这么干呀。
自从那次那样恐吓他一顿之后,他虽然人被留在这里了,但是他从来没把自己当做这个家的一份子,他就象是一个常住的客人一样,处处的小心着,行动拘谨的好象是来打秋风的穷亲戚,一点都敢做错。
今天他竟然敢将卧室的门锁上了,把自己锁在外面,那他在里面干什么呢?
慕仲鸣想到这,心蓦的一沉,要出事!
“来人!快来人!”他一边喊,一边将自己那肥胖的身躯向门上撞去。
楼下佣人房里的下人们,一听到喊,早都飞快的跑了上来。
几个年轻的小伙子,把慕仲鸣换了下来,两三个人一起向那个门上撞了过去。
那白色的木门,嘎嘎吱吱的,被撞的,惨叫了好一阵子,终于坚持不住了,砰,的一声,门锁被撞碎了。
门开的时候,屋子里一片黑暗,房间里竟然没点灯,站在墙边的那个下人,伸手按下了灯的开关。
那盏从房顶下垂了一米高的吊灯,一瞬间绽放光明,赫然的照在床边上那个胸口处插着一把水果刀的易生。
“救人!”
此时的慕仲鸣也慌了神,地上那滩艳红的血,看起来触目惊心,更让他感觉着心慌的是,他不想看着这个人死在自己的卧房里。
易生连夜被送进了医院。
后园子住的戏班子,第二天一早也收拾东西准备回去了。
只是走这前,也是跟慕府的管事的说,“能不能给找个板子,我们这有个人,昨夜里突出急症,这一病,不起了。”
于是一块破木板,将海棠红从慕府抬了出来。
走出那扇角门,海棠红撑了最后一丝力气,向这个偌大的府邸又看了一眼,眼角处两行泪水。
从昨晚到现在,她一直忍住了,没掉一滴泪。
走出那个亭子,穿过那道水榭,当一步踏入后台的时候,她一口血,喷了出来。
然后这一夜里,她呕了快有一斗的血来。
只是没有掉泪。
水仙都已经快哭的背过气去了,就是问不出到底出了什么事,想要叫个大夫,但是海棠红拉着不让。
脸都黄的象金泊一样的颜色了,还只是拉着她的手说,“谁都不许叫,你只要守着我就行了。”
那个同屋的小姑娘吓话都说不利索了,眼泪直流,一个劲的指着她们,说:“你,,你,,你们别在这吐好不好,我,,,我怕,,我怕血。”
水仙气的,当场就要与她理论,只是刚说了句:“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样……”
就被海棠红把她给拦住了,她带个人都已经虚的一块面团似的了,略抬起身子都虚出一身的汗来。
水仙就扶她,哭道:“姐姐,你这又是做什么?”
“扶着我,搬到外屋去,别吓了姑娘。”只是说了这一句话,又累的够呛,扶在床边喘了起来。
水仙就呜呜的哭了起来,“这是怎么着了,请大夫吧。”
海棠红只是摇头,口气倒狠的说:“你要是还听我的,就扶着我,到外面去,只别提大夫不大夫的事情了,好吗?”
这句一说完,一口又呕了出来,幸好手边有帕子,忽忽的捂在了嘴边。
再放下手,整个人似乎又虚弱了几分,水仙看她急成这个样子,连话都不敢说了。扶着海棠红到了外间,让那两位住在了里屋,饶是这样,也止不住的抱怨,怎么这么倒楣,碰上这样一个同屋的。
那个小丫头还一副担惊受怕的样子说:“不会是痨病吧,听说那病可是传染的。”
气的水仙,又忍不住要发作起来。被海棠红拉着,一双眼睛就那样看着她,把心里的火给压了下来。
戏班子的人帮忙将海棠红送回了水月巷,那班主在分开前还问了一句:“这个月还差的那两场,还能来唱了吗?”
海棠红这时已经只剩下一口气,喘在胸中,眼睛虚弱的半睁半闭着,根本说不出一句话来。
水仙实在气不过,这样的世态炎凉,跺着脚哼道:“不去了,还唱什么唱,没见人都病成这样了吗?”
那班主被水仙这一抢白,脸上有挂不住,黑了下来,看了海棠红一眼,切的一声,甩了袖子走了。
海棠红被抬进了院里,人往床板上一放,就闭上了眼睛,再也没有力气睁开了。
水仙这吓的,也不敢再听海棠红的了,摸着眼泪就跑出去找大夫去了。
“急火攻心,没别的法子,慢慢养吧。”
水仙也敢到大地方去,就近跑到了药铺找了一坐堂的郎中,带了回来了。这大夫都是看惯了病的,也不急不慢的态度,给号了脉,下了方子。背着药箱子就走了。
海棠红这一病就是半个月,进了九月,身子才渐渐的好了起来。
只是身上的钱,被看病买药用了个净光,一分都没剩,连原来当镯子的钱都用没了。
水仙有点为难的坐在海棠红的脚边说:“姐姐,咱们恐怕得搬家了。”
“下个月的租金,交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