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古老的民族缺的,究竟为何物?我帝国之成功,又是何故?只怕,‘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若如此,这古老的民族缺的,或许是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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营官们听见纷纷跪下,也再忍不住,声泪俱下道:“别这样说吧军门!”“别这样吧表哥!”“没有你就没有咱们今天呀!”“对呀!”“放心吧军门!咱们这里没有一个孬种!”
左宝贵擦了擦眼泪,拍了拍各人的肩膀,勉强浅笑道:“好!都起来……都起来!”又问:“士兵们怎样了?准备好了吗?”
营官们点头道:“准备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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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宝贵率领一众营官和岳冬,还有其他亲兵登上控制平壤北门的咽喉──牡丹台。
月华像是为他们在山腰亮出一条道来。
宏大的堡垒高低起伏,城墙纵横,垛口连绵。四处的火炬把整个堡垒亮得通红。五百多个勇兵密密麻麻,一层一层的遍布在堡垒边上,也有沿着登上顶端山路的两侧。所有人都注视着他们敬重有加的左宝贵左军门。
然而,秋风肃杀,月影凄迷。
沿途一双一双的眼睛,如流水般静静地在自己身旁流淌着,又有如流星般悄悄地在自己头上划过。
士兵中有刚从坎北、爱美二山退下来的。有满身伤痕的、有头裹白布的、有一脸污垢的……
一路上默然无声。只有火炬啪啦地叫,还有树影沙沙作响。
哪怕他们看见自己到来已经稍微安心,哪怕自己一脸严肃,毫无惧色,左宝贵还是知道,闪烁不定的火光下,那些一双一双的眼睛里,是迷惘,是担忧,是紧张,是惶恐,是期盼……
是,对自己的期盼。
好不容易登上堡垒。左宝贵深深地呼吸着,慢慢地转了一圈,抬头环视四周分为上、中、下三层的勇兵,每个勇兵都默默地看着自己。
突然间,一把声如洪钟,气吞山河的膛音撕破了山间的寂静:“将士们!”
声音在夜空中回荡着。远在玄武门和附近堡垒的将士也能隐约听见,纷纷走到靠近牡丹台的边上,注视着这边人烟沸腾的牡丹台。
听见军门这让人热血沸腾的膛音,纵是不齐,牡丹台的勇兵们还是壮了底气的应道:“军门!”
左宝贵审视着四周,提起嗓子喊:“今天是中秋佳节,我和大家都一样,很想和家里的亲人团聚!然而事与愿违,倭人持兵强犯!如果咱们都因思念亲人而不能奋战,最后令国家要像向泰西各国一样向倭寇割地赔款,试问你怎么面对你的乡亲?怎样面对你的子孙?你能自豪的跟他们说,你在平壤跟倭人打过仗吗?”
杨建胜见左宝贵呼吸开始急速,上前劝道:“别勉强!身体要紧!”
左宝贵摆了摆手,强忍身体的不适,继续高声喊道:“我大清被泰西各国欺负数十年也罢了,现在连日本这蕞尔小国也欺负到咱们头上来了!你们知道为什么吗?是因为咱们缺了气节!缺了脊梁!缺了灵魂!举国上下,文官爱财,武将惜死,为官者率兽食人,为民者同类相食,焉有不败之理?焉有不被人欺负之理?!”说到这儿,左宝贵的眼睛也红了,声音也变得沙哑,而且青筋暴现,然后就是一轮呛咳。营官们赶紧上前拍了拍他的后背,岳冬则递上了水壶。
此时士兵们也开始激动,如慢慢翻滚的热水,急速而沉重的呼吸声如黑夜里大海的波涛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