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脆亮蛙鼓、知了聒噪、……万物音韵于离院的院子中想起,黑暗消退,随之而来的是电闪雷鸣。
雨更大了,房顶上,街上溅起一层白蒙蒙的雨雾,院子里的水缸中溅起无数水汽,宛如缥缈的素纱。酷热时不知躲到哪里去的风,这时也一阵一阵地猛刮起来。
小路雪正忙着把她的花儿帮回房子里,帮不回的,只能用一个个油纸伞遮住了。“嗯~~~我的花儿。”小路雪伤心地看着屋外的花圃,也不理自己湿漉漉的头发。
无奈,路歌他拿来毛巾替她擦拭,说道:“等天晴了哥给花圃打一个小棚子。”
前几天当路歌和刘离想在院子里除掉满地的枯叶野花时,小路雪叽叽呀呀地喊着别弄坏了花儿,无奈,他们只能答应在院子的青石路旁给她开辟一个花圃。
外面狂风大作,而屋内烛光昏沉,火星子不时掉落,发出噼啪声响然后泯灭。
刘离正傍灯数钱。看着手中所剩无几的碎银儿,刘离愁眉,叹了口气。
大师兄说给他的银两够他在洛阳过一年,然而如今就一个星期,给书院添了新家具,给路歌兄妹俩买了几件衣服,银两就发了不少。特别是每日三餐,虽然都是青菜廋肉,然依旧挺贵的。
大师兄到底多久没回洛阳了,难道不知洛阳的物价涨得比当年唐人的修行速度还快?
世事无常,活着总是不易。就算是当年的最强者唐人也得吃喝拉撒吧,没钱一切都是狗屁,圣人亦如此,何况刘离都还没踏入修行呢。
“唉,希望离院在集贤枢处有挂名吧。”刘离吹灭了灯火,站起身来,走向窗台处,打开了窗户,一时风裹挟着雨落入房间,带来一阵寒意。
刘离不再理会这风雨,盘坐了下来,开始冥想。
古有天痕,携星潮而降,自此天地万物藏有星运,一花一草,一篇屋瓦,一缸清水,皆有星力,天地始有元气。元气即是天上的星辉。古人从天地元气于体内,改自身肉脏,以期修行悟道,得长生果。
刘离此时正是冥想纳气,周围的天地元气正汇成星辉,自窗外随着风雨而来,围绕着刘离,房间内逐渐变得明亮。
然而,刘离没有感到一丝喜悦,相反,他眉头皱了起来。他能感受到周围元气的存在,但却进不了自己的体内?
……
……。
夜已过半,窗外风雨变小了许多。而房间内的元气变得多的不能再多了。此时整个房间都被元气充斥,甚至有些重新从窗口溢出。
刘离处于星海中,他有点迷惘,有点微恼。刘离身藏万千道藏,自然知道如何纳天地元气来改脏修魄,他天赋不差,从这满屋子的星海能看出。但如今的问题是,你身处于一座金库之中,这里的金子足以撑爆你的身体,但你连一个铜钱都不得一块,一丝元气都不属于自己。
刘离放弃了冥想,拍了拍衣裳上的星辉,站起身来。“算了,先练其他的吧。”
他来洛阳,自然是为了圣试,为了修炼。所以他不想浪费时间,其他的,那只能是剑术或者符术了,当然还有造画,但他以前在青山中试过,他画的画,实在不敢恭维。
他伸手想要抽出腰间的残剑,思考着该练哪种剑法。
嗡!
就在此时,青黑色的残剑轻微地颤抖了一下,而靠近残剑的星光瞬间散开来,似在逃离。
逃离?逃什么?刘离看着腰间的残剑,莫名…。。最后他还是伸出手握住了剑柄。
嗡的一声!那残剑颤动得越来越强烈,尖鸣声逐渐高亢,而这时残剑处形成了强大的吸力,满屋星光都被吸卷过来,越来越强。
刘离下意识地想要松开手,然而他的手不由自主地把残剑握得更紧。溃散的星光汇成一个小型漩涡,残剑似拉扯着它们。
在进食?!
刘离脑海中莫名地蹦出这么一个想法。他处于星海的漩涡中,身不由己……
离院外,传来清晨第一声鸡啼,骤雨初歇,一切还浸在水雾中,光透过窗台映射进来,不再是那微冷的星光,而是那温暖的初阳。
刘离躺在地板上,喘着粗气,全身都湿透了,除了他自己的汗,更多的,是莫名的黑水,那是从残剑中流出来的,而他整个人似躺在一滩黑色泥水中。
刘离虽说不是洁癖,但也不想躺在黑水中,谁知道它有没有害。但他已无一丝力气,昨夜自己聚了半夜的星元而不得一毫,昨夜残剑吸了半夜星元而不留一毫。
此时他握着那微鸣已止的残剑,早已修出神识的他能感觉得到,残余的星元在残剑内不断躲避,然后不断被消磨……
躺在黑水中近半个时辰后,刘离终于有力气爬起身来,去打水洗澡。出了房门后撞见小路雪,而小路雪见一黑泥人从刘离的房间里走出来时,被吓得不轻。
刘离用了五桶清水洗刷了一遍后,才满意地穿好衣服出门了。
尽管他很困,想大睡一觉,但也不及钱袋的困。再不去集贤枢取月钱,不出两个月就开不了饭了。
大秦王朝以武立国,以文治国。秦军的虎狼之师中,除了将士外,不乏谋士。在与魔族的战争中,二者不可或缺。大秦需要大量这些将才谋士,故设集贤枢,管理并资助一些有名的修行地或书院。斗战圣院,渭水宫,蜀山剑阁,覆雪门…。。
还有……离院?不知道。因为刘离不敢保证他那未曾谋面的老师当时是否无聊了一下,既然创设了书院,那总得为它挂个牌吧……
庇荫的青石道上,一名小吏正朝集贤枢的一处阁子走去,但更像跑。他停在阁子门前,深吸了口气,调匀了呼吸,擦掉鬓角的汗渍,躬着身子说道:“大人,”阁子内似乎无人应答,但那小吏仍然躬着身子。
“何事?”终于,屋内传来了一老人的声音,只是略带困意。
“大人,今天有一书院的人前来领月钱。”小吏恭敬答道
“那给他便是。”随之而来的是一声哈欠。
“可他只持着书院的门牌而来,而且那书院之前从未来领过月钱……”
“嗯?”屋内的声音似有些不耐烦,而小吏的身子躬得更低,“最近新成立的书院?难道你没告诉他们新立书院起码得二十年后,或者马上为我朝军队输送人才方能领月钱吗?”
集贤枢的月钱当然不是随便领的,因为总有那么一些一无是处,专为贪图月钱的早夭修行地或书院来骗取国家公款。
小吏的额头上重新出现了汗珠“小的也跟他说了规矩,但那人说书院不是新立的,所以小的查了一下,这书院还真有三十多年历史了。那书院,叫……离院。”
“嗯!?”屋里的声音终于有了些起伏,“这名字怎么那么耳熟……”
“是有点耳熟,小的也是方才才记起,它是无天末年立的。而且,卷册上面记着的创立人的名字……是大人您的。而且……还有另一名创立者,是孔夫……”
小吏最后一字没敢说出,也没机会说出。
砰的一声!一阵气浪自阁子中横击而来,阁子的门连带着墙都被碾成碎末,而小吏也是第一时间聚起了他的空盾,似乎这类事情发生过无数次了。
然而每次的结果都很不好,这次也一样,他的空盾就像薄纸一张被轻易撕开穿透,喉咙腥甜,最终整个人砸向旁边的小林中。
……
此时刘离不急不躁地在大厅中等候,在一路上,他发现集贤枢很是清闲,没几个人。来领月钱的不多,除了今天不是月初的原因之外,也是因为那些有名的修行地真不缺这几个月钱,对于他们来说在集贤枢挂个名,以向秦帝表示忠心即可。
见许久没人来,刘离也不担心集贤枢的人撇下他不管,因为他看小吏的神色就知道应该有戏。他不急,所以他再次用神识探进残剑,想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只是神识刚触到剑身,一阵尖锐的爆鸣声打破了刘离的冥想。紧接着他看到屋顶破了个洞,一个身影砸了下来。
霎时间桌椅茶几被掀翻,纸张混着碎屑狂飞乱舞,而刘离被震得胸口一痛,连忙把残剑一把插入地下,靠此稳住了半浮在空中的身体。
一切尘埃落定,刘离被呛得咳个不停,皱着眉头拍打黑衣上的尘土,心想,怎么每个人都那么不待见屋顶。大师兄也是……
他拍打完后,抬起头向前一看,一个大坑就在不远处,有一老者立于其中。刘离想问问情况,但下一刻,坑中不见了人影,然后一白袍挡在了自己身前,而周围的空气变得无比粘稠,整个人似掉进了流沙之中。刘离微愕,握紧了残剑。
老者布满皱纹的脸看不出情绪,眼睛正眯着大量刘离,而刘离也紧握着残剑看着老人,不说话。
这气氛有些诡异,一老一小就这样互相看着,远远看去就像倔强不听话的孙子倔着头和想要训斥的爷爷较劲。可刘离不这么想,因为他不会有一个第三境——无念境巅峰的……爷爷。
“你从南方来?”许久,老人开口了。而听到这问话,刘离的呼吸变得更急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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