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手插了在裤袋里,颇有几分赞赏之意地睨着他的大姐夫,一边往杜宇彬的病房走,一边笑谑地道,“怎么样,段总,为了我二姐的幸福,你委屈一下?”
段逸臣脸上不觉又抽了搐了一下,“我去求他,还真的不成……”
一想到小时候,那个混球贺旭尧盛气凌人的那一句,“我不是找你的,你走开!”
还有,今天早上他劣习不改的那句,“我不是找你的,你下去!”
段逸臣就气不打一处来!
若是自己上门去求他,恐怕还是难逃一句,“你谁啊?下去!”
可是,要是让妻子柏美雪去求他,段逸臣就更不乐意了!
惆怅良久。
段逸臣还是在小舅子“谴责”而轻屑的注视下,心不甘、情不愿地拿出手机,翻出今早给他打进来的那个号码,重拨了过去……
一阵“嘟嘟嘟……”的连线声之后。
是秘书小姐甜美的声音,“您好,贺市长办公室。”
段逸臣报上了贺旭尧的名字。
没想到,秘书小姐竟然问他有什么事,可以帮忙留言转告。
可是,他明明从电波里听到了贺旭尧的声音!
堂堂的段大总裁何曾受过这种差别待遇?
对着话筒,就是一声吼,“不会留言!你叫贺旭尧那个混球赶紧给我听电话!”
温妮走进秘书室,就看见刘秘书被什么人吼得眉头直皱,遂问道,“什么人的电话?”
“说是一位叫做段逸臣的。”
温妮略微一怔,抬眸,看向内间办公室正在跟贺市长谈话的贺旭尧,了然一笑,对刘秘书说,“转进去吧!跟贺市长说一声,是找小贺先生的。”
市长办公室。
听到父亲说,电话是找他的,贺旭尧诧异地挑了挑眉,“额……”
修了长漂亮的指骨握住话筒,清澈的嗓音已传进电波里,“说,你谁?”
这个酷了狂拽的语调,不觉又让段逸臣磨了一记牙,“段逸臣。”
贺旭尧又狐疑地拿下话筒,莫名其妙地盯着话筒看了好几秒,才淡漠地道,“你打错了!”
“啪”地一声,通话中断。
段逸臣差点气得咂掉手里的电话!
什么玩意儿!竟敢挂他的电话!
柏君曜看见向来优雅温润的大姐夫骤然炸毛的样子,又是惊讶,又是落井下石地笑,“什么人,竟敢不给我们段总面子?”
段逸臣听见小舅子情不自禁地闷笑出声,一张白净的俊脸更是懊恼地涨红起来。
气极。
再次重拨刚才那个号码……
秘书小姐这下有了前车之鉴,很快就将电话转了进去……
电波里,再度传来贺旭尧纨绔不羁的嗓音,“嗯,你谁?”
贺市长在旁边不悦地纠正,“旭尧,用词礼貌点。”
贺旭尧轻轻点头示意,尽管他并不觉得自己用词不敬。
况且,电话里另一头那个印象中醋意薰天的男人才更是大不敬!
“贺旭尧,你再敢挂我电话试试!”
贺旭尧额前瞬即掉落无数黑线:“段总,你老婆真的不在我这里。你打错了!”
段逸臣:“额……”
反应过来,男人又要挂电话,段逸臣赶紧说出了来意,“等等!贺旭尧,你这个白眼狼!我老婆在我这里,你少挑拨离间!我找你是有别的事……”
“没空。”
对方冷冷地、直接了断地拒绝。
段逸臣这心口顿时堵得难受,“贺旭尧,你还是不是男人?美欣你又不是不认识,用得着这么无情地拒绝……”
正要挂电话的男人顿住了,沉吟半秒,才再次缓缓地提起话筒,“美欣怎么了?”
可是,另一端的段逸臣在听到之前的一片沉默之后,以为他挂了电话,已经中断了电话。
贺旭尧只听见,话筒里传来了一阵令他万般不是滋味的忙音。
怏怏地放下话筒,他对父亲说,“爸,我有点急事要去处理一下。”
大姐夫惨遭发小的一顿冷处理之后,很是摩拳擦掌地说是要冲到市委找贺旭尧“理论”。
额,说理论是文明的说法。
以他对段逸臣的了解,九成是要开打的苗头。
偌大的风市,至今为止,也从来没有一个人敢跟段总公开叫嚣的。
这个贺旭尧的,还是第一个开了先例,倒是叫人忍不住侧目。
与大姐夫话别之外,柏君曜想起二姐在病房哭着向他下跪的样子,不禁有些头痛地抚额,“额……”
想了想,还是转身,乘电梯下楼,返回妻子病房所在的楼层。
病房里,岳父和岳母依旧忧心忡忡的。
岳母一见到他进来,更是泪湿衣襟,“君曜,要是恩恩真的醒不过来……”
柏君曜心知岳母的担心,伟岸的身躯上前一步,以修了长结实的臂膀搀住她哭得颤抖的身体,“妈,没事的。知道不是说了吗?恩恩目前的情况还算比较稳定的,最保守的估计,72小时以内有可能会醒过来……”
尹夫人紧紧地抓住了女婿精实的臂膀,“君曜,你一定要把恩恩救醒啊!只要她能够醒过来,哪怕是不记得我这个妈了,我也认了……”
岳母越说越伤心,柏君曜耐心地安抚着。
见二老神情疲惫的,又吩咐司机小刘给安排了酒店住下。
临别时,宽慰二老:待妻子一醒过来,就通知他们。
岳父和岳母心情沉重地离去了……
小刘亲自将他们迎上了车,驶往订好的酒店……
直到……
病房里只剩下了他和妻子两个人,柏君曜才眉眼深沉地凝视着妻子沉睡的容颜,“额……”
脑海里,一遍遍地回荡着警方刚才的叙述,
“两辆车相撞的时候,大卡车明显有避让减速的迹象,可是,沃尔沃却是催着油门不顾一切地撞上去……”
心,莫名一颤:尹静恩,你是爱我的,对不对?
不是像他们说的,是你孤注一掷地要和他一起殉情的,对不对?
段逸臣乘电梯抵达一楼……
刚走出电梯,就看见一道似曾熟悉的修了长身影匆匆走进门诊大堂……
是贺旭尧。
妻子柏美雪曾经给贺旭尧写了十年的书信,其中,不乏往来的照片、贺片之类。
段逸臣也曾经有意无意地翻看过,所以,知道长大后的贺旭尧长的什么模样。
竟然是段逸臣从来没有见过的。
贺旭尧从小就聪慧过人,不知道是不是天资过高的缘故,他总是比同龄人显得成熟沉稳得多。
比如,他们这群小男生都在围着柏美雪打转的时候,他却从来都没有加入过。
事实上,小时候喜欢与小女生亲近,并不见得是有多喜欢对方。
只是因为大家都说这个女孩漂亮,都想将其据为己有,所以,才会一窝蜂地扎成团去巴结她、讨她欢心。
牵着她的手的时候,想的更多的,其实是同性小伙伴们艳羡的目光。
小男生都好胜心强。
觉得别的男生都搞不定的女生,却被自己搞定了,是一件无上光荣而值得骄傲的事情。
贺旭尧却说,“你们好幼稚。”
就为了这么一句极不合群的话,柏美雪偏偏对贺旭尧另眼相看了。
学校里所有的男生都在可着劲地讨好她,她的眼里却只看得见,那个对她从来都是不卑不亢、不苟言谈,甚至,无动于衷的贺旭尧。
段逸臣一直以为,这是他的性格使然。
有一种人,无论多么悲伤痛苦,又无论欣喜若狂,总是一付淡漠如初的样子。
恍若淡薄一切的出尘脱逸。
一别几近三十年。
再重逢,他却意外地发现,原来,一向冷漠淡寡的贺旭尧也会有着急的时候!
段逸臣好整以暇,饶有兴味地停在了电梯前,一手按住电梯的开关键,一手风了流倜傥地插了进裤兜里,微微偏头,凤眸上挑地斜睨着人群里匆匆穿梭过来,直奔电梯口而来的高大男子,“贺旭尧。”
语速平稳的陈述句。贺旭尧微微地怔了怔,“你?”
可是,对方肯定的语气,听起来,似乎是认识他的?
贺旭尧努力地搜索着脑海里的记忆……
只是,他今天的脑子不太听从他的使唤?
又或许,潜意识里的一个名字,一直在强烈地干扰着他的思维?
贺旭尧尝试了一遍之后,便毅然抛开了凌乱的思绪,对段逸臣淡然致歉,“抱歉!我朋友出了点儿事情,我得赶紧过去。”
段逸臣没想到有这一出。
不过,能让贺旭尧这个冷血的混球如此在乎,应该是很重要的朋友吧?
段逸臣不知他朋友情况如何,也不好擅自阻挠。
看见贺旭尧面色严谨地步入电梯,他也只好跟了进去。
贺旭尧没有看他。
修了长干净而指骨分明的手指在门边的楼层数上按下了“10”,然后,便将双手插了进了西裤口袋里,墨眸灼槊,目不转睛地盯着头顶上那一盏楼层数不停跳动的红灯,眉目间仍布满焦虑。
段逸臣几次想要开口跟他说杜宇彬,却被他目不斜视的凛然表情给生生地压了下去。
也罢,等确定他朋友的病情,再跟他杜宇彬的事也不迟。
反正,国内的医疗条件救不了杜宇彬,要出国医治,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成行的事情。
相反,惹恼了贺旭尧这位爷,杜宇彬的双了腿就真的要废了!
电梯抵达10楼。
段逸臣看见,贺旭尧迈出长腿走出电梯,朝着深长幽暗的走廊深处大步而去。
连忙也整了一记衣整,跟在他身后,抬腿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