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景渊没有睡着。
文宝宝很清楚地听到,他在卧室外间,踱来踱去,烦躁不安。
当景渊说出,王格丹是劫犁人的灵魂,击败王格丹就足以让劫犁不战而败之后,文宝宝自告奋勇去暗杀王格丹。
但是景渊一脸鄙夷地用鼻子看她:“就凭你?虽然你下毒功夫不错,可对方是一头疑心病极其重的草原土拨鼠!你这样毛躁的人,能接近他就是奇迹了!”
“那你倒是说说,怎么才能干掉他嘛!既然你用到十万斤炸药都没有把握的话!”
文宝宝不服气地涨红了脸。
“要对付这种人,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凭着过人的武功,趁着王格丹现在在西丽城中,等候齐相,防守薄弱的时候,直接取他颈上人头。”
“说得倒轻松。但是现在夜宗没有了,既然你我都不行的话,还有什么武林高手可以听你差遣?”
景渊对文宝宝的挖苦不以为意,他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说,“武林高手?倒也不是没有的——”
然后,他就神秘兮兮地赶了文宝宝去睡觉。
而他自己,则一直在卧室外面等到天亮,也没有合眼。
终于在天蒙蒙亮的时候,文宝宝被卧室外面的说话声吵醒了。
“你终于来了。事情怎么样?”
那是景渊的声音。
“有我这种超级高手去,自然是小菜一碟。”
另外一个人的声音,很熟悉。而且从他那种臭屁的腔调来看,文宝宝似乎也认识这个人。
“师父!你——”
“好吧好吧。这次你该怎么谢我?”
景渊的声音里透着焦急,“先让我看看东西先。”
“东西?明天早上一早,你到城池北门城楼旗杆上不就看到了——”
雷一韦轻松得像邀请景渊喝杯茶一样,他换了个话题,“听说你带了个女人回来,还张扬得很,在哪里呀?给为师看看。”
即使不在眼前,文宝宝也能够想象出景渊脸上堆起的囧字。
“师父,你开什么玩笑……”
“我就说嘛。我那个一向都不像个人的徒弟,居然变化这么大。果然是和女人有关。”
听到雷一韦逗得景渊哭笑不得,文宝宝躲在被窝里,差点乐出声来。
“要不,等我正式立她为皇后的时候,你来观礼?”
“才不。你知道我最怕那些繁文缛节的了。不然我也不会离宫出走,一直到现在啊。你也不必隐瞒师父了,就是那个文宝宝对吧?”
这下,不光是被窝里的文宝宝,外头的景渊也大吃了一惊,他并不知道雷一韦和文宝宝在山上的这段因缘,失声问,“师父,你怎么知道宝宝的?!”
“哼,什么知道不知道。她的命还是我救的呢。”雷一韦嘿嘿一声,显然很满意自己的杰作,“五年前,我听说那个敖坚搞得你很头疼。而且齐相又在安阳吃了败仗,他女儿新当了皇后,口碑也不算太好。我就想回京城来看看你这个笨徒弟过得怎么样了,没想到我还没进宫,就传来敖坚死了的消息。然后我在京郊见到浑身是血,昏迷不醒的文宝宝,就顺道救了她回来。她那会的伤还不是一般的重,居然还怀着孕,现在想来也真是千钧一发啊,再迟一刻,就连大人带小孩都没救了!”
“那么……师父……是你救了宝宝,然后把她带到蟒山里头,隐居了这么些年?然后呢?”景渊颤抖着问,“然后你还教了她武功,对吧?怪不得我再见到宝宝的时候,她的武功厉害了那么多,而且功力还隐隐似曾相识……”
“她那时候吃了很厉害的堕胎丸,幸好那是蜡丸,药力没办法太快地行起来。如果不从内部调理起,根本保不住胎儿。我就只好破一次例了。”
“我早知道她和你应该有瓜葛,所以一直把她留在身边。现在看来,我的雄才大略又一次发挥了正面作用哪。”雷一韦洋洋得意起来,“怎么样,快谢谢你师父我吧!”
景渊有气无力地说,“那真是……真是谢谢你了……”
“其实也不用那么客气啦。毕竟我和郁家也有瓜葛嘛,总不能眼看着我的皇侄子你有难不帮啊。看来,当年因为贪好玩逼你学武功,真是没有选错人……”
雷一韦说着,突然发现了什么,抬起脸来,说道,“啊,你出来了……”
景渊回过脸,“宝宝……”
文宝宝再也忍不住了,披了衣服,在卧室中走了出来。但一时之间,她却想不到该说什么好。所以,她只好默默地站在两个男人面前。
“看来你们相处得不错。”雷一韦哈哈大笑,站了起来就要往门外走去。
“一韦!你要去哪里?”
文宝宝眼见着雷一韦就要走出门口,终于叫道。
“浪迹天涯,四海为家!”
雷一韦的声音还在屋子里盘旋,人却已经去得远了。
景渊走上前,轻轻抱着文宝宝,“他就是这样,你不用难过了。”
——“他其实是我父皇的弟弟,也就是我的叔叔。不过他很小的时候,就寄养在雷家。后来,雷家一位姐姐成了妃子,他才跟着进宫来……他始终都不喜欢皇宫里的生活……也不喜欢郁氏给自己的名字。也许是在宫里太无聊了,他就抓住了我,强迫我学了武功。我父皇死后,他就抛弃了王爷的爵位,不知所踪了。也许是敖坚后来闹得太过分,他才忍不住要回京城看看。也是机缘巧合吧……幸亏了他,我才不至于铸成大错……”
多亏了他救了宝宝……景渊抱紧怀里的文宝宝,心里越想越怕……否则的话,文宝宝受了伤在那些荒山野地里,恐怕那时候就……
“我只知道他是个武功高强的好人,没想到他会是你的师父。世界真小……”
文宝宝低声说,“我和他一起在山里住了五年,他还帮我教导小宝。改变了我很多……”
小宝。
小宝?
现在,一切平静下来了,之前曾经在景渊心里一闪而过的那个念头,现在又重新浮现出来。而且,因为雷一韦刚才的话,让他愈加肯定起来。
“宝宝,有件事,你现在一定要老实的回答我。”
景渊鼓起勇气来,要证实自己心中的那个想法。
“小宝……他是不是我的……我们的那个孩子?”
刚才雷一韦说,那时的文宝宝,腹中胎儿“差一点”保不住,而不是保不住。
景渊扳过文宝宝的脸,看着她,觉得自己抖得厉害,“回答我……好吗?”
文宝宝半晌没有作声,景渊觉得自己等了足足一年之后,她终于缓缓地点了点头。
然后,文宝宝觉得自己被景渊猛地箍紧了!
“太好了……太……好了……”景渊把脸埋在文宝宝的颈窝里,声音因此而显得闷闷的,“谢谢你……宝宝……谢谢……”
“景渊……”
我要喘不过起气来了!
文宝宝原本打算这样说的,可是,她收住了下半句话。
一股热热的暖流,流进她的颈窝里。
那是景渊的眼泪。
文宝宝不再说那些扫兴的话了,她闭上眼睛,享受着景渊的怀抱,回过手来拥抱着他。
过了良久良久,文宝宝感受到景渊的情绪开始平静下来了,才慢慢地,一字一顿地说,“不用谢我。因为,那也是——那也是我的孩子啊……”
此时,东方已经开始泛出鱼肚白。
黎明来了。
…………
第二天早上,挂在墙头上的王格丹首级,吸引了全城人的目光。
当天上午,景渊收到前锋阵营来报,十万劫犁骑兵,散走约莫七成。其余主战分子孤注一掷,强行渡江。
下午,渡江的劫犁骑兵,被在岸上等候多时的大昭军队以逸待劳,一举击溃。东方文将军率领部队英勇作战,居功甚伟,最终东方将军擒获劫犁三部首领,俘虏敌人,缴获马匹无数。劫犁剩余少量的游兵散勇,逃回河对岸劫犁草原上,一蹶不振。
从此劫犁一族元气大伤,非数十年不能恢复。
大昭军队,大胜而归。安阳城内,欢声雷动。
至此,大昭边境十数年的动荡和不安,终于落下了帷幕。
入夜,景渊携一身红衣的文宝宝,登临安阳城楼。城墙之上,大昭皇旗迎风起舞;城墙之下,丝竹锣鼓鼓乐喧天。
欢呼的民众簇拥到城墙前,瞻仰着他们心中带来和平的皇。
当景渊来到城墙顶端的那一瞬,城里城外爆发出如雷鸣一般的欢呼声。
文宝宝看着城楼上的高大背影,不由得觉得奇怪:这是一个值得依靠的背影啊,为什么自己以前,会一见到他就莫名地紧张呢?
正踟蹰间,景渊忽然回过身来,微笑着把手递给她,“宝宝,我们一起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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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更,今天更新完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