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红正有一件事,要求您呢。”
当你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你就发现,似乎她浑身上下都是好的,美妙的,动人的。现在的杨震江,听着海棠红说话的声音,就如同听见银铃在风中脆响,无比的曼妙动听。
连想都没想,就点头答应道:“行,行,你是我的太太,你说什么事,我都答应,还说什么求呀。”
杨震江的笑脸都快滴出了蜜来,海棠红却越看越是感觉到心里在慢慢升腾着一股寒气,她好象看着那个马上就能实现的愿望,正在一点点的破碎。
海棠红原本明亮的眼睛渐渐黯淡下去,却只能装做若无其事的继续笑着,说道:“海棠红就是求司令,让我们一行人尽快的离了府上,也好南下。家师临终前的遗愿就是让海棠红重建玉竹班,以师门得以延续,衣钵得以传承。”
这话才让杨震江想起了自己来这里的初衷,脸立时沉了下来,想起辛氏说的那一番话,心里窝着的火,又忽闪忽闪的开始燃起小火苗来了。
海棠红一看那人眼神中的阴鸷,心存的那一点点侥幸也荡然无存了。
外面狂风骤起,夹杂着尘土与落叶在半空中盘旋起来,只是转眼间,刚刚还晴空万里,现在已经是密布乌云。
暴雨欲来的节奏。
刚刚出去找大夫的春妮顶着风,跑了进来,进了屋来,尤还喘着,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大夫来了。”
杨震江本欲雷霆震怒的样子才收了收,依然低沉着脸,对春妮身后的大夫点了点头,招呼了一声:“卢大夫,一向可好?真是不好意思,这样的天气还劳动您过来。哝,这位是四姨太,身子不舒服,您给瞧瞧。”
身穿粗布长衫的卢大夫也连忙客套了两句,然后把身上背的药箱子拿了下来,从里取了一个小枕头放在桌上。然后冲海棠红施礼道:“四太太,麻烦您,将右手搭在上面。”
海棠红这时候也没有办法的,总不能说自己是装的,无奈只好坐在了桌边的椅子上,将白细如莲藕般的手臂搭了上去。
卢大夫手搭在海棠红的脉门,闭目凝神仔细的琢磨了半晌,然后微微一笑,收了手,站起身来,先是对杨震江拱了拱手,满面带笑的说道:“恭喜司令,贺喜司令,四太太这身子,并不是有了病症,而是害了喜,您要喜得麟儿了呀。”
“你说什么?!”杨震江一拍椅子的扶手,整个人都跳了起来,激动的向前两步,一下子抓住了卢大夫的两臂,狠命的晃到,难以置信的看着卢大夫又问了一遍:“你再说一遍,再说一遍,她是不是有了?”
全单城的老百姓都知道,这位一城霸主,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就是没有后,盼儿子盼的跟久旱盼雨一样。
卢大夫当然也晓得他这心病,看他高兴至此,当然也不见怪,只是笑道又一遍一遍的点头告诉道:“是,是,四太太这是有喜了,恭喜呀。”
“我有儿子了!我有儿子了!……”杨震江如癫如狂的叫了起来,连叫带笑,高兴的都哭了出来。
这时窗外一道闪电,随后轰隆隆,一个响彻天地的滚雷从天边响起。
海棠红就感觉自己是被这道雷劈中了一样,整个人都站立不稳了。连好春妮眼急手快一把扶住了海棠红的身体,扶着她慢慢的坐了下去。
“你真是上天赐给我的宝贝,海棠,,,海棠,,,”杨震江也不管屋子里还有别人,跑过一把抱住了神情还在恍惚的海棠红,不住的呢喃低叫着。
跟着大夫一起过来的杨家的主管,徐管家这会听了这消息,早都一溜烟的跑了出去,上下传告着。
一会儿又跑了回来,等着老爷的吩咐,那面杨震江乐的,一连声的,赏,赏,从上至下的人,都有赏。
杨府顿时乐的翻了天,比过年都欢快了起来。
深夜,已经过了断电的时候,海棠红的小屋里点着两盏蜡烛,烛火被夜风吹的一跳一跳的晃动着。
映的海棠红的脸上时明时暗,让原本呆滞的表情仿佛自己在变幻一样。
“姐姐,你睡吧,已经三更多天了。”水仙在海棠红身边低声的劝道,她知道海棠红心里难受,可是现在这种状况真的让人无可奈何了。
雨已经停了,只是房檐上的积水还在不断的滴答滴答的滴落,夜里的寒气就是黑暗中的鬼魅一样慢慢的从窗缝,门边一点点的侵入。
海棠红还是那样一动不动的坐在窗前,从几个小时前她听到了那个消息起,她就这样的坐着,好象被施了定身法术一样。
水仙又走了过来,在海棠红耳边低声的劝道:“姐姐,四更天了,快一夜了,您也该去睡了,当心身体呀。”
一句话,如果一块巨石砸进平静的水面,一下子将海棠红从木然中惊醒。
“啊!!!”
海棠红一下子捂着头,刺耳的尖叫了起来,沉静的夜里,这含着万分惊恐的叫道传出了好远好远。
海棠红在叫出声来之后,失去控制的大声的嚎哭起来,她不知道为何命运对她如此的不公,为什么要一次一次的将她推向深渊。
在她极尽努力的让自己走出困境,想要好好活着的时候,然后再将自己推向悲剧的更深处。
难道真的要逼着她死吗?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自己只想堂堂正正,清清白白的活着,就这么的难。
那些恶的,坏的,奸诈的,狡猾的,肮脏的,可耻的人反到都活的好好的,他们都快快活活的活着。
现在,海棠红是杨家上下最重点保护的人,听到她叫喊,那些离的近的丫环婆子早都披着衣服趿着鞋的跑来了。
看海棠红哭的如此凄惨,这些下人们一片茫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有几个伶俐的,都凑到跟前去劝。自知不会说话的,也不敢走,都远远的躲在一边,在那看着。
还有些个头脑灵活的,一看这情形,早都跑到前院去通知老爷太太去了。
海棠红还在哭的时候,杨震江和辛氏,也都过来了。
杨震江一进门,看海棠红披头散发衣衫褶皱,整个人蹲在地上,双手抱着头,象个疯子似的,只是一个劲的哭,心里顿时焦燥了起来。
他不担心海棠红,他担心海棠红肚子里的孩子。
一个箭步冲过去,就把海棠红从地上抱了起来,然后冲下人呵斥道:“你们这些人都是干什么吃的?怎么把太太气成这样?谁?你们谁干的?”
不分青红皂白的冲着下人们就去了,尤其是很眼睛狠狠的瞪着水仙和春妮两个这屋的丫环。
两个人看他怒发冠的样子,知道已经是怒极,谁敢说话呀,也都不解释,低着头一边着。
这时候的海棠红已经没有了神志,双目涣散的仍旧哭着,只是哭的久了些,整个身体都软了,她被杨震江这么抱着,也不知道,周围站了这么多人,也不知道,满脑子都是两个字,痛苦。
杨震江把她放在床上,还试图去安慰海棠红,可是跟海棠红说了几句,海棠红都跟听不到似的,根本不理他也不看他。
杨震江被弄的也有点糊涂了,不知道这是怎么回来,向同来的辛氏看着,想着,同是女人可能有些办法吧。
辛氏从进门看到海棠红的样子,心里已经猜出了七八分,那个女人愿意给自己不爱的男人生孩子呢。
何况,就她跟海棠红这几次接触以来的了解,海棠红是一个极其洁身自爱的女人,而且性格刚强,本来对杨震江强纳她为妾就已经是恨之入骨,只是人低命贱,没有办法,她才忍了。
本想着能离开这里,忘掉这里发生的一切,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没想到,又被告知自己怀了最恨之人的孩子。
哪个女人能受的了。
辛氏想,如果这事件换在自己身上,怕也是受不了的,可能也会疯了的吧。
都说兔死狐悲物伤其类,辛氏这时,竟然从心里头怜悯起了海棠红。
她走到床前,对杨震江说道:“女人怀孩子,情绪都会不稳的,所以,你也别太担心。”
杨震江一脸迷茫兼着有几分不信的看着辛氏,深怕她对海棠红因嫉妒而不真心对待。但是看了辛氏的神情,又象是真的关心,便放下心来。问道:“那怎么办?”
辛氏沉吟了一下说道:“嗯,我看这样吧,让人先煎碗安神的药来,我看着她服下去。然后,等她安定下来,我再劝慰劝慰,应该没什么的。”
杨震江想想也没其他的办法,只好点头,说道:“行,那就这样吧。”
辛氏让杨震江和下人们都先散了,让婆子去煎了药,自己跟海棠红身边坐了下来。这时海棠红已经止住了哭声,只是低声的抽泣着。
辛氏有些同情的用手将海棠红散乱的发丝从脸上抚到了耳边,轻声的叹道:“傻女子呀,哭有什么呢?从古至今咱们女人的命运不都是这样的吗?认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