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时被爱情所困扰,似乎是每一个那个年纪的男女都要经历的,就好象爱情如果没有被折磨就不算是爱情似的。
巫仁莆觉得自己仿佛坠入了盘丝洞,满心的纷乱,找不到出处。他想放弃,但是又一面热切的看到那个人的影子,哪衣角在阳光下的一下摆动。
他想表白,那句,喜欢你的话,在他心头,一天要转上一百八十个来回,都在最后被压抑在喉咙口,再生生的被咽下去。
他想,泰戈尔,泰老先生是不是也爱上过一个不敢去爱的人,也如此的站在窗前,看着那美丽的身影从眼前走过,走去,自己却一步都不敢向前。
要不然,他怎么会那么深有体会的说出,‘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而是我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
要过年了,海棠红又过来给他送吃的,他知道,她心里想的,与自己心里想的,不是一回事。她是感激自己救了她,甚至还有些愧疚,如果不是救她,可能自己就不会烧伤,虽然他已经不至一次的安慰她,就算没有救她,他也继续寻找别的能救的人。
今天海棠红是和高红一起来的,人高马大的高红远远的就听见她的笑声在随着寒风被进了屋里来。
屋子里多了一个人,那种意味不明的尴尬就少了一些,高红就象是一只声音洪亮的鸭子,还时不时的咯咯的笑一阵子。
海棠红在帮忙打扫宿舍,高红则搬了个小凳子坐在炉子旁,用大洗衣盆帮忙洗着床单和帘子。
费中华这阵子不断的往区里跑,去开会,特别的忙,屋子里一点过年的事情都没有准备。两个女人的确有了用武之地,巫仁莆就坐在一边看着他们忙碌,看着海棠红跟着高红笑声,也扬着嘴角,微微的笑着。
她一会擦玻璃一会扫房,一会儿跟着高红在狭长的房子里,一人一面的抻扯着洗干净的床单。
自从那只爱情的小鸟住进了巫仁莆的心里以后,他从来没象今天下午这样,这么坦然而高兴的看着海棠红。
三个人一会说着医院的事,一会说着文工团的事,还有那些陆续被抓到的特务,过年家人的来信。
那个下午外面寒风呼啸,屋子里面火炉烧的滚热,满屋子都有一股油胰子的那种有些臭又些有苦的气息。
这一切美好的就象一幅春明景和的画,暖暖的熨帖在巫仁莆的心头。只是那股翻江倒海的爱意,更加的波涛汹涌起来了,那只理智的小船,在这种惊涛骇浪的爱意下,早就摇摇欲坠,要倾覆在感情的海洋里面。
海棠红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个纸包裹的东西,一小方,看着纸缝中露的影子应该象是一条红色的围巾。
巫仁莆的心跳的如同两个大锤在擂巨鼓一样,呼通呼通的,从脚底上有一种麻酥酥的感觉,一点点的从脚底板往心上头涌着,他就感觉,脚麻了,腿麻了,然后整个身子都麻了,好象是满身扎满了银针的小刺猬一样的感受,噪子火辣辣的在烧,脸也在烧,他知道自己的脸一定是红了,他想从床上动一动,离火炉子远一点,这样,脸就不象要着起来了似的。
他看着海棠红将东西偷偷摸摸的塞给高红手里,然后还在她的耳朵边上,小声的说着什么,脸上笑的象春花一样美丽,粉色的嘴唇一开一合,一开一合,象是桃花的花瓣,在风里面微微的颤着。
然后,海棠红扭扭捏捏的转身背上了军绿的背包,戴好了围巾,那围巾也是一样的红色的。
她冲自己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的说了一句:“我团里有点事,先走了,改天过来看你。”
然后就羞怯的走了。
巫仁莆的眼睛就跟着她走出去,然后看着门关上,然后他又在窗户那看着她的背影,在寒风中有些摇晃的走着,她的身体那么的细瘦,象一株小小的青草,那么的让人爱怜。
“嗯哼~”高红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他的眼前,故意的咳嗽了一声,将巫仁莆飘走的神思一下子拽了回来。
高红就站他的床边,身后是刚刚扯了绳子晒着的条纹床单,高红的脸红扑扑的,可能是屋子太热了,她微微的低着脑袋,眼睛直直的看着她自己的脚尖,噪子好象真的不舒服的,吭,吭,的不住的咳着,一双因为洗衣服而泡的白还带着湿润的手,两只手的指手相互的绞着,好象进行一个很好玩的游戏似的。
巫仁莆有点想笑,他想这姑娘,不过是替好朋友表白罢了,干嘛也羞涩成这个样子,紧张的好象是她自己要表白恋情似的。
他想,他得鼓励一下她,就笑着问她:“你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高红的脸一下子更红了,比夏季夜晚的火烧云还红了,由于她低着头,巫仁莆也看不太清她的表情,只是看着她的嘴,来回的咬着,为难的比搓在一起的麻绳都扭捏了呢。
“你要说什么?”巫仁莆又继续的鼓了一把劲,他的内心也雀跃的厉害,有一只小麻雀在心口里跳来跳去的,欢快的蹦着。
“我,我,……”高红快要哭出来了似的,一咬牙一跺脚,转过身去,不知道那个小包藏哪了?总之,她一下子就拿了出来,然后象手里拿的是拉了绳的手榴弹似的,一下子扔到了巫仁莆的怀里,巫仁莆的一只胳膊还吊着,那个地方正好是一个三角形的窝,小包上面的纸就开了,一条红艳艳的围巾展开在他怀里。
“我给你织的,你不嫌弃就戴着吧。”
说完,高红扭身就跑了。
门一开,寒风卷着雪花,延着缝隙就挤了进来,一股清凉的空气呛进了巫仁莆的胸里。
门又关上了。
冷风除了那一点点清新的气味还没有散尽,那点寒气早已经被火炉散出来的热打的一败涂地。
可是巫仁莆却已经一个人冷了下来,好象呛到胸里的那口寒气,是万年的冰寒,一下子就能将整个人冻住似的。
刚才那种暖暖的感觉现在就象在心里冻成了一个冰疙瘩,又沉又堵,堵的人都喘不上气来了。那种长久的窒息感,让巫仁莆感觉着头痛,痛的象要裂一样,眼前又是海棠红那带着羞怯的笑,她悉悉索索的将东西塞到高红手,她的眼睛带着温情看着自己……原来,……
巫仁莆一头栽倒在床上,用那只能活动的胳膊挡住眼睛,无声的流出泪来。
不该抱有希望的,希望了再失望是这么的让难过呀,心都被抓碎的感觉。
第二天费中华拿着红围巾去了战地医院,找到高红说:“仁莆说,谢谢你。但是,他不能收。”
高红大大的个人站在窗户口,身背后就是阳光,照亮着她的身体,她的脸还是红红的,是因为太忙碌的原因,鼻尖上还泛着汗珠子,两条壮实的胳膊袖子痰搅艘话耄半截手臂都露在外面。
听说文工团的人来找她,她兴高采烈有点些惴惴不安的跑了下来,一看到费中华,她的心里就更加的不安了。
然后费中华就把那条围巾递了过来,她红扑扑的脸,一下子就变成了青白,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前方,好半天才问道:“为什么?”
“呃~,他说配不上你。”费中华低着头来回的蹭着脚,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高红一双不太大的眼睛,一下子又恢复了明亮,“他是怕我嫌弃他的手?不会的,不会的,我不会,你告诉他,我不嫌弃他。我愿意的,我愿意照顾他的,愿意照顾他一辈子。”
那些小女孩的羞怯,矜持什么的,统统的都抛到脑后去了,高红使劲的抓着费中华的胳膊,一双眼睛急切的对视着费中华的眼睛。
平时那么机智圆滑的费中华,这会儿,看着这样一双眼睛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他的嘴动了动,又动了动,然后,还是软了下去,眼睛看向了别处。
然后高红的手也渐渐的松了下去,声音就象是从滑梯上滑下去了似的,说:“我明白了,我明白了,他是没看上我,,,我知道了。”
“哎~”费中华想上前去安慰两句,高红已经转过身去向楼上走去,但是,他知道,那姑娘哭了,她的手死死的攥着那个围巾,强力的抑制着自己的哭泣,但是,她一耸一耸的背,出卖了她的情绪。
费中华就那么看着她一步一步的走上了楼,过了好久,才长长的叹息了一声,世上最难办的事,就是感情上的事。
他摇着头回去了,回去还得面对,情绪低沉的巫仁莆,这个刚刚受了身体上的打击之后又遭受了感情的打击的好朋友,“唉~”。
费中华叹了口气,多情总被无情扰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