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思静从来没有联系傅明杰。一方面,是因为她讨厌那个黑暗的自己,那双布满血腥的手让她无颜再见师兄;另一方面,是风涧镐对她的刻意保护与隐瞒,让她失去了与这个世界接触的便利条件。
我的母亲成思静,她此生唯一的朋友,便是在孤儿院偶遇的另一名女子,一代侠女程静夕。程静夕是峨嵋派的闭门弟子,武功高强,在江湖上有诸多义举,有“女侠”美誉。只不过这个洒脱不羁的江湖女子,在遇见卫国太子滕月峰后,不可自抑地陷入了爱河之中。为了与他成亲,她甘愿接受峨嵋派惩罚,自废武功,从此深居寂寞宫墙之中。
只是,谁也没有料到,这位曾经盛极一时的江湖女侠,入宫短短几年之后,却惨遭杀害。蓝月大陆一代奇女子,从此香消玉殒。在她身上那个看似很美的爱情传说,如童话泡沫般幻灭。
所以,我从来就不相信所谓的爱情。上一辈的点滴经历告诉我,纵使海枯石烂的真挚情感,也依旧难逃命运的无情诅咒。程静夕如此,我的母亲成思静,亦是如此。
母亲十八岁那年的月圆之夜,“镐夜”联手杀害楚国宰相之时,遭遇了有史以来最强劲的对手。那个人,便是新一任的武林盟主傅明杰。
傅明杰望着她蒙着面的背影,说了三句话。
他说:“静儿,果真是你。”
他说:“我今日来,不为救人,只为带你走。”
他说:“你想杀谁,我便陪你杀,可是,你必须跟我走,我会治好你。”
短短两年之内,傅明杰带领江湖众侠士除奸惩恶,功成名就,并且创立了蓝鹰山庄,在蓝月大陆树立了极高的威望。成思静十八岁那年,他如约回到冰鹰山,准备迎娶她为妻。只是,佳人已走远。迎接他的,唯剩孤独的记忆空壳。
再联系到近两年来莫名走红的神秘女杀手“夜”,他的心中产生了不详的预感。于是,一路追踪“镐夜”至此,在看见她背影的那一刻,心中豁然开朗。
在熟悉嗓音的召唤下,我的母亲回过头,扯下面部的黑纱,与傅明杰遥遥对望。在她还未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之前,一个人突然出现在她的身边,紧紧握住了她的手。那个人,便是后来被我成为父亲的,风涧镐。
此时的成思静,虽然认得傅明杰,内心却早已不如平时般温婉善良,而是变得无情无心,残忍嗜血。她冷漠地望着两个深爱她的男人,平静地道:“你们决战。谁能活下来,我便跟谁走。”
于是,两个叱咤风云的男人,因为她的这一句话,而展开了生死决斗。
天旋地转。风云变色。
傅明杰自七岁开始修炼冰鹰神掌,当时的他,已接近此武学的巅峰。而风涧镐,其武力虽然也是首屈一指,可是面对如此强劲的对手,他渐渐落了下风。
风涧镐身上的剑伤越来越多,体力逐渐不支。傅明杰很有风度地对他停了手,低声道:“你斗不过我,人我带走了。”可是,风涧镐不愿就此失去成思静,他集中所有真气,凝练成一掌,准备拼死一搏。傅明杰感受到他弥漫寒意与杀机的掌风,不敢怠慢,急忙运掌出击,进行最后的对决。
孰生孰死,就在这一掌之间。
然而。
意外发生了。
就是傅明杰的冰鹰神掌破风而出的刹那,成思静突然冲到风涧镐的面前,用自己的身体保护了他。傅明杰对这一变化始料不及,匆匆收掌,凌厉寒冷的掌风迅速回转,傅明杰活活受了自己一掌,伤势严重。
成思静颤抖着走到他身边,流下了一滴滴晶莹的眼泪。她说:“师兄,对不起。我……离不开他。”
随后,她搀扶着重伤的风涧镐,一步一步,远离了他的视线。
那一夜,风涧镐用自己的生命做赌注,试探出了成思静的真心。
那一夜,成思静第一次,在昏厥之前恢复了本性。自那天起,她人格中的黑暗消失了。月圆夜的另一个自己,很长时间都没有再出现。
那一夜,成思静与风涧镐,完整地交融在一起,孕育了十个月之后降临人世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