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砂壶里的酒很快光了,阿赫,我要走了,你,好好保重。
我趁人不备,向拓跋赫展开一个再灿烂不过的笑容,虽然只有眼睛在笑,那脸僵硬得铁板一样,一定滑稽得很吧,可是拓跋赫却看呆了,彷如看到的是天底下最迷人的微笑似的。我的心在那一瞬间被狠狠撕裂了,这居然是他看我的最后一眼。
回去的路上,我想了很多,有犹豫有不舍,最后都只能得出一个结论,我必须离开。长痛不如短痛,咬咬牙就过去了,这是阿奴劝我的,她已经收拾了一个简单的包袱,祥夜终于如约前来了。
他简单向我解释了一下:“皇上身边,走不开。”
从他看我的眼神,一定是也发现我乔装进去过了,我只当不知,说开了更伤心吧。
“沿着小溪走,我的人会在尽头接应你们。”祥夜叫亲信搬了两个黑布袋子进来,里面的尸体是用来代替我们葬身火场用的,这个祥夜果然很细致。
走了一半,身后的大火就剧烈燃烧起来,冲天的火光幻化成拓跋赫悲痛而不敢相信的脸,我痛苦的闭上眼。小时候,阿蛮离开了他,现在我又……
忽然,我抓住月奴的手臂:“锦鲤图啊。”
我不顾一切的冲回去,月奴大喊着:“算了,就算回去也救不回来了“,我就是不听。
虽然阿赫口里恨着他的母妃,其实心里还有残存的爱吧,那关于童年对母亲的美好记忆与期待,这些都溶在那画里了,所以他才一直舍不得毁掉,而我做了什么?我居然烧毁了那幅画,不,我不能原谅自己。
小屋的火蔓延得很快,火光染红整个皇城的上空,隐隐绰绰有大批人赶来了,祥夜呢?我到处找不到他,看了看几乎被火封住的大门,我把心一横,用溪水泼湿全身,纵身扑了进去。
到处都是烈焰,身上的皮肤被滚烫的热浪烤得干裂了,疼得似乎被剥离了一般。我张口喘气,一股浓烟灌过来,我蹲下身子剧烈的咳嗽。满眼的火和黑烟,我找不到出口了。
那桌上雪白的一片,是什么,我凭着仅存的一点神志摸过去,啊,是画。我迅速将画卷了,藏到衣服里,本来不断滴水的衣服,干燥得随时会燃起来。
“小若,小若,你快出来呀!”
我听到月奴声嘶力竭的吼声,对了,那个方向是出口,我摸过去,头上似乎燃起来了,我闻到烧焦的味道。很疼啊,开始是头顶,然后脸上也疼起来,喉咙被浓烟堵住,不能呼吸了。我看到一片模糊中,月奴苍白的脸,奇怪,明明很近怎么我老也走不到呢。
我倒下去时,手还紧紧护着那画,很宝贝的画,比我生命跟甚。
好了,天黑了,火没有了,一切都又黑又冷,画——还好吧。
“小若,你醒醒!”有人在推我,好累,浑身都疼,脸上更是像要裂开一样,是谁?别吵,让我再睡会儿,睡着了就不疼了,我微张开眼,一个老妇人在帮我擦汗,接着,我又昏迷了。
“月奴,她还没醒么?”是男人的声音,很粗犷,我努力的撑开不住打架的眼皮,那人有着一头栗色的头发,在明亮的光线下正闪着金色的光泽,我想对他笑笑,却不知怎地就没有了意识,该死的,我倒底在哪儿?
终于有一日,我完全醒过来,我的脸似乎被布牢牢包起来了,我试着扯了扯,包得太严实,打不开。
口干得厉害,我虚弱的喊了一声:“水。”
忽然,我被自己的声音吓到了,那沙哑得像破锣一般的声音是谁的?
我又试了试:“有人吗?”我连忙捂住了嘴,嗓子废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个白发老妇人颤巍巍的走进来,她见我坐在床沿上,高兴得老泪纵横:“小若,天啦,你终于醒了,你知道你昏睡了多久吗,虽然知道你没事了,我还是忍不住要担心,你睡得那么熟,好像永远都醒不过来了似的。”
“你是?”我尽量礼貌的看向她,她似乎十分眼熟,我仔细的在脑海里将认识的人过了一遍,这才惊喜的指着她道:“对了,你是那个老医女吧,我在哪,为什么我的嗓子……”。
我指了指自己的喉咙:“还能治么。”
如果治不了就太可怕了,我再不能唱自己喜欢的歌,甚至不敢跟别人说话,这破锣嗓子,只怕会把人家吓跑吧。
那老妇人疑惑的望了我半天,怎么,真的治不好,所以她不忍心告诉我?我不敢打破这沉默,我怕她的回答会毁灭我所有的希望。
“你刚才叫我什么”,老医女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是帮我看病那位医女吧”,我又重复了一遍,我并没有认错她啊。
老医女将脸凑近我,浑浊的眼珠几乎要贴到我脸上的布:“你晕倒之前做什么了?”
我不加思索的回答:“我吐了靖王一身,所以被他一巴掌打晕了。对了,这里是哪儿,是监牢吗?”
“你再仔细想想。”老医女紧握着我的手,抓得我生疼。
我不耐烦的甩开她的手,我跟她并不是很熟吧:“我被靖王打晕了,这到底是哪儿,我的嗓子为什么这样。”
我急忙走到铜镜前,我的头上被严严实实的包着,就像一个粽子。脸上的痛一抖一抖的越来越强烈,我有个不祥的预感:“医女,我的脸怎么了。”
我猛烈的冲过去,死命的摇撼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我变成这样?”
难道是丽妃,她毁了我的容还伤了我的嗓子?不会的,不会的!
我听到自己嘶声向那医女吼着:“为什么,我怎么了,我到底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