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帅刘宝林一听说他是尉迟恭敬德,当时双眉倒立,二目圆睁,牙关紧咬,骂道:“老蛮子,我父帅被你打得抱鞍吐血,今天,我要替父报仇雪恨,你快拿命来!”说罢,接着抖动矛枪,恶狠狠地刺去,这话到,马到,枪到,真叫快呀!
尉迟恭敬德急摆蛇矛枪架住他的大枪,一翻腕子,把宝林的枪压在底下说:“娃娃,你叫何名?”
“你家少帅叫刘宝林是也!”宝林瞪眼说。
“哈哈,原来昨天被打败的那个刘国祯是你的父亲吗?娃娃,你爹都被我打败了,你能是我的对手吗?小小年纪你逞的什么能?快快回去吧!”
“老蛮子你休要发狂,你说我小,我的雄心不小,力气不小,金钢钱虽小能钻瓷器,称砣虽小能压千斤。你是老而无能——饭桶,你岁数大,死的快,废话少讲,看枪!“扑棱”又是一枪。
尉迟恭敬德本来是个点火就着的暴躁脾气,不知道什么原因,今天能有这么大的耐性,听了这话,不但没生气,反倒乐了,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孩子。叫道:“娃娃今天这仗,咱别打了,你这小小年纪着实可爱,我一不注意要伤着你,还怪心疼的,莫如你回城去劝你爹爹献关投降,我大唐决不伤害你们,到时,我认你做我的干儿子,你看怎样?”
“呸!老蛮子,你胡说八道,满嘴放炮,我还是你的祖宗哪!接枪。”宝林是边骂,边打,又刺一枪。
“嘿嘿,”尉迟敬德心说,这娃娃的脾气还不小哪!这真是:“小马乍行嫌路窄,邹鹰展翅恨天低。初生牛犊不怕虎,长出角来反怕狼。
“罢罢罢,老夫陪你战上几合,”说罢摆动长矛就和刘宝林动起手来,可是他并不想伤害这个小孩,而刘宝林确有杀尉迟恭敬德之心,使出全身解数要决一死战。
尉迟恭敬一看,这小孩的功夫不错,我要好好试试他,究竟能有多大本事,他想他的全部能耐给引出来!哪曾想,刘宝林受过高人的指点名人的传授,他把枪法使开,“啪啪啪”来得很快,上下、左右把尉迟恭敬用枪尖给围了起来,在他的身前、身后来回的出溜。一不小心给溜上,就够难受的,尉迟恭敬招是横档、坚躲,左开、右架的紧忙活。心说,哎呀!这娃娃还真的有两下子,我要不拿出真本事,还真难以胜他!想罢,用出真招,好一场恶战。
两条枪撞击,“叮叮当当”火星乱冒,八个马蹄登开,趟起尘土飞扬。
刘宝林看见尉迟恭敬德的枪招,不由得暗暗称赞,这老蛮子确实厉害,不怪我爹赢不了他,就我这么年轻力壮,要想赢他,也不那么容易,看看天色,说现在的话,已经是下午三四点钟了,在那个年代,没有钟表,都是看天论时辰。一个时辰是现在两个钟点,按十二时辰计算,一个对时正好一昼夜也就是现在的二十四小时。现在的三四点钟,就是那时的午时已过,正进未时。
尉迟恭敬德也看了看天,一带马跳出圈外,一勒马的丝缰就站住了。
“老蛮子,你害怕了,还是怯阵了?为什么停而不战?难道说你服了不成”刘宝林怒问。
尉迟恭敬德哈哈大笑道:“娃娃,你看老夫是怯阵的样子吗?你看天已将晚,咱俩还都没吃午饭,把你累得通身是汗,小小的年纪,要是累坏身子,那还了得。今天战到这里,有胆量明天咱俩再战,怎么样?还敢来吗?”
“喝……”把刘宝林气得直咬牙,忙道:“老蛮子,我要与你夜战。”
尉迟恭敬德一摆手说:“不,不行,咱们一天没吃饭了,人受得了,这马可受不了。况且,你又是孩子,累坏了怪叫人疼心的,今天不打了,有胆量,咱们明日再战。”说什么尉迟恭敬德也不战了。
“好。老蛮子,再叫你多活一夜,脑袋先寄存在你的脖子上,明天我再来明天不见不散,来者是君子,不敢者是匹夫。”刘宝林说,吩咐一声:“收兵。”
尉迟恭敬德不但没生气,反而挑起两个拇指:“哇呀呀呀……好哇,好哇,好。”他倒夸起好来了。
勒马停枪,眼看着刘宝林进城了。程咬金一催战马“咯咯咯咯咯”就上来了,见尉迟恭敬德就说:“哎,我说老黑。”
尉迟恭敬独看刘宝林都看入神了,突然听程咬金叫他,他这才回头说:“噢,程老千岁。”
“哎,大老黑,这小孩的本事真不错,他叫什么名字”
“叫刘宝林,是白狼关元帅刘国祯的儿子。”
“老黑呀,你喜欢他吗?”
“喜欢有什么用,他是番将之后代。”“我说大老黑,刚才我在后边给观敌了阵,那小孩和你打仗的时候,我好细看啦,我看他,那个眉毛那个鼻子,那张脸啊,就像从你脸上揭下来一个样,哎,就,就差他没有这个玩艺。”程咬金说着话,用手一指尉迟恭敬德的额下球髯。
怎么胡须还是球髯呢?因为尉迟敬德的性格不好,他一发威,“哇呀呀呀”一叫唤,就用手揉额下的胡子,把胡子揉得像球似的卷卷着,所以叫它球髯,“如果这孩子,再有你边额下的球髯,干脆就是个小尉迟敬德了,不用说他别的咱就这黑劲,就像枣木炭一撅两半截,当中那个茬,油黑油黑的和你一样,我看这孩子,一定是你儿子。我说老黑,你好好回忆回忆,你年轻的时候,是不是不正经啊?”程咬金说。
“我说程老千岁,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尉迟恭敬德瞪着眼说道。
“哈哈哈,怎么,大老黑,说你年轻时不正经。还不对呀!别忘了,黑白二夫人。可是我喝的你的冬瓜汤。”程咬金笑着说。
喝冬瓜汤,就是媒人把亲事说成以后,请媒人喝喜酒,其中主要就有冬瓜汤。程咬金这一辈子,保媒的事没有少办,尉迟恭敬德纳双妻,黑白二氏,就是程咬金为媒的。”
那还是在攻打洛阳镇五龙的时候,王世充孤军难挡大唐,请来孟海公助战,孟海公也是十八家反王之一,他有三房、四妾,这黑、白二氏,就是其中的两个夫人,等开兵打仗的时候,尉迟恭敬德生擒黑夫人,活捉白夫人,一个是走马活擒愣给抱回来的,一个滚在地上逮住的。回唐营之后,程咬金从中说合,黑白二夫就成了尉迟敬德的妻子了。所以说,程咬金一提这事,尉迟恭敬德就有点不好意思了。
今天,老程又扒开小肠子,尉迟恭敬德无话可答了,只好一摆手说:“嘿嘿嘿嘿。别提那事啦!”
程咬金向来是爱说爱笑,此刻,两个人,说说笑笑地就回到了唐营,暂且不提。
咱们再说刘宝林,回城之后,刘芳刘国祯,早就带众将下了城楼等着了,一见面说道:“儿啊,你辛苦了。”
刘宝林赶紧从鞭离鞍下马:“爹爹,孩儿为国尽忠是理当的,爹爹你的伤势如何?”
“好多啦,好多啦,儿呀,今天我看你和老蛮子杀的棋逢对手,没有累坏吧!”
“没有,这个老蛮子确实厉害,开始我认为不用多大力气,就能把他置于死地,没有想到,他老奸巨滑,还挺扎手,因为两人大战一天,都没吃饭,这个老蛮子可能饿了,他说明天再战,恐怕明天这个老蛮子,就回不去了,他的枪法门路,我都掌握了,一定要把他置于死地,好给父帅报一鞭之仇。”
“好,明日全仗我儿一阵取胜了。哈哈哈!”乐得他前仰后合,满脸核桃纹都开缝了,来到府门外,爷俩手拉手并肩而入,刘国祯赐给宝林一个座,二人坐下,刘国祯说:“我儿大战有功,暂歇一会儿,速去后宅见你母亲去吧!你娘一天没见你,一定把她想坏了!”
“是,孩儿这就去见老娘去。”说罢,便奔后宅而来,宝林心想,因为今天打仗,昨天晚上也没见我娘,我娘一定想我,因为,老娘一天不见我也不行,再说从昨晚至今,已经两天啦,快去给娘请安去吧!等他往堂楼上走的时候,觉得好像有人在哭。宝林手扶栏杆止住脚步,仔细一听,这又是我娘在哭,心说,也不知为什么,从我记事那时起,很少见我娘脸上有一点笑容。
总是双眉紧锁,面带化色,有时候,我爹爹上得楼来,全家同桌而食,母亲笑一笑,也是偶然的,甚至是勉强的,平常看他们老夫妇很是和睦,又有我这么个儿子,都这么大了,他老有什么不痛快的事情呢?为什么老是不乐?他一琢磨这事,脚步可就迟缓了,慢腾腾地往楼上走,就听丫环喊道:“哟,少帅来了。快上来吧,把老夫人都想坏了,都让我们找了好几回了”又冲楼上说:“老夫人你甭着急了,少帅回来了。”
她的喊声,打断了刘宝林的思绪,他加快脚步上得楼来,丫环高高地把帘子挑起,宝林进房一看,靠着床前有张金漆八仙桌,两边两把太帅椅子。母亲正在太师椅上坐着。两只眼睛哭的都肿了起来。活像烂桃子似的,宝林一见,这心里非常难受,紧走两步就给母亲跪下了说:“孩儿给母亲磕头了。”
老妇人高挽着发髻,鹅黄绸子系在上边,身上穿着四花格子,下边是古铜色的八宝裙,裙下露出残莲。
为什么叫残莲哪?那年头讲究姑娘家裹脚叫金莲,媳妇成为银莲,老太太为残莲。为什么这样称呼哪,就是说,姑娘的脚特别值钱,不允许外人看,穿着裙都是扑天扫地的,把脚盖起来,姑娘的脚为贵,所以,叫金莲,媳妇比姑娘差一点,银莲,到老太太这么大年纪就成残莲了!每天孩子来了,就给母亲见礼,老太太总是站起身,把儿子扶起来,领到床前,娘俩并肩坐在床上,拍着孩子的肩膀头,张家长李家短,三个哈蟆五个眼的说起来没完没了,有多大的愁事,只要看见儿子,愁容顿消了。可是,今天不然,看见孩子跪在跟前,老家仍然是面沉似水,连句让起来的话都没说。
宝林也纳闷呀,给娘磕头娘不说话,没娘的话也不敢起来呀,那就跪着吧,又说:“娘,儿给你施礼了!”
老妇人一瞪眼说:“小冤家,你到哪里去了?昨晚儿到今天面都没见,你干什么去了?说!”
“娘,暂息雷霆之怒,听孩儿说,我不是玩去了,也不是到外边去惹祸,我是替爹爹打仗去了?”
“啊!你说什么?”
“我出城打仗去了。”
“打仗!跟谁打仗?”
“娘啊,现在大唐朝兵临城下了。”
“娘!大唐来的兵?”“是呀,我爹爹被个老蛮子战败了!这个老蛮子可厉害了!”
老夫人一听,大唐兵打败了老爷,急忙问:“儿呀?大唐那个蛮子他是何人,你为何前去打仗?”
“因为爹爹被老蛮子打得抱鞍吐血,有伤在身,孩儿我真生气了,我再三的和爹爹要求着父去报仇,所以今天我就去出马和老蛮子打了一仗,没分胜败,因为老蛮子说晚了,定好了明天再战,这个老蛮子真够厉害的。”
老夫人装问:“他姓什么,叫什么你问了吗?”“问了,他说他是什么敖国公尉迟恭敬德。”老夫人听到这里,急忙站起身来,手扶八仙桌哈下腰去又问。
“他叫什么名字?”“叫尉迟恭双名敬德”
“噢,这个老蛮子是怎样长相呀!”
“是个大个,能有九尺高,粗腰宽背、肚大腰圆,面目凶恶,那身黑的,哼,比孩儿我还黑得多。”“他用什么兵器?”“丈八蛇矛枪,和儿使的是一样的兵刃。”“不知用何物,把你父打的抱鞍吐血?”
“是用钢鞭。”“噢,”老夫人一下子就坐在床上,两眼呆呆地发愣,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把刘宝林吓了一跳,心说。娘是怎么了?叫道,“娘,娘,娘啊。你怎么了?”
“啊,啊,没什么。”老夫人面带一丝苦笑又说:“儿啊,你快起来吧!为娘老糊涂了这么半天你还跪着哪?起来!快起来。”
宝林站起,一看母亲又哭了,忙问道:“娘,你怎么又哭了?”
“啊——没哭,没哭,听说儿子能上阵打仗。我这是乐的呀!”
“娘啊,我们说好啦,明天再战,我一定取他落马,把他的黑头拿回来,那时候,娘你更高兴了。”宝林接着说。
老夫人没答话,眼色不对,脸色也直变。
宝林一看母亲这样,心想,我娘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老像要哭的样子。
老妇人稍停一会儿冲丫环婆子说:“你们都去吧,等用你们的时候,再叫你们。”丫环婆子答应一声,就退出去了,此时,楼上就剩下他们母子二人,老夫人站起身,往外看了看,见没人,才转身说:“我儿。”
“儿在。”
“你今天会战的这人叫尉迟恭敬德。背后插有一条十三节钢鞭。对吗?”
“对”
“明天你出马想把他怎样?”
“我要取他落马,好取他的魁首。”
“嘟!小冤家,还不给我跪下!”
闹的刘宝林直发愣,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再看母亲真生气了,不由自主的膝盖一软“咕步”就跪下了,忙问:“娘,我怎么了?”心中纳闷,我也没错呀,我娘怎么瞪眼了?“我把你这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小冤家,谁叫你今日出马打仗,谁叫你明日要他一死,你知道和你打仗的那个尉迟恭敬德,他,他,他他是你的什么人吗?”
“啊什么人?那是我父之仇人。”刘宝林说道。
“胡说。”“娘,没胡说,他是大唐之将,我是北国之少帅,他不是敌人,是什么呀?”
老太太的眼泪呀,此时,说什么也控制不住了,顺腮往下直流啊,哽咽着说:“儿呀,敖国公尉迟恭敬德,他就是你的亲爹呀!”“啊!”刘宝林心说,我娘这是怎么了?你怎么胡说起来了,他可没敢说出口来,忙说道:“娘啊!你,你,你糊涂了吗?爹爹不是刘芳刘国祯吗?你怎么说老唐蛮尉迟恭敬德是我的爹呢!”
“小冤家,我说他是你的爹爹就是你的爹爹,他就是你亲生之父,你以为刘芳刘国祯,他是你的爹爹吗?”
“啊,是啊,那他不是我爹是什么呀?”
“哎!哎呀,那刘芳刘国祯乃是我母子的仇人。”
“仇人!”这一下子刘宝林更糊涂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心想:“我娘这是怎么了?难道是疯了不成?我生在北国,长在北国。我怎么和唐蛮子起瓜葛了?他怎么会是我亲爹?忙问:
“娘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孩儿我糊涂死了。”
老太太伸手把他扶了起来,“不能怨你,还得怨为娘。我始终没和你说真话,因为你还小,为娘只好为子忍辱,想盼你长大成人,把实话再告诉你。好让你认父归宗。这真乃天如人愿啊!该你父子相逢,你爹爹他来了。”
“娘,你先别哭,别难过,我既然是尉迟恭敬德的儿子,我是怎样采到北国的呀?”
老太太听儿子问起这话来,这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珍珠,顺腮流淌。将牙咬得“咯吱吱吱”直响,伸手扶起宝林,颤抖地说:“儿呀,娘这回要全告诉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