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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庞文缉拿呼延庆孟强戏耍海青僧

(念)昏君仁宗掌朝纲,

奸臣庞文害忠良;

一代英杰呼延庆,

登台打擂闹汴梁。

话说北宋时期,这一年清明节,京都汴梁城内城外,人来人往,接连不断,有背弓的、挂箭的、上坟的、卖炭的、推车的、担担的、锔缸的、卖蒜的、卖针卖线的、卖米卖面的、卖烧饼面汤的、卖茶叶鸡蛋的……熙熙攘攘,热闹非常。哎!就在北门外,从远处大步流星急冲冲走来三个人:左边那位。身高八尺有余,面如紫铜,头戴紫缎甩头疙瘩巾,上身穿紫缎小夹袄,下身是紫缎兜裆滚裤,足蹬薄底快靴,身背一对加钢斧,外罩一件紫缎开氅大衫,右边那位,身高足有九尺,面如蓝靛,头戴蓝缎甩头疙瘩巾,上身穿蓝缎小夹袄,下身是蓝缎兜裆滚裤,足蹬薄底快靴,身背一对镔铁加钢鞭,外罩一件蓝缎开氅大衫,当中这位,身高一丈开外,胸宽背厚,膀乍腰圆,面如锅底,黑中透亮,两道九卷狮子眉,斜插入鬓,一对大眼,亚赛铜铃,目光灼人,狮子鼻,火盆口,头戴六棱英雄壮帽,茨菰叶压顶有半拃多高,贴耳腮边一朵黑绒球,英雄不动它不动,英雄一动它是突突直颤,上身穿青缎贴身紧袖夹袄,四襟儿大绒包边儿,九股丝绦胸前打蝴蝶袢儿得胜扣儿,腰扎一巴掌宽的丝鸾大带,下身穿青缎兜裆滚裤,足蹬薄底快靴,身背一对虎尾钢鞭,外罩一件青缎开氅大衫,气宇轩昂,威风凛凛,亚赛火燎金刚、烟熏太岁。此人正是呼延庆。左边那位是孟强,右边那位是焦玉。

有人问了:“呼延庆、孟强、焦玉急冲冲奔汴梁来干什么呢?”

原来,宋仁宗登基坐殿之后,将奸臣庞文的女儿庞赛花纳为西宫娘娘,庞文被封为太师,手中掌有十万护城兵的兵权。这老贼内欺天子、外压群臣、在朝专权、飞扬跋扈,有谋图篡位之心。只因朝中有呼、杨、高、郑四大忠臣,故而不敢轻举妄动。庞文将这四大忠臣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尤其更恨呼家。因为呼家南征北战,立下汗马功劳,是宋室江山的擎天玉柱、架海金梁,是他谋图篡位的拦路虎,他总想找茬儿把呼家除掉。

一次,他和呼延丕显大街相遇,走了个对头,庞文下令让呼延丕显下马让路。那呼延丕显乃是御封敬山王、靠山王“双王千岁”,骑的乃是御封“穿朝马”。这“穿朝马”是怎么回事儿呢?满朝的文武大臣到午朝门都得下马下轿,呼延丕显可以骑马穿过午朝门,直到朝房门外。因此,呼延丕显根本没理庞文那个茬儿。庞文自不量力,走出轿来就去抓挠呼延丕显,结果被狠揍了一顿。庞文上金銮殿动本,皇上没准奏。这老贼又溜进西宫院,找女儿密谋,订下了一条谋害呼家的毒计。

三月二十八,庞赛花要到天齐庙降香,金殿见驾,要一名大臣保驾。文官,她不要;武官,她点名要呼延丕显。皇上准了她的本。呼延丕显在庙门外接驾的时候,叩头参拜西宫娘娘,参拜完毕,刚一起身,庞赛花一头扑进呼延丕显的怀里,紧接着,她自己撕乱了头发、抓破了脸皮、扯坏了日月龙凤袄,连哭带叫跑去见皇上,说呼延丕显有反心,调戏她,她若顺从,呼延丕显就杀了皇上登基坐殿,让她当正宫娘娘;又说,她忠于皇上,死不顺从,才落到如此地步。宋仁宗偏听偏信,勃然大怒,当即御笔亲批,抄杀呼家满门。那奸猾的老贼庞文,领旨之后没在白天下手,等到三更半夜,带领兵马围住呼家,凭着谕旨,绑了呼家三百三十三口,押往法场。

世袭征南王、加封镇国公高锦得到消息,急忙带人赶往法场,找庞文辩理。老贼庞文并不多言,对着高锦拿出谕旨。高锦知道:若是去见皇上,这边都已经开刀问斩了,就是皇上收回谕旨,也来不及啦!于是,便趁着天黑风大,慌乱之际,救出呼延丕显的两个儿子——呼延守用,呼延守信。

第二天,天光大亮,老贼庞文盘查死尸,才得知少了两人,又立即四处派兵缉拿。这时候,呼延守用,呼延守信已逃出汴梁。为了防备庞文捉拿,弟兄二人洒泪而别,分道扬镳。

呼延守用逃到上江县大王庄。大王庄员外王天成喜爱他是忠良之后,将女儿王金莲许配于他为妻。二人成婚不到一年,王金莲身怀有孕。这时,庞文得到风声,听说呼家有后人在大王庄,便带兵前来捉拿。呼延守用只好离家而逃,投奔舅爷马昆。临别之时,嘱咐妻子,若生一女,由王金莲取名;若生一男,取名呼延庆。后来,王金莲生下一男孩儿,隐名瞒姓,叫王三汉。因为王员外有两个儿子,大的叫王大汉,二的叫王二汉,为了保护呼家的根苗,叫他王三汉。呼延庆从小称他妈叫姐姐,称他老爷叫爹。

原来,呼延庆拜隐士王敖为师,学艺三载,师父给他贺号呼圣僧。呼延庆别师下山,路过二虎庄三虎岭,去看望孟强、焦玉。三人叙起旧事,感慨万端。孟强说:“大哥,今年又要到清明节了,你可敢再去汴梁?”呼延庆说道:“我何时怕过了,为兄正要前去,一要上坟祭祖,二要除掉老贼庞文!”

孟强、焦玉齐声赞同,说道:“我二人愿随大哥一路前往,闹它个地覆天翻!”

就这样,呼延庆、孟强、焦玉才急冲冲地赶往汴梁城。

行走之间,呼延庆猛然看见路旁走着一位妇人,不由一怔。三人停下脚步,见这位妇人有二十多岁,头戴白,身穿重孝,腰系三尺麻绳,怀抱不满周岁的婴儿,挎一竹篮,边走边哭,走到一坟前停了下来。这是一座新坟,那妇人撂下竹篮,放下婴儿,在地上画了个圈,点纸升香,洒酒祭礼后,坐在地上放声大哭——

(唱)那妇人放声大哭泪淋淋,

哭得叫人好伤心!

她呼了声天来叫了声地,

喊了声:“我那回不来的人!

咱夫妻完婚刚一载,

生下娇儿后代根。

实指望夫妻恩爱度日月,

没料想塌天大祸临在身。

不让你打擂你偏去,

你擂台之上命归阴!

为妻我年轻轻地守了寡,

谁来养活我们母子二人?

人说世上黄连苦,

我比黄连苦十分!

缺德的和尚把咱害,

还有那奸臣老庞文!

(白)夫啊——

何时才能把仇报?

我恨不得立时剥他们的皮来剜他们的心!”

呼延庆听罢心暗想:

她为什么骂完和尚又骂庞文?

他想要上前去把根由问,

孟强、焦玉连忙扯住他的衣襟,

“大哥,咱们快点儿把城进,

千万别再耽误时辰!”

呼延庆刚想上前去问清缘由,被孟强、焦玉连说带拽给施走了。弟兄三人走不多时,只见离汴梁城北门不远、靠西边城墙下边围着一大群人,里三层,外三层,不知有什么热闹。弟兄三人挤上前去一瞧,原来那些人在看着一张告示。呼延庆瞪大双眼仔细观看,孟强、焦玉不认识字,瞪着两眼干着急,一劲儿地直捅呼延庆:“大哥,那上边写的啥?”

呼延庆目不转睛地盯着布告,用手扒拉他俩:“咳,等会儿告诉你们!”

等呼延庆看完告示刚一转过身来,孟强、焦玉就急忙问道:“到底是什么事?”

呼延庆拉着他俩,离开人群,才压低声音说:“庞文老贼贴出告示缉拿我,说谁若知道我的下落,报告官府,赏银千两,谁若将我拿住,交给庞文,赏银万两,官升三级!”

孟强闻听,火冒三丈,一拍大腿,高声喊道:“好啊!我今天非要……”

刚说到这儿,呼延庆急忙伸手把孟强的嘴给捂住了:“不要声张,若露了马脚,岂不误了大事?!”

呼延庆这一说,提醒了孟强,也提醒了焦玉。焦玉这才把火压到了心底。其实,呼延庆的火最大,但他没往外露,心中暗骂:老贼庞文!你不是要拿我吗?我来啦!看看是你拿我,还是我拿你?!想到这儿,他对孟强、焦玉说道:“二位贤弟,不要鲁莽,快随愚兄进城!”

(唱)弟兄三人往前行,

迈开大步急冲冲。

行走之间抬头看,

眼前就是汴梁城:

远望城楼三滴水,

近瞧垛口数不清,

一个垛口一门炮,

一杆大旗十个兵,

城门两旁兵把守,

人来人往穿梭行,

车走吊桥如擂鼓,

马踏沙尘灰蒙蒙,

护城河中寒鸦叫;

张开两膀直扑腾。

弟兄三人把桥上,

举目一望吃一惊:

一张影像挂在门脸上。

画的正是呼圣僧。

呼延庆心眼儿来得快,

头一低、腰一躬、接着夹进人群中,

拥拥挤挤混进了城。

弟兄三人进了城,放眼观看,一街两厢,好不热闹:杂货铺对着鲜货铺,药铺对着当铺、铁匠炉对着劈柴铺、客店对着饭店、摆摊的、算卦的……走着走着,猛听有人喊了一嗓子,那声音又甜又脆:“南来的行商北来的客,吃饭喝酒请里边坐!”

呼延庆扭头一看,只见离他十来步远的地方站着一位堂倌,再抬头一瞧,门上挂着一块匾,写着三个醒目的大字——醉曲楼。呼延庆说道:“二位贤弟,咱们先吃些酒饭歇息歇息吧。”

孟强、焦玉表示赞同。堂倌将他们让到楼上,安排就坐,笑嘻嘻地问道:“客官爷,用些什么酒菜?”

焦玉说道:“你们这儿都有什么吧?”

“客官爷,我们这儿是山中走兽云中雁,陆地牛羊海里参,马肉驴肉骆驼肉,猪肚羊肝牛蹄筋,应有尽有,一概俱全!”

焦玉好钻牛犄角尖儿,一瞪眼睛,冷笑一声,说道:“我要爆炒苍蝇肝儿蚊子胆、蚂蚁腰子跳蚤眼。有吗?”

“嘿嘿,客官爷,这玩艺儿……太小了……”

“你嫌小?我要泰山大的一块肉、黄河长的一条鱼。有吗?”

“嘿嘿,客官爷,这玩艺儿……太大了……”

焦玉还要说话,呼延庆挥手拦住,对堂倌说道:“给我们来六个大海碗、六个大盘、三十六个八寸的碟子,每样都放点海物。别的酒不要,烧、黄二酒来两坛!”

堂倌心想:卖饭的不怕大肚子汉,卖酒的不怕灌黄汤!来吧,今儿个算遇上财神爷啦!他连连应声:“好,好,好!”便急忙喜笑颜开走到楼梯口,两手掐腰,一阵叫喊。

小堂倌,一阵喊,灶上师傅忙得欢,掂起大勺嫌火慢,火上泼油又撒盐,油也着来盐也崩,火苗蹿起三尺三,熘的熘来炒的炒,烹的烹来煎的煎。小堂倌,不停闲,上楼挟着酒两坛,下楼端起大托盘,顶在头上稳如山,楼下楼上跑得快,片刻酒菜上齐全。

“客官爷,今天菜做得快了点儿,口轻、口重,火老、火嫩,多包涵!”

呼延庆说道:“你去吧,有事儿我再叫你。”

堂倌“噔噔噔噔”下了楼,弟兄三人吃起酒来。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正吃得来劲儿的时候,忽然,听到大街上传来走马铃声的响动——

(唱)三人喝得意正浓,

忽然传来走马铃声,

呼延庆推窗往下看,

马上坐着一位女花容,

只见她:红绢帕缠头勒得紧,

短打打扮一身红,

红缎子花鞋蹬足下,

鞋尖上钉着一团红缨,

看上去能有十六七岁,

眉头紧锁满面怒冲冲。

这姑娘一边催马一边骂:

“好一个狠心的秃头僧!

等姑娘见了你的面,

剥你的皮、抽你的筋、割你的舌头、剜你的眼

睛!”

姑娘在马上骂和尚,

酒楼上闷坏了呼圣僧。

他关窗转身开口喊,

忙把堂倌叫几声。

呼延庆听见大姑娘骂和尚,十分纳闷,心想:没进城,那个妇人骂和尚;进了城,这个姑娘也骂和尚。怎么都对和尚这么大的劲儿呢?想到此处,喊道:“堂倌快来!堂倌快来!”

“来啦来啦!”小堂倌一边喊着一边“噌噌噌”地跑上楼来,他满面带笑,走到近前,说道:“客官爷,不知有何吩咐,是菜凉啦?还是酒不足?”

“菜也不凉,酒也不缺。堂倌,我来问你,方才大姑娘骂和尚你可听见?”

“听见了,客官爷。”

“那位姑娘不在家中刺绣,为何出来大骂和尚?”

孟强一咧大嘴说道:“哎,大哥,你真是多管闲事!她骂她的和尚,咱们喝咱们的酒,来,喝!”

小堂倌笑嘻嘻地说道:“对对对,这叫各行其是,互不相扰!”

呼延庆对着堂倌一瞪眼睛,说道:“大胆!我定要问个明白。”

堂倌一看呼延庆那两只眼睛瞪得像两个铃铛似的,不由吓了一跳,连忙陪笑,说道:“客官爷,您别生气,您往那儿瞧!”说着,他用手一指墙,只见墙上贴着纸条,写着八个字:休谈国事,莫论人非。

呼延庆看罢,不由得问道:“大姑娘骂和尚与国事有何相干?”

“客官爷,这可太有相干啦!”

“你说有何相干,我来听听!”

“客官爷,这可了不得!若叫太师庞文知道,闹好了,打我八十大板;闹不好哇,我就得脑袋瓜子搬家,小命玩儿完!”

“堂倌,你不要害怕,一切由我承担!”

“客官爷,您听完抬腿走了,我可就得吃不了兜着走。”

焦玉在一旁急得不耐烦了,侧身一把抓住堂倌的手腕子,喝道:“你说不说!”

“唷唷唷唷……”小堂倌疼得直叫唤,一看四处无人,心想:我不说,他们也不会饶我。咳,我干脆说了吧!于是,连忙说道:“我说,我说。”

焦玉松开手,堂倌甩了甩手腕子,诡秘地说道:“您坐在那儿,我站在这儿,听我慢慢说。想当初,庞文抄杀忠良呼延丕显全家;想要斩草除根。可是,天地不容,人家呼家不该绝后,又出来个呼延庆。那呼延庆长的是三头六臂,神通广大,厉害无比。庞文知道人家呼延庆要报仇,整天提心吊胆、坐卧不宁。四个月前,他上金殿动本,说呼延庆两次大闹京城,早有反心,现正在北国屯聚兵马,要夺大宋江山,应立即选人挂帅,去捉拿呼延庆。一听说去捉拿呼延庆,满朝武将没有一个挂帅的。这时,庞文保举一人,此人就是少林寺的掌教和尚、他的小舅子——欧子英。皇上准本,将欧子英请到京城。正在这个时候,包拯包大人出外巡视回京,金殿动本,说咱们大宋朝哪能让出家的和尚挂帅!皇上一琢磨也有道理,可是已经把和尚请来了,怎么办?最后就订下来让和尚在相国寺立擂,擂期一百天,招聚天下举子,英雄进京打擂,谁若打败和尚谁就挂帅,若无人打败和尚,就得和尚挂帅。这和尚上管五百上堂僧,下管五百下堂僧,中管五百中堂僧,手下有一千五百名和尚。他武艺高强,杀法骁勇,有名的英雄好汉让他打死三十六个,无名的不计其数。昨天是第九十九天,有一名新得中的武举状元,姓卢名廷方,登台打擂,结果被欧子英劈死在擂台之上。刚才骑马的那位大姑娘不是别人,正是卢廷方之妹,叫卢凤英。她这是奔相国寺去找欧子英,要给他哥哥报仇!”

呼延庆听罢此言,气贯斗牛,火冒三丈——

(唱)小堂倌从头至尾说一遍,

呼延庆闻听气冲天。

心中暗把和尚骂,

恨透庞文老贼奸。

相国寺里立下擂,

杀人害命作恶多端。

使多少妻儿无人来照料,

使多少父老兄妹受孤单!

今天我要去打擂,

为死去的英雄报仇冤!

先把和尚来除掉,

再拿庞文老贼奸,

怒一怒我打上昏君殿,

给它闹个底朝天!

呼延庆越思越想越有气,

一团怒火烧胸间,

英雄双膀一用力,

“喀嚓”一声响耳边,吓坏了小堂倌!

呼延庆听罢小堂倌一番话语,怒火满胸,哇呀呀——一声暴叫,如同霹雷一般,双膀一用力,就听“喀嚓”一声,紧接着可就热闹啦!光当——稀里哗啦——咕噜噜——啪——咚咚咚咚——吱吱吱!

那位说了:“怎么的啦?越听越糊涂!”

别着急,我一说您就明白了。呼延庆双膀一用力,“喀嚓”一声,桌子腿儿折了;光当——桌子面掉到地上了;稀里哗啦——碟子、碗全打了,咕噜噜——酒嗉子在地上直滚;啪——酒嗉子撞到山墙上了;咚咚咚咚——酒嗉子的嘴儿正掉到墙角儿的小洞里,酒全灌到洞里去了;吱吱吱——洞里有一窝小耗子,灌得小耗子吱吱直叫。

呼延庆这一发火不要紧,可把小堂倌给吓坏了:“哎呀,我的妈的妈——我的姥姥呀!客官爷,我不说你偏让我说,这回可倒好,您这一发火,桌子也坏了,碟子、碗也打了,您拔腿儿一走,可就把我坑啦!掌柜的该说我没侍候好客官爷,又得让我包赔损失,还得把我辞掉,您这不是把我的饭碗给打了吗?”

呼延庆说道:“不要紧,你算算连酒带菜加上桌子、碟子、碗一共多少钱,我包!”

“哎呀,客官爷,您可太好啦!”小堂倌说罢连忙算账,一共是八两八钱纹银。呼延庆从兜囊中掏出两把纹银,小堂倌接过一看足有十二三两,忙说:“客官爷,这也太多啦!用不了这么些。”

呼延庆笑笑说道:“剩下的全都给你,就算是压惊的。小堂倌,我来问你,从这里到相国寺走哪条道最近?”

“客官爷,从这儿出去往右拐,过两胡同往左拐,再过两胡同往右拐,出了胡同就到了。”

弟兄三人离开醉仙楼,不多时,来到相国寺。只见男女老少拥向寺内。进了庙门再一看,嚄!人挨人,人碰人,你拥我挤,人山人海——

(唱)孟强、焦玉、呼圣僧,

弟兄三人到院中。

抬头举目留神看,

擂台就在对面迎:

台高足有一丈二,

芦苇席子搭成棚。

台两旁摆着刀枪架,

十八般兵刃放光明,

左边挂着一面鼓,

右边挂着一口钟,

台后边黄缎幔帐上,

闹龙金牌挂当中,

擂台柱子分左右,

一副对联写得清,

上联写:拳打南山斑斓虎,

下联配:脚踢北海混江龙,

横批写着四个字,

“天下无敌”在正中。

呼延庆看罢怒火冒,

暗骂和尚欧子英;

你出此言太狂妄,

藐视天下众英雄。

我今天与你比上下,

让你认识认识呼圣僧!

呼延庆这里暗思想,人群之中乱了营。

左边拥来右边挤,

前边挤来后边拥。

挤得胖子啡儿啡儿喘,

挤得瘦子直喊骨头疼,

这个踩了那个的脚,

那个顶了这个的胸,

有的喊来有的叫,

还有的一劲儿直嘟哝。

看热闹的人你拥我挤,说啥的都有。

“哎,怎么你还往前挤?”

“今儿个是最后一天了,往前挤挤看看热闹。”

“你挤啥呀?你要去打擂呀!”

“我不打擂,我还想多活两天呢,你去打擂吧!”

“我要有能耐,早把那和尚打死啦,还能让他祸害这么多人?!”

人群中正在乱吵吵,孟强喊了一嗓子:“众位借光,打擂的来啦!”

这一喊不要紧,众人扭头一看是三位大汉,不约而同地嚷道:“快给英雄让路,收拾秃和尚的来啦!”

“唰啦!”众人顿时闪开一条道,弟兄三人走到擂台下,站定身形,等候打擂。

这时候,众百姓喊道:“天不早了,和尚怎么还不出来呢?打擂的来啦,和尚怕死啦!”

大伙正在喊叫,忽然,见擂台左门门帘一撩,走出一个和尚,看年纪就是二十五、六岁,身高八尺开外,膀大腰圆,新剃的头,脑瓜皮锃亮,面如瓦灰,一脸横肉,粗眉贼眼,秤砣鼻子,蛤蟆嘴,耷拉着嘴角,身穿灰色大领衫,脚穿白袜,足蹬单脸的僧鞋。这和尚二话没说,走到刀枪架前,抄起一杆花枪,手中一抖,“啪啪啪”扎了一套枪路子。他放下枪,“嗖嗖嗖”“噌噌噌”“噔噔噔”打了一套拳脚,站定身形,气不长吁,面不改色,环视四周,洋洋得意。孟强看了半天,不解其意,问道:“大哥,这秃驴是干什么呢?”

呼延庆皱了皱眉,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

焦玉连忙接过话茬儿,说道:“我知道,驴毛了,尥蹶子呢!”

正在这时,和尚高声喊道:“呔!天下的举子听真,洒家名叫海青,少林寺出家,师父是掌教的罗汉——欧子英。我师父奉圣上谕旨在此立擂,擂期百日,招聚天下英雄好汉进京打擂,若有人能胜我师父,他就挂印为帅,如若无人能胜,我师父就挂印为帅,执掌兵权。今天是最后一日,洒家代替恩师登擂,如有不服者,请上擂台,与洒家比个高低!”

海青嚷了半天,没人搭话,不由一阵狂笑:“哈哈,阿弥陀佛,看来是没人敢登擂台。今天呆着也是呆着,闲着也是闲着,这么办,我给大家一点儿好处,如有敢上台打擂者,打我一拳,赢银五两,踢我一脚,赢银十两!”

台下一听这话,说啥的都有:

“兄弟呀,听见没有?不用说打擂,上去能打着和尚,踢着和尚,逗点扎银子花花也不错呀!”

“他妈的,这和尚也太傲啦!怎么就没人敢上?!”

“哼,我若是会个三脚毛儿、四门斗儿,也敢上去跟他较量较量。”

“哎,刚才不是有三位英雄要打擂吗,怎么不上呢?”

焦玉沉不住气了,说道:“大哥,这和尚目中无人,待小弟教训教训他!”

呼延庆一把抓住焦玉,说道:“贤弟,不要性急!”

孟强在一旁笑笑说道:“大哥,咱们的银子也没多少了,我先上去,打他二百拳,踢他三百脚,挣点儿银子再说!”

他话没说完转身就跑,呼延庆一把没抓住。孟强一声大喊:“秃驴,休要撒野!”

说罢,纵身形一个旱地拔葱,落到擂台之上。海青一见来人,不由往后退了两步,上下打量起来。孟强上台二话没说,开拳就打。海青忙闪身形,先念了一声“阿弥陀佛”,接着问道:“这位壮士,莫非你要打擂?”

孟强挥手一指海青,说道:“废话!不打擂我上台干什么?”

“壮士,你可曾标名挂号?”

“打别人挂号,打你不用挂号!”

“这是为何?”

“你说为何?你装什么糊涂?刚才你腆着个大脸,咧着个人嘴,说打你一拳,赢银五两;踢你一脚,赢银十两。我不是为了争夺帅印,就是为赢你银子来啦!我要打你二百拳,踢你三百脚,赢点儿银子花花!”

海青心想:我这银子是那么好赢的?今天我要你的命!想到此处,满脸堆笑,装出慈善的样子,说道:“壮士,既为此事,也应通名报姓。”

孟强暗想:让我通名报姓?没门儿!想当初,我跟大哥、三弟火烧汴梁,人人也都有个耳闻,现如今,庞文又画影像、贴告示捉拿大哥呼延庆,虽然是没说抓我,可我若报姓名,就会招惹是非,给大哥带来麻烦。干脆,我耍笑耍笑他吧!想到这儿,开口说道:“你问我的姓名?有,我叫无名士。”

海青听罢,一吧嗒嘴儿,觉得不是味儿,说道:“壮士,为何有名不报?”

“我怕吓着你!”

“休出此言,快快通名报姓!”

“当真要问!”

“当真要问。”

“果然要问?”

“果然要问。”

“你听着,我姓干,单字佬。”

“哦,你是‘干佬’?”

“哎!你叫‘干佬’有什么事儿呀?”

台下一阵哄笑。海青气得哇呀呀直叫,骂道,“好一个匹夫,胆敢耍笑洒家!还不赶快滚下擂台,如若不然,定叫你死在擂台之上!”

“秃驴,你吐狂言,说大话,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今天,我要拆你的驴棚,下你的汤锅,吃你的驴肉!”

海青气得又晃脑袋又跺脚:“哎呀,胆大匹夫,气死我也!”孟强一见,心中暗自高兴,想道: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什么黑猫、白猫、花狸猫,逮住耗子就是好猫,我这几招若把和尚整住,就算露脸;整不住,我就三十六计,走为上策!想罢,连喊几声“打”,照定和尚来了个饿虎扑食,上三拳、中三拳、下三脚,气势凶猛,动作迅速。这一来把海青给打懵啦。他急忙连连闪躲:“阿弥陀佛,你这是什么门儿?”

孟强说:“这叫糊涂门儿!”

“你这是什么拳脚?”

“我这是赢钱的拳脚!”

说起来,若是正门儿的拳脚,海青还真不怕。可是,孟强没按正门儿的打,他是怎么快、怎么猛就怎么打。这一来,真把海青给弄糊涂了。孟强劈里啪啦,上下左右,虚虚实实,紧逼和尚。海青手忙脚乱,上挡下防,左闪右躲,连连后退。闹得台下看热闹的人哄堂大笑,一个个都觉着挺解气,连声喊道:“好拳脚!打得好!千万别让和尚跑掉!”

两个人在台上绕晃半天,孟强没打着和尚,拳脚也慢下来了。海青见时机已到,便反守为攻。孟强见势不妙,暗想:我见好就收吧。要打和尚,非我大哥不可!于是,一个箭步退到擂台口,喊道:“秃驴,我不哄你玩儿啦!”

说罢,孟强一转身形,跳下擂台。台下的百姓不约而同地表示惋惜:

“咳,打得挺好,怎么下来啦?”

“他应该把和尚打死,给死去的举子报仇!”

孟强来到呼延庆身边,小声说道:“大哥,你上去吧!”

呼延庆说:“还不到时候,等欧子英出来再上!”

海青被耍笑了一番,又没打着孟强,憋了一肚子窝囊气。他一心想找个主撒撒气儿,张口喊道:“谁上来?谁上来?”

他嚷了半天,无人搭话,一眼瞧见台下有个大个子,回身抄起一根白蜡杆子,用杆子一指,嚷道:“大个子,你上来打擂吧!”

“我不打。”

海青一瞪眼珠子,喝道:“你不打擂长这么高干什么?矮着点儿!”

说着,“啪!”一杆子打在大个子头上。大个子敢怒不敢言,只好往下蹲了蹲。

海青一眼又瞅着一个胖子,用杆子指着嚷道。“胖子,你打擂吗?”

“我不打。”

“不打擂长这么胖干什么?瘦着点儿!”

“啪!”一杆子打在胖子头上,胖子疼得直叫唤。呼延庆见和尚如此蛮横无理,气得浑身突突直颤,牙齿咬得咯咯直响。正要冲上擂台,忽听后面有人喊道:“借光、借光!闪开闪开!”

这一喊,前边的人都把头扭过去了。海青放眼一望,不由一怔,只见人群中有一大汉,手举一把刀,明晃晃、亮堂堂,在半空中一晃,寒光闪闪,耀人眼目。众人给他闪开一条道,那人来到离呼延庆不远的地方,停住脚步站下了。海青一看,那人有五十来岁,举的是一把切刀,问道:“你打擂吗?”

“我不打擂,我是来看打擂的”。

“看热闹的,为何拿刀?你是干什么的?”

“我是卖切糕的。今天买卖挺好,卖完切糕,听说这擂打得挺热闹,我锁上车子,拿着切刀就来了。我不拿刀不行啊,丢了没人赔呀!我怕刀碰伤了人,拿麻布包上了,谁想挤了一阵子,麻布掉了。”

海青一听,心里暗骂:你这个老不死的,把我吓了一跳,举着把刀明晃晃的,大嗓门一喊,我寻思是来给哪个死去的举子报仇的呢!行了,这回我拿你出出气吧。想到此处,喝道:“卖切糕的不许看打擂!”

卖切糕的毫不示弱,喊道:“谁说的?”

“我说的。”

“你纯粹不讲理!”

“好啊,你个老不死的,不给你一点儿厉害,你也不认识马王爷三只眼,着家伙!”

说罢,海青一抖手中的白蜡杆子,噗——直奔卖切糕的老头儿面门而来。这时,呼延庆再也按捺不住心头的怒火,伸手使了个凤凰单展翅,一把将白蜡杆子抓在手中,大喝一声:“和尚,休要撒野!”

这一声喊叫,犹如雷炸,台下顿时鸦雀无声。台上海青吓得一哆嗦,定睛一看,一位黑脸大汉抓住了白蜡杆子。海青手握杆子这头儿晃了三晃,拽了三拽,呼延庆纹丝儿没动。海青心里害怕了,他知道这下可遇见能人了,觉得浑身发冷,头发根子发麻。可是,这家伙嘴还挺硬,喝道:“你要干什么?”

呼延庆哇呀呀一声暴叫:“我要打擂!”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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