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木制的棋盘上,黑子随着白子而一粒粒落下,棋势如山势,先是险急惊心忽又陡转遇柳暗花明,开阔原野在棋盘上成形,日转星移,随着烂漫星光大片大片地倾泻下来,一粒粒黑白分明的棋子仿佛在牛乳中洗过一样.
"啪!"
突然,老人哗的起身,一根细木条自头顶落下,自风中穿过的声音清晰入耳,正中苏河的脑门.
"啊哟!"
苏河抱住脑袋,委屈地叫着,也不知是在叫给谁听.
"打人不打脸!"
"哼,哪来那么多规矩,老子偏要打你脸了!"又是一棍落下,直接就在少年那白皙细嫩的脸颊上留下了一道红红的印痕.
"亏你还以黑子先行,没下两步就完全被我牵制住,而且竟然如此愚蠢,下棋毫无章法可言,竟然把你我逼到了如此一个死局!"
布吉拉怒气冲冲地指着棋盘,嘴唇因真的动怒而颤颤的,"你这分明是小孩子在过家家!你这能叫做下棋吗!有你这么乱下棋的吗!"
布吉拉的怒吼声此刻在静寂无涯的山腰上四处碰壁回荡,惊飞了一群一群的飞鸟,吓醒了一窝一窝的小生命.
他的小胡子也跟着抖动起来,就像个花痴乱颤的女人.
苏河沉默许久,道,"或许我并不是下棋的料."
他难得地顶撞了下,面色有些阴沉,然后又执一子,随意挑了棋盘某处空位子,便放下.
这让布吉拉更加恼火,正要破口大骂,却不料这小子竟然默默地站起身,然后目光望向不远处在屋顶上盘膝而坐背对月亮的少女,眼神有些幽怨.
接着,他脚下就像生了风一样,身形飘摇而上,微风阵阵,便将他送到了少女的身边.
布吉拉皱着眉头,也想到了什么,便把怒气给硬生生地咽了回去,然后一屁股坐下来,盯着这局死棋发呆起来,不时地发出几声叹息声.
苏河望着近在咫尺的少女的面庞,这张脸并不像珊珊那样的白,但小麦色的肌肤以及那精致端庄的五官却显得十分健康充满诱惑,在柔和的月光的照耀下更是十分姣好,引得苏河一片心驰神往.
"哼,你就这么不想理我?"苏河心里暗自想道,眼神满是埋怨,"你不理人的功夫可真是天下独此一家."
苏河的喉咙动了动,想说些什么.
夏音音其实一直都没有专心致志地冥想,不知为何,那下方少年的每一粒棋子落下的声音都无比清晰可靠地传进了她的耳畔,然后在她的心中轰轰作响,夏音音贝齿轻咬,想强迫自己将脑海中某人的身影挥去,却不料他就像有影分身术一般死缠烂打.
此刻,她清楚地感知到少年与自己的距离,便更加心神不定下来.
心想他必定又是傻傻地只知道望着自己,却不知道说什么,于是僵持了许久之后,少女睁开了眼睛,明亮的眼睛也转向苏河.
苏河刚好迎上她那抹明亮的色彩,心中一动.
"你想做什么,不好好下你的棋?"苏河上来自然是对自己摆着一张臭脸不去理他一事而难受,夏音音说完之后才意识到自己说的也是废话,于是暗自责备自己怎么也这么蠢笨了.
可是自己又是为了什么事而不理他呢?夏音音也说不上来.
二人目光对视,苏河看得呆了,虽然他心里有个小人不断地在重复非礼勿视,可是...
夏音音感受到了这种怪异目光中包含的炽热,于是又恼怒起来,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接着飞掠而下,进了房间.
苏河苦笑无比,叹了一口气,也回了自己那间原是放杂物的小竹屋去.
于是月光皎洁的夜里,只剩下布吉拉小老头独自对着那盘死棋发呆,时不时地会响起一声叹息声,悠悠地向四下扩散开去,不知最后会传进谁的耳朵里.
"唉...."
.................
"咦,红头发小鬼怎么突然来了?"
一直到天明,一轮红色的太阳依着东边的山脉跳上水平线的那一刻,布吉拉终于动了一下身体,他活动了一下有些酸痛的脖子,于是扭头间便看到了与第一缕降临人间的阳光相伴而来的红发少年.
莫尔斯来之前特地将一头火红的头发打理得乖乖巧巧的,此时看去还能看见发丝间残存的发胶之类的东西.
他向布吉拉打了一声招呼,走过来,道,"看来老爷子也是一夜没睡啊,精神真是顶呱呱的,想必是老当益壮,持久力更胜从前."
莫尔斯竖起了大拇指,笑道.
这话顿时把布吉拉给逗乐了,他用干瘦的手掌拍了拍比自己高好多的年轻小伙,笑道,"你这小鬼说话就是带了蜂蜜,不过我喜欢!"
莫尔斯看了一眼竹屋,问道,"音音在屋里吗?"
布吉拉瞥了他一眼,心想道,"就知道你这红毛娃大清早地来竹屋没安什么好心,不过那么久没来找那丫头了,怎么今天就突然记起了?昨天,苏河那小子刚从镇里回来...不会是因为他吧?"
"那,那个小子呢?"
布吉拉心中一凛,暗想着,"果然."
"他也还在屋里吧?"布吉拉朝苏河所在竹屋努了努嘴.
"我找他有事."
布吉拉望了望莫尔斯那略有些与他年纪不符的高大背影,眼珠子转啊转,又转到了棋盘上,不过这次他没有发呆也没有叹气,而是嘀咕道,"有好戏看了.嘿嘿.."
................
溪水潺潺,偶有白鱼跃起,白练匹匹,晴空万里无云,树冠亭亭如华盖,有两道青春的影子倒映在清澈的水中,笑声动人.
这是苏河做梦都想做的事情,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何时萌生出这种怪异的让他有些羞愧的想法.
牵着白衣少女那柔嫩的小手,手上有些因修行留下的茧,苏河仔细地抚摸着,非但没有感觉到不适,心中只有满满的心疼以及想要守护她的欲望.
时间静静地流逝着,苏河多么想这一刻就这么静止...
唯一遗憾的是,苏河从未看清过身边少女的脸庞,但虽然不知道神秘少女究竟是谁,他还是感觉到满满的幸福.
然而..
苏河突然感觉到一阵毛骨悚然,下意识地从床榻上跳了起来,手握作拳状,一手攻击一手防卫.
莫尔斯挑眉,他没想到这家伙的警惕心竟然那么强,自己不过是在他床前看了他一眼而已,他紧张什么?
苏河发现情况不太对,揉了揉眼,定睛一看,却发现正是那屡次要跟自己大打出手的红毛少年莫尔斯,然后一想起这里是自己的房间,刚刚自己正在做香甜的梦...
"你变态啊!"
为了自己身体清白的少年都不管什么礼数规矩了,竟然破口说起了脏话.
于是苏河连忙抓了一把脚下的被子,试图遮住自己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