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想!……你想想!……你我能活过祝捷会吗?……倭人没杀死我……而你这傻帽还活着……就是想尽快把尸体收拾好而已!……要是尸体都收拾完了,你!我!还有你们!还能活吗?!”这时终于气力不济,停了下来,不再跟胖子佟纠缠,深深地吸一口气,跟所有人又说:“今早春波才被倭人杀了……你们都忘了?!宰猪似的……不过因为他病倒而已!干不了活儿而已!……不是明摆着的吗?!……倭人也说了……四天……不!现在已经晚上了,明天就是大后天了!……大后天你们就像春波那样了!像猪那样被宰了!你们就没有一点感觉吗?你们就愿意坐以待毙吗?还要看见有人逃跑就拼了命似的抱着他大喊‘有人逃跑吗’?!”最后还多踹周大贵一脚才坐了下来。
四周的人默默地听着。静默中,岳冬的话仿佛在众人的耳边不停地重复。没过多久,人们像是不再发怔,反而真开始思考岳冬所说的。
“你有什么打算?”曾和胖子佟想过逃走的王三率先问。
“对!我可不想死在这儿!只要能逃出去,我什么都愿意干!”身边的鲍绍武也说。
这时四周的人纷纷左右四顾,都盼着大伙能表个态然后自己才敢表态。
“逃出和屋子不难,难的,是如何让那些孬种不向倭人通风报信!”岳冬像是早就想好了,细起眼睛对着众人说。话毕从怀里亮出匕首,使劲地一插插在地上,目露凶光的盯着瑟缩在一角的周大贵。
“横竖是死……为啥就不放手一搏?”这时一个从不说话的中年汉竟然开口了。
众人听了无不心中一动,未几便有几个人开始点头,低声说几声“对……”“没错……”,然后渐渐有十几个人点头,最后大部分人都跟着点头了。
哪怕没有说话,哪怕他们的目光看上去依旧的呆滞,依旧的迷茫,但却不再一样──那早已被捏灭的求生意志,被再次燃起了。
虽然还不坚定,而当中周大贵等几个人始终不敢表态,但这里三十几个人总算有了逃走的共识。当然,王三的发问和鲍绍武的和应不过是岳冬唱双簧而已。听见如此多人点头,胖子佟也仿佛看到了希望,扬起了眉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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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冬肃杀,寒风削面。
清晨,耳边那破败的红十字旗猎猎作响,眼下是被蹂躏的旅顺。
冻得发紫的指头快没有知觉,一副精神只在望远镜中的残垣断壁间寻觅。
水汽在唇上结成了霜。风中的雪花在头发和睫毛上歇息。
爬上了屋顶的心兰躲在被窝里,既希望看见他,也害怕看见他。
岳冬今天没有再经过昨日被割耳朵的地方。但不论什么时候,总会不自觉的往左府的方向呆呆看着,仿佛知道,心爱的人就在里边。
终于看见有抬尸队的人出现,但距离太远,始终看不清人脸。
“你让我出去!你让我出去!”心兰极力挣扎,但被司大夫等人拦着,未几更跪在地上哀求:“司大夫!我求求你!我求求你!”
岳冬经过发现那小姑娘的地方,发现门前雪地上有一个歪歪斜斜的“谢”字,猜想应该是小姑娘写的,脸上闪过了一丝慈祥的微笑,仿佛看到了──自己将来的孩子。
“不会是他的……”斯懿欲安慰被司大夫关在房间里的心兰。
“你怎么知道?……”心兰在床上泣不成声。
“是他又怎样?让你找到了又怎样?你救得了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