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香的硬气反而有点出乎月姬意料之外，而且这种硬气不是为了她自己，而是为了一个仅仅是有名无实的露水“丈夫”，这一点又让月姬感到敬佩。
看着瑞香视死如归的眼神，月姬笑了笑，慢慢地说：“治罪不治罪的，我没有那个权力。我只是很想知道，澜公公贵为天子近臣，从皇上到文妃，都待他不薄，为什么他要这样做。”
或者是月姬和善的语气起了作用，或者是听出了月姬语气中“我想帮你们一把”的意思，瑞香犹豫了一下，才说道：“他……他也不想的。”
月姬眉毛一扬，“不想？你意思是有人要挟澜公公？”
“唉，也不算是吧。”瑞香愁闷地说，她倒真的是真心关心小澜子，“你也说了，他是天子近臣了，还有谁能要挟到他——不是我夸口，小澜子的哥哥，就在齐相跟前当差。齐小姐也和他极熟的。等到齐后也入宫来，当然也会看顾他一些。天下间又有谁家能有这样的荣耀，皇上皇后都一块服侍了？也是他不走运……唉，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颠三倒四的，月姬也糊涂了，于是她不发一言，静静地等待瑞香说下去。
但是瑞香很显然，也承袭了宫女们唠叨的毛病，翻来覆去唠叨了几次“自作孽不可活”之后，忽然抓住了月姬的袖子：
“原本不过是件小差事，偏偏给他搞砸了。月姬夫人，我知道你虽然入宫不久，不过文妃娘娘也好，皇上也好，都很看重你，你可千万要帮他说几句好话。”
月姬暗暗按捺住心中的不快，还是没有作声，也没有点头或者摇头。
过了好一会，瑞香还是抓着月姬的袖子不肯放，月姬估摸着瑞香的理智和忍耐力也快被自己折磨到极限了，才慢悠悠地说，“你不说出来，我又怎么知道我能不能帮你。毕竟你也很清楚，你将要说的话在这里跟我说出来，和等一会由皇上从你口中盘问出来，效果会差多远。”
瑞香知道月姬说得没错，她隐隐约约觉得自己似乎获得了某种承诺，于是松开了手，“其实，小澜子也不想打翻翡翠白玉羹的……但是瑞芷当时走得太快了，一碰就洒得满地都是。我帮着小澜子收拾的，我知道，私下克扣皇上膳食分量是大罪，更不能在试食之后就擅动皇上御膳……但是，那个盆子粘糊糊的，也不好呈给皇上啊……”
听到这里，月姬算是明白了。
敢情自己问的，和瑞香说的，根本就是两回事！
这么说来，小澜子只不过是打翻了御用的膳食，然后因为害怕责罚，所以偷天换日了一把，把原本的大盆子翡翠白玉羹换成了小碗装。这种小把戏，宫人当然玩惯了的，不过因为对象是皇帝，所以做贼心虚了那么一点。
就因为这个做贼心虚，把文宝宝、景渊和月姬三人都给误导了。
月姬很囧很意外。
那么，下毒的，是谁呢？
车轱辘声停止了，她们又回到毓阳宫门前。月姬低声对瑞香说，“你说的话，我都知道了。皇上现在心情不好，我会想办法的。”
说罢，月姬丢下呆若木鸡的瑞香，自己先行下了车。
…………
月姬捧着药进了文宝宝的屋子，景渊也已经脸色苍白，嘴唇泛青了——长时间的运功，是很累人的。他睁开眼睛，目光落在月姬手里的漆盒上，笑了笑，“药来了吗？快！”
然后景渊低下头对文宝宝说：“宝宝，药来了。快吃药。”
月姬还在纳闷呢，文宝宝不是已经晕倒了吗？
结果，文宝宝还真的睁开眼睛来，冲着月姬甜甜地笑了一笑。
既然人是清醒的，那就好办了——省去了撬开嘴巴灌药的功夫。
文宝宝服下了药丸，又把药汤一饮而尽，再次闭上了眼睛。
“景渊，麻烦你再帮我一把……我现在运功化开药力。”
习武的人，就有这个好处，可以运用内功来加速气血运行，加快药效发作。景渊这时早已经当了文宝宝的话是圣旨，哪里会不听的，于是他和文宝宝再次合上了眼眸。
月姬在旁边坐了下来，这个时候，她才有时间擦擦额边的汗珠。
也才有时间，理一下思路，去思考瑞香的话。
思考瑞香提到的，一个人……
这一次运功很快，不过三炷香的时间，文宝宝苍白的脸上，已经有了血色。月姬都不用看文宝宝的脸，光看景渊的表情，就知道文宝宝的病情在不断好转。
又过了一会，景渊终于把自己的手掌从文宝宝后心撤离，又自己打坐调息了两个小周天，方才长长地舒了口气。
“怎么样？有什么发现吗？”
面对月姬，景渊劈头就问。
“是小澜子吧？”
月姬摇了摇头，这倒让文宝宝和景渊都吃了一惊。月姬于是把刚才在车上套出来的话，原原本本说给了二人听，景渊皱起了眉头：“是吗，小澜子居然这么不小心。哼！”
他站了起来，在屋子里踱来踱去，“这次他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了。回头我就打他板子！”
“景渊，那难道是瑞芷？”文宝宝这时还是很虚弱，歪在大引枕上，有气无力地问，“我真是想不明白，我和她无冤无仇，为什么她总是要——以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
事实上，真相已经摆得很清楚。小澜子和瑞香都没有下毒，那么最大嫌疑人，当然就是一直都看文宝宝不顺眼，而且又有下毒前科的瑞芷了。
“瑞芷不敢这样做的。”
“可是事实就摆在眼前！”文宝宝忍不住叫道，“不是她，又是谁？！她一直都不喜欢我。我知道。在月姬进宫的那一天，她就公然跑到映泉阁，说我的坏话！”
文宝宝真是很不忿，不过区区一个宫女，怎么就敢处处为难她堂堂文妃，而且景渊还这么屡次回护着瑞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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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