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风冷雨下,目送载上丁汝昌灵柩之康济号远去,汽笛声中,心里没有丝毫快意,感到的,只有无尽悲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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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几訇然一声巨响,炮弹再次落在左宝贵附近,城楼也终于支持不住,整个崩塌,仅余下四柱立于半空,底下三十四个勇兵非死即伤,血肉和砖石交织在一起,而左宝贵也被砖瓦压住。
岳冬马上上前挖开碎石,见其满身盖上一层白白的灰尘,鲜血从中渗出,但仍然清醒。岳冬本想劝他退下,但见他正挣扎起来,还欲继续奋战,此情此景,话到嘴边还是没说,只是忍着泪水伸手扶他起来。
左宝贵迷迷糊糊,也没有意识到那是岳冬,勉强站起后,看了看四周形势,见日军又再正往这儿冲锋,又见大炮无恙,还是一拐一拐的走到那大炮旁,还未开口,岳冬已经会意,马上到身后搬运炮弹。
左宝贵见地上的血迹跟着他走,走起路来也一步一拐的,这时才回头看,才知道扶起自己的是岳冬,才知道他也受了伤。
看着他一身血污,衣衫褴褛,鲜血正从腿往下流,在地上拖着长长的血迹,左宝贵脸上还是闪过了一丝不忍,同时也想到了兰儿,想到她怀了岳冬的孩子、怀了自己的孙子,忙寻找刚才岳冬那信纸,但见那处已成废墟,顿时怅然若失。
正值怃然间,突然间胸口一阵剧痛,低头一看自己的左胸已经被子弹贯穿!正将晕阙,欲扶着城墙,头颅又如被人重击一拳,登时不省人事。
岳冬大骇,撒手飞扑过去扶住左宝贵。
左宝贵脖子和胸口血如涌泉,其下颚中枪,子弹从右耳耳根穿出。岳冬惊慌失措,尝试用手捂住,但鲜血仍是不断从指头间涌出。
岳冬欲忍着泪水,但泪水就是堵不住的滴下。
左宝贵稍微恢复知觉,见是岳冬,欲张口说话,说那最后的话:“……”但其舌头已穿,鲜血不停涌出,以至呛住其气管,呛咳不断。
岳冬忙让其上半身坐直,又把头靠过去。半晌只听得极为模糊的声音:“走……走吧……”
没想到左叔叔会叫他走,生怕再让他失望的岳冬猛地摇头:“我不走……我不走了……”
左宝贵勉强摇了摇头,忍受着剧痛,口齿不清,气若游丝的道:“……兰儿……兰……儿!”手紧紧的抓住岳冬的膀子。
“兰儿……?你要我找兰儿?”岳冬见左叔叔勉强点头,终于知道他原来始终舍不得兰儿,忙道:“好……我回去……我回去找兰儿!好好的照顾她!”
左宝贵稍微安心的轻轻点头,抓住岳冬的手也放松了。
大限将至,左宝贵泪眼看着眼前这一脸焦黑和血污的岳冬。
心里,不想再留下半点的忿恨或怪责。
其实自己清楚,哪怕岳冬没有放走叶志超,哪怕援兵及时赶至,倭军如此攻势,玄武门难道就能力保不失?自己就能扭转乾坤?自己死后,岳冬就能一直的挟持住叶志超吗?
积重早已难返,胜负早已分出。
此刻一心要以身殉国,与其说是力挽狂澜,不如说是为这国家,为这民族竖立,哪怕是一根也好,铁骨铮铮的脊梁,但求后世子孙在面对这断屈辱的历史时,能在史书里找到了一丝,让他们不至于对祖先咒骂,不至于痛恨自己发肤,不至于对这民族绝望的慰藉吧!
既然成了,又何必再多作牺牲?又何必带着满腔的忿恨和怪责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