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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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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做梦,梦见自己又回到了初中一年级那年的寒假,梦见少主人因为我老是和菩提哥哥一起玩又不理睬他而打了我——其实他下手也不重,那一拳虽然让我疼了一疼,却绝不会有内伤,然可恶的是他后来又推了我一掌,使我摔得七晕八素!我故意装着爬不起来的样子,指望他内疚,最好能扶起我,谁知他却跑了。

为此我下定决心要灭下他动不动向人挥拳、动脚的坏习惯。

从那天后我开始天天背包,且在背包里放了笔和纸。过不几天,少主人果然主动找我攀谈,还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我当即拿出纸笔来写道:你不倒歉,我就不和你说话!

以少主人的脾气当然是不会倒歉的,不过我有心理准备打长久战。

他一如预料中的那样,企图用别样手段来迫使我开口——先是拿出好吃好玩的来,说是我开口东西都归我;再又捏住我的下巴,要我张嘴;又掐住我的腕,说是只要我喊一声痛,他就放手。

而他做得最绝的事情之一就是将我妹妹小仪高举过他头,恐吓我若再不开口理他,他就将小仪摔断胳膊腿。我慌乱了一阵就定下神来写道:行,摔坏了,你养她一辈子!而我则一辈子不会再和你说一句话,连字条也不写了!

他看了字条气坏了!我故意调头就走,料定他不会去伤小仪——他的目的不是要摔坏小仪,而是要我开口,如果我不会开口,摔小仪就只能是毫无意义的行为。

当然其代价就是妹妹安然回家后将我骂得狗血淋头,说我没人性。

另一绝是:将我关了起来,说是愿意和他说话了,才有饭吃!那间房里什么都没有,唯有一部只能传呼他的传呼机。就那样,我被活活饿了两天——连水都没能喝上一口。后来还是老爷急匆匆地来给我开的门——听说他当时本来在日本的,也不知是谁把这件事告诉了他,他就专程坐了飞机回来救我。

老爷救我时,我差不多已奄奄一息,他那时立即叫来了救护车,并鼓励我一定不要睡着,等好好的做完检查,打了针再睡。我听话地冲他眨眨眼,然后又看到他身后的少主人眼圈绯红——那一刻,我就知道,我就要赢了!

果然,等我醒来,我就看到了他,他坐在我的病床则——瞧上去似瘦了一圈。

“对……对不起……”这次他终于肯开口说对不起了。

我吃力地对他做了个“写”的动作后,他更是乖乖地拿来了笔纸。

我于是在纸上又写道:要鞠一百八十度的躬,且在鞠躬时说一百二十遍我不会再乱打人了,我就当你有诚意,原谅你。

我当他一定会不情愿,没想到他立时照做了!等念完一百二十遍“我不会再乱打人”后,他嗓子都哑了,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说:

“你还有没有要求?只要有,都提出来好了,我会照做。”

“没有了。”我无甚力气地说。

“你……肯和我说话了?!”他见我开口竟似呆了。

“当然。因为你已经答应了不再乱打人了,对吧?这就行了。”我说。真奇怪,少主人比我大八岁,可有时候,特别象是此时,我会觉得他简直就是小小小弟弟。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他忽然将头埋入我的手心里连说了好几个对不起,我有些惊讶他居然能将它们说得如此顺溜!还真是有史以来的头一遭呢。

梦做到这里就醒了,其实并不是我自愿醒来,是被师颜兰打醒的——我一睁眼就看到了她,看到她举起书本正预备再打一下。

“咯,吓死我了,你怎么突然睁开了眼睛?”师颜兰似乎吓了一跳,拍了胸脯问。

“不然,我还得事先通知吗?”我望着她仍高举过顶的书本。

“是少爷让我来的。”她说,不好意思地将书放下。

“有事吗?”我问。

“当然,我是来给你补习数、理、化的。”她说:“有难点就尽量向我讨教吧。”

“唔。”我挣起身,脸红到耳根,其实师颜兰现在才初二,而我已高一。可她是数、理、化的天才,早就自修完大学课业,虽则如此,可找比自己小的学妹讨教,仍有点丢人。

“奇怪了,你怎么知道我在家?”我顾左右而言它。

“当然,是少爷打电话问了学校老师,知道你发烧请病假。不仅如此,我们还知道,你数学才六十多分,物理刚好不及格,所以,少爷就让我来了。”她咯咯笑道。

她的话才完,就又听有一个声音自室外道:“小琬物理是不及格,可她历史之类可是考了九十多分,不象某人不及格。”说着格格笑了走进来,却原来是明珠。

师颜兰扭了扭身子不说话。

明珠过来轻轻拍拍我的头道:“快去洗涑好,我们一起复习。”

“嗯。”我欢欢喜喜换下睡衣才打开房门,又“砰”地将它关上,然后再打开——果然没眼花!李治和宋文都在客厅没错!

“你们来干什么?”我不悦地大声问。

“来帮你复习。”两人厚了脸皮笑。

“有明珠和颜兰就可以了。你们回去!”我说。

“小琬!”妈妈从厨房里钻出来,喝道:“怎么可以对好意来看望你的哥哥们这么无礼??”

我不敢顶嘴。宋文则笑了对妈妈说:“没关系,阿姨,小琬的脾气,我们自小习惯了,您去忙您的吧。”

我不相信他们只是来看我的,果不其然,等大家就坐时,宋文就紧贴了明珠,李治则去黏着颜兰问长问短——哪里象是来帮忙复习的?!

“不如你们都回去吧,我自己复习就可以了。”我头痛地说。

“其实,你们女孩子何必那么努力?靠着我们男人就可以了。”宋文口气大大地说。

“做人怎么可以靠别人?”明珠当即反对:“而且,从古至今妄图依靠男人的女人有几个有好下场的?小琬就此点背几首诗词出来,给大家听听好吗?”

“唔”我想了想,当即就有了一首道:“闺中少妇不知愁,春日凝妆上翠楼。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

“哦,是说一个爱慕虚荣的女子,让丈夫出门寻求荣华富贵又后悔的事。能说明什么?”李治笑了问。

“那只是你的解释,”我说:“你不想想,古时的女子,就是想自己去觅‘封侯’也绝无可能——没有社会条件,更没机会,因此到最后只得将理想、报负之类的寄托在同命相连夫婿身上,但结果换来的只有悔和怨。不可悲吗?”

“小琬说得好!”明珠抚掌大笑。

宋文也笑道:“这些女孩子现如今要反天了,李治你口才最好,不如驳几句罢。”

李治却笑了说:“小琬的解释倒带有新鲜意味,很合我口味,我热烈鼓掌还来不及呢。宋文你思想太老旧了,不如回到古代去生活吧。”

说得大家笑得更大声了。

颜兰其时插话道:“听小琬念诗好有意思,说话更有意思,她如果到学校去讲史,我一定不会上课打嗑睡了,我们那个历史老师,就只会拿了一本书在那里象读书一样念史实,声音更象苍蝇在哼,谁有兴趣去听?对了,小琬,关于这方面的诗词还有吗?我想听。”

“先别说诗词,先说你的态度。”明珠弹了一下施颜兰的额头道:“学问学不好,怎么可以尽怪老师课讲得不好?如果你态度好,本应在课下多看看书。”

“那沉闷的历史书?”施颜兰立即摇头:“没化学书一半有趣,我才不看。”

“咱们这里一文一理两个偏科严重的小家伙。”宋文听了笑道:“她们合在一起就好了,不知有多完美。”

“我不觉得。”李治反对道:“就是这样不完美,小琬才象小琬,颜兰才是颜兰——象明亮的星星一样各有光彩,也更有趣。”

“小琬,你别听他们胡掰了。”明珠又发话道:“不如再背几首与闺怨相关的诗词来听听,也好勉励一下咱们女孩子们。”

“闺怨呀。”我想了想,心里立即涌出了好几首,当即背道:

“白马游何处,青楼日正长。凤箫抛旧曲,鸾镜懒新妆。玄鸟深巢静,飞花入户香。虽非窦滔妇,锦字已成章。”

“暖日闲窗映碧纱,小池春水浸明霞。数树海棠红欲尽,争忍,玉闺深掩过年华?独凭绣床方寸乱,肠断,泪珠穿破脸边花。邻舍女郎相借问,音信,教人羞道未还家。”

“几日行云何处去?忘了归来,不道春将暮。百草千花寒食路,香车系在谁家树。泪眼倚楼频独语,双燕来时,陌上相逢否?撩乱春愁如柳絮,悠悠梦里无寻处。”

“还有!庭院深深深几许,杨柳堆烟,帘幕无重数。玉勒雕鞍游冶处,楼高不见章台路……”

“行了!行了!”宋文大叫道:“这么一大堆!听听都晕了,不如小琬你说说你的新解。”

“还不如明珠说呢。”我说。

明珠于是横了一眼宋文,颜兰则讪笑了道:“小琬说的那些句子象唱歌一样好听,可我不太懂,也想听听解释。”

“好吧,就先说前三首吧,其实小琬背的第一首——诗,第二首——词,第三首——词,其内容虽有区别,但主要说的都是思妇们整日介想念远方游子们的悲伤之情。她们要么对着鸾镜懒新妆、要么玉闺深掩过年华、要么泪眼倚楼频独语——虽则是贵妇,可处境却可悲。因为无所事事(实际也不被允许去做什么大事),所以,用以寄托人生的丈夫一远离,她们就象灵魂少了主心骨一样除了愁只能怨。第四首的女人更可怜,嫁与一个看不出有多大志向且绝对花心的冶游郎,只怕更要整日以泪洗面。所以就说还这个时代好,它至少对于女人闯事业给了一定的肯定!使女人们不用只是痴等夫贵妻荣——以别人的成功来成就自己,反弄得只能泪珠滴破脸边花,或玉闺深掩过年华了!想想旧妇女的悲惨,做为女孩子的我们不就更是要珍惜这个年代!要加油!要自己对自己说句:女人也当自强!吗?”

“其实明珠你说得是不是过了一点。”宋文笑:“这些诗词也可理解为人家夫妻感情深,夫走了妇自然思念、甚至胡思不已。照你这么说,新女性就都该换了铁石新肠才好,丈夫不在家,想都不用想念一下,只去忙事业就好?”

“哪有?”我立即反驳他的话道:“宋文强词夺理!想念是人之常情,可从早到晚的想念,醒着时想,睡了也想——除了想念、愁怨再无别事能做、可做。那就过了头!是悲惨了!”

“说得好!”李治笑。

“好是好……”颜兰意犹未满地道:“可能不能先将那些苦诗词译成白话文来听听呀?”

她说到这里,妈妈进来让我们去小客厅吃饭,大家只得压了兴头,把还想往下谈的话题给住了。我摸摸额头,烧也好象退了!本来担心考试时还会发烧,但看来运气不错!

下午,我们正儿八经复习功课,闲话再无人提。

不过,那时起,我就决定将我们之间的谈话一字不漏地象现在这样记在日记里,好常常拿出来看,常常勉励自己。

好喜欢明珠!更喜欢她的精神!还有她的那句话——女人也当自强!

大家都在加油!我也要加油!

今天是考完后的第五天,也是按约定要住进少主人家的日子,所以少主人一早就来接我。他是守信用的人,极准时地在八点到,没迟一分钟。

“李治他们先走了,就我们俩落后了。”他一边帮我搬行李一边说。

每个学期的寒暑假期,其它孩子们还在兴高采烈地玩乐时,我们这些人却因大公司分配的任务,而须工作——吃得好!住得好!但没钱拿!又辛苦!常因任务重!时间紧,而目不能交睫!因此明珠总笑它是减肥的最佳“良药”。

“这一次,我们去哪个国家,又是什么任务?”我问。

“去古菩提所在的埃及。”少主人说:“至于任务,到那就会知道。”

这时,我看到妹妹小仪出了门勾着头望着我们——我真羡慕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没有任何限制!多自由!我才欲招手让她过来说话,少主人已不由分说拉了我上车,绝尘而去。我家父母大概习惯了我假期出门在外,都没见出来告别。

我正惆怅间,少主人的车已开至深巷,说要抄了近路回去拿一样东西,结果就在我们到达他家大门外时,一个少女不知打哪冲了出来,拦住了车头。

那个少女很美,但少主人似乎不懂怜香惜玉,居然破口咒她如果想找死的话也不要跑到他的车子前面来?!真是毫无风度!

“我姐姐,我姐姐不见了……”那个少女也不见怪,只在那里哭。

“你姐姐不见了,你拦我车子干什么?”少主人不耐烦地道:“我又没和她在一起。”

“我姐姐是来找你的。”少女哭着问:“你没有见到她吗?”

“没见到。”少主人才说完这句,就又发动汽车引擎——他从小到大都心硬如石,又麻木不仁我是知道的,但还是看不惯。

“下去。”我趁他还没开动车,打了一下他的头。

“干什么?”他问。

“她哭了,好伤心好难过,你长了眼睛没有看到吗?做为好男子汉,不是应去安慰一下人家吗?”

“她喜欢哭就让她哭好了。”少主人不悦地说:“与我不相关。”

“哪里不相关?我都听见了!她的姐姐来找你不见了,所以才哭着来问你。你是罪魁祸首!居然还敢说不关你的事?你不下去,我就下去,我去帮她找姐姐。”

“你少管闲事。”

“评判一个人是否是人的准则之一就是看那个人能否对自己的行为及行为的后果承担责任。少主人,你大概不想当人?对吗?”

“你一个才十五岁的小小黄毛丫头,说起话来竟头头是道了,以后只怕还要更牙尖嘴利。”少主人忽地笑了道:“看来,我真是将你宠坏了,才让你敢拐了弯骂我不是人。”

见他身形却还未动。我于是自己动手打开车门——我同老爷约定过的,在少主人大学毕业前,少主人的事,就是我的事!

“等一下。”他出言拦阻我,接着又勾了勾食指,示意我靠近他。我当他别有指示,便将头凑了过去,不提防脸颊却被他猛地咬了一口,然后只听他笑道:“就当是我听你这种小丫头话的奖励吧。”

“你是野兽吗?”我摸了脸生气。

“不会留痕破相的。”他边说边下了车,皱着眉头去劝那少女不要太伤心。而他们才交谈没几句,就有一美艳的女子轻悄悄地在走近他们,等我真正在意到她时,她已来到少主人的背后,在少主人警觉地转过身来的刹那,那女子已紧紧地抱了他凄声道:“我终于找到你了,终于找到你了……你让我好苦……好苦啊。”

“你们一定是串通好了的吧。”少主人推开那女人道:“利用你妹妹来拦我的车……”

“你不能这么狠!不能这么狠心……”女人象章鱼一样又缠上他,哭叫道:“我以经什么都没有了,只有你,你不能这样对待我……”

“你回去吧。不要再来缠我。”少主人竟然面不改色!

“可你不是说过喜欢我吗?为了你,我抛弃了所有的一切!所有的一切!你不可以这样对待我!”女人哭道。

“那只能证明你太蠢!我不喜欢蠢女人。何况有钱的少爷又不止我一个,你明白吗?”

“可我喜欢你,只喜欢你。为了你,我什么都可以背叛,什么都可以不要……”

“你真是麻烦!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了!你的感情对我来说只是多余。”少主人愤力推开她。

“可两年前你不是这样说的,你说你暗恋我很久了,希望我能做你的女朋友……为了你那句话,我背弃了未婚夫,忍受了所有的指责,唾骂……现在你却这样对待我?”女人紧攥他臂膀。然而少主人象是打定主意要摆脱她,竟然不由分说再度狠狠甩开她,使她一个趄趔后连退了好几步不算,又几乎跌倒。

女人的妹妹在一旁捂着嘴尽是哭,似早已茫然失措。再看看那美艳女子肝肠寸断的模样,我眼圈竟有些不自觉地潮红。但显然,我是没有时间伤感的。因为那女人一站稳就立刻又向少主人扑了过来,速度快得竟使少主人没来得及上车就又被她抱住,与此同时她还将一把水果刀架上了他脖子。接着,又听她象疯了一般地哑声道:“你不要我,行!我已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我们同归于尽,同归于尽!”

少主人家是豪宅区,终年行人稀少,今天更是出奇,就算有一两个走过,竟也没有来注意这边,或者注意了,反远远躲开。所以,指望别人救他是绝不可能的了。我虽然多少有些觉得他是罪有应得,是活该!但是……但是……

“姐姐,虽然有点对不起你!但姐姐这种做法是错的。”我说。

我买的防身用的小刀第一次真正的派上了用场,以至于那女人乍一见忽然横向自己脖子上的刀尖时,闪了一下心神——少主人当然不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于瞬间空手夺去了女人手上的刀。

但他正要展开反手擒拿术时,女人不要命地突然抓住我横在她脖颈处、握刀的右手。她妄图夺去刀!我自然不肯让她得逞,于是双手并用去抢!可没能成功,那女人手脚好快,力气又因悲伤而变得格外大,我的刀竟在电光石火间被她夺了去。

当时,少主人正擒住的她的左臂,而她孤注一掷地用了右手将刀刺往少主人的咽喉部位!时间太紧!混乱中我所来得及做的就是用了全世界最笨的法子——伸长左臂让刀不偏不倚的刺入了它里面!在女人错乱的惊叫声中,少主人已手脚利落地将她一举成擒,然后又把她的手反剪过来绑了个结实,扔进了车内。

紧接着他面色苍白地走向我,检视了一下我的伤口后,拿出大哥大,打电话叫出家里的工作人员,当家人们赶到时,他已手脚麻利地给我的伤口做了基本处理,接下来,他将两个女人(一个在车厢里,一个受惊过度象是晕过去了)丢给他们,叫他们看好。吩咐完后就将我抱上车,风驰电掣地驶向医院。

少主人处理事情真是冷静,从前到后一步步纹丝不乱,不见一点多余的废话和行为。他遇事时总是这样吗?我每年同他相处的时间通共三个多月,所以在那些我不知道的岁月里,他已不断地成长了吗?他和十五岁那年太不一样了,如今的他好象一个真正有担当的大人!

“你是笨蛋吗?”就在我些微有所感动时,少主人却忽然插进一句煞风景的话。

“什么话!”我当即恼火,伤口亦开时疼痛。

“你不是笨蛋,干什么伸了手臂去挨刀?或者你当我白痴,认为我只有挨刀的份,没有躲过的能力?!”他说。

“不是那样!我那么做只是出于一种本能而已!”我不悦地说。

“本能?”少主人疑惑强调这两个字,教我心里难受。

“是了!本能!”我大声而气恨地道:“我认为:你做错了!别人可以打你,可以骂你!但绝对不能伤害你!绝对不能!”

“你是什么意思?”少主人忽然将车停在了路旁:“你不会认为,想保护我不受伤害是你的本能吧?”

“唔。”我的确是那么认为,但忽然不好意思说,因为怪怪的……

“小琬想保护我……”少主人的声音突然有些哽咽。

“是了!想杀你的人除非先杀死我,就是这个意思……”我大义凛然地还想再多解释两句,好让他明白我的心情——不是当他白痴!更不是认为他只有挨刀的份。然而我没能说下去,他已紧紧的拥住了我——呼吸困难!外加伤口痛!使我无法成言。

“你……”我想让他放开我,但只挤了这一个字出来。

“不知怎么……我突然觉得好幸福……真的好幸福……”他说。

“痛……”我向他传达了自己的感受:“难受!”

他猛地放松我,说:“抱歉……”

“当然要抱歉,”我嘟了嘴说:“必竟你刚刚的感受是我用呼吸不过来换取的。”

“呵呵……”少主人笑起来,抚了我的头发道:“小琬就是小琬……天下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了。”

“当然!”我说:“就是少主人也是独一无二的!我觉得人也和树叶一样,找不到一样的树叶也一定找不到绝对一样的人!所以大家都是特别的!”

“哈哈……”这次他居然大笑起来。

“可恶!”我拿脚踢了他一下——我说的话那么可笑吗?!

不过回头看看我的日记,也真奇怪!我怎么每次都能把自己和他的对话记得如此清楚?不想了过些天要去埃及,可能会抽不出时间写日记。

还有,很晚了,睡觉吧。

今天又同少主人吵架了,他答应了等我从医院出来,就让我见那位因为他而伤心欲绝的姐姐,现在却又说她们已被父母带回家去了,因此要带我直接去埃及。

翻开日记,那位姐姐的话便句句犹在耳畔,可怜的姐姐,也不知现在如何?

少主人说好了直接去埃及,没想到中途会先来香港。他将我带到一座豪华宅邸前才说,那就是我想见的那位姐姐的家。我同他闹了几天的别扭,原不指望他会带我来这里。闻言当然既惊且喜。

少主人拉我下了车,然后就去敲门。开门的阿姨见到他时,吃惊得下巴都象快掉下来了。那位姐姐的父母更是如此,见到少主人简直手足无措。当少主人问他们话时,更如是他们对不起少主人一样,诚惶诚恐之极。

不多一会儿,那个为了姐姐拦下少主人车的少女来了,岂知她更无节操,也没义气,见了少主人居然喜笑颜开,做出种种女儿娇态。很快我就了解到,那位姐姐已被送往美国做心理治疗,医生已告知她已不幸患了精神分裂症。

但那家夫妻二人却致歉说,是他们没有教好女儿,然而我从那位妈妈眼里还分明的瞥见她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怨恨和惧怕。她又说再过些时候,他们全家将移民去奥州,说绝不再给少主人添麻烦时显露得最多则是无奈。

最后,少主人留下了一些礼物,就带着我离开了。我因为他最后连一句对不起都没有同那对夫妇说而不依不饶,照旧不肯理他。我的态度终于激怒了他,他冲我大吼大叫问我究竟想怎样?

“是你不对!姐姐那样全是你的错!你有什么资格趾高气扬?你有什么资格不说报歉?!”

“我哪有错?”

“你哪有错?!如果不是你对那姐姐说你希望她成为你的女朋友,事情哪会变成这样?始作俑者难道不是你吗?”

“始作俑者不是我!”他略有些激动地说。

我不信!于是说:“坏人从来都是这样的。以别人的痛苦来寻开心!所以看到姐姐痛苦时,你一定很开心吧?!”

“你这个小混蛋!”少主人忽地一把揪住我,我以为他要揍我,谁知下一秒却被他圈进了怀里,居然向我解释,并告诉当初说那句话并非本意,而是受人之托。

那位姐姐原是他表哥的结婚对象,但是他表哥不知为何得了婚前恐惧症,成天疑神疑鬼。闹到后来竟天天来缠他,请他帮忙试验未婚妻的忠贞程度。

他自然是拒绝了,无奈那位表哥仍天天来缠他!缠得他不得休息也无法学习!为了能获得安宁,也聊以抚慰表哥,他勉为其难充当了“第三者”——让表哥躲在车里,而自己则去向那女人说了那句追悔莫及的话,其实这是他唯一做的事!却莫名地象捅了马蜂窝一样,事情从此变得乱七八糟,无可收拾——表哥的婚事当然告吹了,且正中下怀地宣布从此为独身主义者,并用它做借口四处玩女人而不负责任。而少主人则遭到那女人不弃不舍的纠缠。

我想怀疑少主人话里的真实程度,因为这故事着实有点象天方夜谭!可他的目光那样无助和无奈!这还是我与他相处这么多年里首次见到的。

“你其实只是善意地希望你表哥能安安心心的结婚,更希望他们白头到老的对不对?因为你做梦都料想不到只是一句话,也能引起轩然大波……你很难过吧。”我说

“你这是想安慰我吗?小琬?你要真想安慰我就亲我一下,那样我就不会难过了。”少主人抱着我低喃。平时他这么说,我只会赏他一拳头。这次不知为何,竟乖乖揽过他的脖子,亲了一下他的脸,且一点也不象平时那样觉得恶心。

“有了这温暖的怀抱我就能面对刀山火海……”少主人抱得我更紧了,轻声道:“小琬……我的小人儿……你一定要快点长大,快一点长大……”

长大了有什么好处吗??我怀疑!

不管怎么样,我同少主人就这样的合好了。我希望那位姐姐在美国能好起来,并能过上幸福的人生。而那位我不知姓名的表哥也能找到自己真正的新娘……

曹琬写日记的方式真是和她的人一样别具一格!我还想再看下去,可天已晚了,小玉一定催我去吃晚饭。她是出于好意,我无法拒绝,只得瞄了瞄如同熟睡的小琬,然后将日记本拿回自己的卧室锁好,且随了小玉去饭厅用餐。

这些天,我一直是同其它的工作人员一起吃饭的,所以来到饭厅就发现原来大家都坐在那里等我,让我真过意不去。

闲聊间,我又得知小玉原来是做替身演员的,她身手极好,表演又到位!但因为长相太过平凡而做不了正式演员。小玉对此只付之一笑。她的开朗使得用餐的气氛很活越,说起话来更无禁忌。有人告诉我,小玉曾经救过倪先生一命,后来倪先生就请她来做保镖。

“我那也是误打误撞,在酒店里进错了房间。”小玉笑着说。

“所以说,这是缘呀,我们大家就是有缘才能在一起工作的。小玉不跑错房间,就不会救得了少爷,我们也就不会同小玉这么好的女孩子坐在一起谈天说地了。”大家同声一气地说。

看得出来,这里所有的人都很喜欢小玉,我正想问她是怎么救了倪先生的?忽听到衣袋里手机铃响,打电话的正是姚杰。

“出来!我在大门外。”我一将手机放至耳边,就听到他说。

“你通报一下姓名,自己进来好了。”我说。

“守门老人不让我进去。”他又说。

“怎么?!”我一惊。

“是我吩咐的。”赵阿姨板了面孔放下碗筷道:“在小琬病着的期间,不许放陌生男子进来倪家。”

“姚杰是朋友!”我有些恼火地说:“是小琬的朋友!不是陌生男子!报歉!”当下,也管不了她怎么想,我就径自跑去大门那边迎接姚杰。

这次,守门的老人没有拦阻我们,姚杰也无多话,一见我就开门见山地问曹琬在哪?我领了他穿过众人戒备的目光直接去了小琬的卧室。

他是来见小琬的,所以他一看到她就过去握住她苍白没有血色的纤纤玉指,且象是很痛苦般地将头埋入她的掌心时,我一点也不觉得奇怪,一点都不……但其后跟来的赵姨却明显不满意他的行为,所以道:“少爷会不高兴的。”

“如果您想去向他报告,我也无所谓。”我说。

“我不是那意思……”她低了声,尔后无语。

“她这样几天了?”姚杰抬了头问。

“如果将她昏迷起的那一天算上,今儿已是第三天了。”我难过地回答:“都是我的错……”

“医生怎么说?”他问。

“他教了我们护理的方法。”我期艾道:“且说,能不能醒过来,几时醒也得靠小琬自己的意志。”

姚杰顿了一下又问:“她昏迷不醒……倪正……他知道吗?”

我看了眼赵阿姨回答说:“我们所有的人决定,不到最后关头,绝不告诉他。”

“应找最好的医生。”姚杰看着小琬说。

“这不劳您费心。”赵阿姨铁了脸道:“我们已经找了最好的医生。”她的话才落地,就见郝律师匆匆进来,附在她耳边嘀咕了几句,她听了立时面色急变,匆匆和郝律师一起走了。姚杰仍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望着小琬,若有所思。

我犹豫了一下,跟在赵阿姨他们身后去了客厅——我对姚杰很放心!

和预感的一样,倪家又发生大事了!

客厅里的一个保镖正用枪指着乔宁的脑袋,其它工作人员,也如临大敌一般紧瞅了乔宁,但他面不改色地站在那里,见了我们到来了就道:“你们不让我见见小琬,我是不会离开的。”

我是认识他的,在于小姐手下做事时,他曾多次关照我,我做梦都想不到,象他那样斯文有礼的人,居然会有充当杀手的一天!

“你不要青天白日说梦话!”赵阿姨一听他的话就愤然道:“少爷不把你送去公安局!让你坐牢已经够对得起你了!你还想怎么样?”

“我这次来,别无其它,只是想看看我的同伴。”他说。

“同伴?你还记得你们是一起长大的伙伴吗?你拿枪指着她的时候,怎么就不记得她是你的同伴呢?!出去!不要在这里花言巧语!出去!”说罢,赵阿姨声色俱厉地对保镖道:“把他赶出去!”保镖闻言正要动手,郝律师却忽然对他们摇了摇头,然后拉过赵阿姨去到一边不知在那里商量了些什么,然而赵阿姨只是频频摇头。

“你们一定要我走就把我变成尸体打横抬出去!”乔宁又发话道。

“请您相信我……”我听到郝律师急切的肯求声。

赵阿姨不语。

郝律师见状便对保镖道:“小赵,你辛苦了,让他上来罢。”

保镖依言放下了枪,乔宁横瞥了他一眼,就随着李阿姨一起走向曹琬的卧室。

我们一进卧室就见小玉早已立在曹琬的床头,她双目微扬地向所有人扫视了一遍,就全神贯注于乔宁一举一动。姚杰则坐在另一头,一动不动,象是没看到任何人进出,或者即使进出也不关他的事。

乔宁亦没多留意他,只是迅速站到小琬床边,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在静卧在床、苍白的犹如睡着了似的她。

“我,在所有的伙伴中,我最喜欢你……以小小的躯体无畏地面对大家,并同大家打架的你,在我看来,是最勇敢最美丽的女孩——我崇拜你、喜爱你,一直一直……但是你为什么要成长为一个破坏他人幸福的女人,为什么?”

说完他旁若无人地执起曹琬露在被单外的手,放在唇边,静默无语,赵阿姨及所有的人都紧盯着他,大气都不敢出!然而,他并未有其它的行动,只是流下泪来——印象中的乔宁一直较为沉默寡言,但不失为君子和男子汉,原来男子汉也会有不受控制地在他人面前落泪的时候吗?我瞧着他,一时有些惊得呆了,不知不觉受到感染,悲不能禁——原来男人的眼泪也自有一股令人心碎的力量——可能是因为男人极少流泪,才使他们的泪水更能打动人心罢。

“走吧……”郝律师上前来挽了乔宁道:“你现在看到她了,就该满足,回去吧。”

乔宁紧握了曹琬苍白的小手,深深凝视了她一眼才转身同郝律师一起转身出门,而当他经赵阿姨身边时,忽轻声道:“我希望她永远不要醒来——只要她一醒来,我就不会停止追杀她,绝不停止……不过放心,等她死了,我会去阴间陪她,永远陪着,绝不让她孤独。”

他的声音虽轻,可我终究还是听到了,正要做出反应,就听赵阿姨含恨道:

“你最好回去告诉那女人,不管她怎么做都是白费工夫,少爷的心绝不会再回到她身边了!还有你乔宁——”她忿忿道:“在你们一起长大的伙伴中,你真的最让人失望!”

“多谢!”乔宁瞥了赵阿姨一眼,冷笑着出了门。

我发了一会呆,就追了出去。

才来到楼下大门外无人处,便看到郝律师象是极为恼怒地举手扇了乔宁两个耳光,乔宁既没还手,也没答腔,仅仅望了他几秒后就扬长而去。郝律师则在原地,双手插入发丝里,困兽一般来回走动,象是极苦恼——他从来都有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气度,我从没见他有过如此暴躁的举动。

看来,乔宁是认真的,认真的想要置小琬于死地……

“请您!请您都告诉我!把您所知道的事情都告诉我!”我走到他面前急切而诚肯地说。

“张小姐!”他有点惊讶地看着我:“你怎么来了?”

“请您告诉我,乔宁还有于小姐,小琬……他们之间到底怎么了?”我明白自己冒失,但还是忍不住再次说道:“请把实情告诉我,拜托你。”

“你一定是吓到了……”郝律师似已恢愎他平日里冷静~稳重道:“你不用为他的话担心,当务之急是要让小琬快点醒过来,乔宁交给我们来对付就行了。”

“可是——”我说。

“我还有事,告辞了。”不等我说完,他就自行离去。我没追他,我知道象他那样的人,若不肯说,那就算用铁锥去撬开他的嘴都没用。

事情变得越来越扑朔迷离和复杂了,难怪小琬要说她所处的是一个是非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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