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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醒来”(Ⅰ)

我,终于——

挣开脚下的束缚。

不,还不够——

我要逃离——

松开双手的抓握、摆脱一切,漂浮在这一片纯粹的漆黑里——

我感觉自己仿佛在向上飞升。

在这个瞬间我突然发现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

她和那个少年!

忽然想起这件事的我急忙转身,却发现自己不知道现在所在何处、不知道自己面向何方、不知道自己刚才如何向上升起、更不知道现在该如何向前去寻找他们。

在之前那一瞬间我确确实实的感受到自己挣脱了脚下的束缚,感觉到了自己向上方的移动,甚至感觉到自己在下一秒就能离开这片黑暗、回到房间之中。

但现在,我停了下来——在这片我无法分辨方向、不知该如何逃脱的黑暗中停了下来。

我想动,但是……

“喂!——”

刚一开口,我就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更应该说,我听不见自己发出的声音。这片黑暗在视觉和听觉上所反馈给我的都是完全的沉寂,唯一能被我感知的只有我自己的运动——我的心跳、呼吸带动的肌肉的收缩与放松。

我还活着,只是看不见、听不见而已……

我一再在心里向自己重复这句话:

我还活着,我还活着……我还活着。

重复了好几遍,我的心跳才缓和下来,可以开始冷静地思考:

刚才在我挣脱之前,我在和自己对话,对话到最后的结果是我选择了相信那个“自己”。之后我就忘记了除了“离开”这个念头的一切事情,直到我想到女孩和少年,才停下了移动——这样看来,我之所以能从束缚中逃脱并上升是因为我当时只想着“逃脱、离开”。

但现在我更想找到女孩和少年,带着他们一起逃脱。

如果说靠着纯粹的思考就可以获得刚才那样的能力的话——

不,我现在连他们两个在哪里都不知道,我看不见他们、听不见他们……我甚至怀疑他们还在不在这片黑暗之中。

可恶,为什么之前那瞬间我松开了双手!

是因为我想逃离吗?

然而恢复了意识的现在,我并不想只有我一个人逃脱这片黑暗啊。

也许是因为我在想逃离的时候就没有想到带着他们一起——

不,绝不可能,当时我只是因为与另一个我的对话而失去了意识。只要我的意识还存在,我就一定要找到并救出他们。如果说只要我想我就可以做到的话,那就让我做到啊!——

等,等等……

“呼——”

微弱的呼吸声。

“砰咚砰咚砰咚”

急促的心跳声。

两个方向,传来两个声音:

是女孩与少年。

不会错的,此刻的我无比相信自己的感觉。

那么,现在就去救——

先救……谁?

对我更重要的人。

救她吧。

黑暗中的我向那微弱的呼吸声移动着,没有受到一点阻碍。伸出手去,一下就抓住了她。

她感觉到了我的存在,下意识地一惊,想要挣脱,我刚要开口却想起这片黑暗中并不能传递声音,就不顾她的挣扎,直接把她拉过来一把抱进怀里。

幸好,我还能闻到她的味道,还能摸到她的头发。

被抱住的她愣了一下,然后是更激烈的反抗。我不知道该如何让她明白她身边的人是我,只有在更紧地抱住她的同时,把脸靠近她的脸,让我的呼吸能拍在她的嘴唇上。

这样做似乎真的有用——她忽然就没有再挣扎,呼吸也由之前的渐弱变回平稳。本想在现在去寻找少年的我为了安全起见决定先带她离开这里。随着我这一念,我感觉到自己正抱着她一同向上飞升,路途中的她还有些害怕地抓紧了我后背的衣服,我则以更紧实的拥抱回应她——终于,我的眼前重现了光亮。从黑暗中脱出的我一时间还有些不适应,闭上了眼睛。直到感觉自己和她完全脱离了那片黑暗回到房间之中,我才睁开双眼,让我和她从空中落下站到地面上。

“呜嗯——”

终于听见她的声音,我看着她也因强烈的光亮闭着眼睛,身体其它地方毫发无损,心中有如一块大石平稳落地一般放下心来。为了能让还没睁开眼睛的她安心,我开口:

“刚才,是我把你救了出来。”

她一愣,猛地睁开眼睛,与我对视。

我看见她的眼眶里立刻就盛满了泪,却又闭上眼睛,再睁开的时候还是没能控制住地哭起来,声音随着哭泣而带着些微的颤抖:

“真的是你……真的是你!我好害怕自己猜错——”

“没事,没事了,我带着你回来了。”

我一边用手捋着她的头发,一边说着安慰她的话。

她渐渐止了哭,竟对我笑起来——眼角还挂着泪: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救我的!”

“嗯。”

她忽然迟疑了一瞬,而没有开口、依然对我笑着。虽然觉得她的迟疑有些奇怪,我也没有再多想,伸手拭去她脸上挂着的眼泪,然后拍拍她的头。她温顺地任我安抚。我见她如此,心里的顾虑总算是完全消除,对她说道:

“那,在这里先等我一下,我还要去救那个少年。”

她的身体在这一刹那明显地僵硬起来、旋即平复,回答我的声音却仍带着无法掩饰的疑虑:

“你还要回去吗……你怎么回去呀?那扇门已经不在了……”

此时的房间是关闭了模拟的本来模样——从墙壁和地面的大小就能看出来。变回灰白色的四壁让我难以判断这里是不是我和她之前所在的那个少年的房间。尽管如此,我有些偏执地相信——或是说,感觉到——少年就在我踏着的地面的下方。

既然我之前能凭借着莫名获得的能力从黑暗中向上升起、穿过地面回到这里,那我应该也能凭借着相同的能力穿过地面、从房间进入那片黑暗。现在对我而言,那片黑暗并没有什么可怕的。而且我也有去救那个少年的理由——他刚才可是向我伸出了援手的啊。

“我有办法,放心,他之前救了我,我也要去救他。”

怀着这样的念头,我的身体沉入地面,在这过程中我向还站在房间里的女孩挥了挥手,在她含着以不舍为主的复杂目光中完全沉入黑暗。

循着我所能清晰听见的心跳声,我向着我感觉到的少年的所在飞去。那一连串的心跳听上去并非恐惧,而是一种我难以理解的兴奋。很快到达那里的我一把抓住少年的手臂,随即被他的另一只手抓住,能感觉到他的颤抖——我想那并不是因为害怕。

并没有去在意他的行动,我向上飞行,带着他一同离开黑暗回到房间。

房间里的她见我归来便欣喜地扑向我,我接住她,与她对视片刻。而后我转向少年,看见他的眼睛刚刚睁开,里面没有丝毫的恐惧:

“嘿!刚才那样的黑暗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哇!”

“……你就不害怕?”

“有啥怕的哇?刚才有人抓住我就让我很开心啦!而且还是你哇!”

“……那就好。”

“诶?这里是我的房间哇?我们回来啦?”

“嗯,回来了。”

“好哇!”

他像一个孩子一般(毋宁说他本身就是一个孩子)地在房间里跑起来,边跑边跳,手舞足蹈。伸开双手,如同飞翔。感到诧异的我干脆不去在意,拉住身边女孩的手,和她一同享受着这样的安宁。虽然我心里的感觉告诉我这种时刻不会太多,在我还未遭遇的未来有着无数的危险在等待着我、女孩还有少年,这个“笼子”的“主人”已经盯上了我们这几只“小鸟”,似乎还想要把我们给好好把玩一番的样子。神出鬼没的黑影、完全沉寂的空间都是他的把戏,而那些还只是开始——

我感觉得到,这个房间背后的人,并不会满足于我们在之前遭遇那些状况时的表现。

当然,这只是感觉而已。确确实实的未来对我而言仍然是谜,女孩和少年在我心里也仍然有一部分是谜,我自己对我自己而言,也是一个谜。

全部都是未知,令人疑虑甚至令人恐惧的未知。

害怕这些未知吗?

害怕这如同梦一般的现实吗?

我自己的声音在我耳边对我说着——

如果是梦,那就勇敢地把它做下去。

答应了要保护她的我,怎么能在她之前恐惧?

突然——

房间一片漆黑。

闪光的道路、敞开的大门,在我、她和少年的面前显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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