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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海澄小刀会

小刀会是清代秘密民间团体之一,源于“天地会”,主要活动于东南沿海及山东一带。

“天地会”为僧人提喜(号“洪二和尚”)于乾隆二十六年(1761)在福建漳浦的高溪庙创立,以反清复明为宗旨。

“天地会”在各地秘密发展。后来,为隐蔽起见,屡改名称,如“三合会”、“三点会”、“添弟会”等。

福建的闽县、顺昌、古田、建安等地的“天地会”,会徒入会,要从交叉架着的双刀下过去,宣誓:“有忠有义刀下过,无忠无义剑下亡。”由于这样的入会仪式,于嘉庆十九年(1814)改称“双刀会”。

同在嘉庆年间,台湾的淡水、嘉义、凤山等地的“天地会”,每人要身带一把小刀,故改称“小刀会”。

有个厦门人陈庆升,经商到广东,加入“天地会”,后去新加坡。清道光末年,与其弟陈庆真回厦门组织“小刀会”。因遭官府缉捕,陈庆升逃香港。陈庆真则于咸丰元年(1851)到海澄,与珠浦社的江源联合组织了“小刀会”。

江源,据其后裔说,他父亲打官司,将仅有的二亩多水田都赔进衙门里去了,还是含冤负屈,一气之下身亡。此时江源年小,为了度日,就去为人放牛。

牛就放在社后山上。同在山上放牛的有位老人,人们都称他虎伯爷,曾是某个寺里的僧人,有一身武功。江源就缠着他学功夫。看着这饿得瘦猴似的小孩,他指着旁边一棵大树,说:“囝儿,你去推那棵树,啥时辰推得树会动了,我就收你为徒。”

老人也不过逗逗小孩玩罢了。那树主干比起江源的腰身来,犹如锄头柄与筷子相差那么大。

江源却照老人说的,天天去推。起初,也不知道是他推树还是树推他,反正他用多大力推树,树就同时用多大力推他。用力过猛,就会被反推得往后踉跄,跌个四脚朝天。

不知过了多少日月,那树终于被推得浑身抖动,连虎伯爷也看得愣愣的。虎伯爷一言既出,说话算数,收下他这徒弟。

我们这一带,年年七月“普度”。从“开焰口”到“关焰口”,满满一个月,不是这村,就是那社“普度”,祭鬼神,唱戏。这是一年中最热闹的时节。做生意的也趁此赚几个钱,吃的、玩的,卖什么的都有。这其中,也总有江湖艺人来打拳卖药,我们都称其为“凤阳”,尽管并不全是来自安徽的凤阳。

一年,珠浦普度,来了凤阳父女两人。凤阳都在下午,晚上戏开台前摆场子的。那老凤阳舞了一回枪棒后,就让他女儿走绳索。这凤阳女孩子举着双手在绳上进退转身,娉娉婷婷,摇曳多姿,围观的人里外各三层。没想到她又使出高招来,在这绳上竖蜻蜓,两腿前后张开,微微有些摇晃,犹如风中的一朵花。在人们的一片喝彩声中她双腿并拢,着落在头后的绳索上,人也就渐渐上仰而正立起来。

这老凤阳没卖药,是靠卖艺向围观的人收钱的。这女孩子轻轻跳到地上,拿起双剑,略舞几下,就站后面去了。老凤阳把敲着的铜锣面朝下,像盘子似的捧着,绕着圈儿向围观的人收钱:“见笑了,见笑了。诸位无钱帮帮人场,有钱帮帮钱场。谢谢啦!谢谢啦!待会儿叫小女在绳子上舞剑,请诸位赏光,赏光!”

收了钱后,这女孩子上绳舞剑。先是几个简单的套路,渐渐,一双剑舞成银花一团,寒光四射。大家都看呆了……猛然,一声响亮,火星迸射。老凤阳刚喊了声:“不好!”已有什么东西的碎屑四处飞扬。

“我没铜钱,给你一块金砖吧!”没想到给人掷黑砖的竟是江源!

场子砸了,人都惊散了。老凤阳经见多了,只得收拾家什,到港头庵去了。庵庙,是他们的栖身之所。没想到这江源也尾随而来,进庙里,时而敲敲锣鼓,时而拿起刀枪舞弄一番。那女孩子怒目圆睁,拳头攥成铁锤似的,只是平日老父教导,将一股火捺住。

老凤阳哄着:“快回家去吧,你妈妈叫你吃饭哩!”无奈江源就是不走,还说要向他学功夫。

“爹,我来教他。”说时迟,那时快,女孩子冲上,拳脚上毫不客气。没想到江源闪展腾挪,挥臂移身,行拳运掌,也大体能抵得住。两个小孩打作一团,老凤阳怕有闪失,将他们喝住,心中却暗暗纳罕:“你这拳哪里学来的?”“虎伯爷……”江源说不下去,眼泪“吧答吧答”地掉。原来,也不知什么缘故,虎伯爷被人下药毒死了。

老凤阳有意收他为徒,却说:“我不能就这样带你走呀,这得去问问你妈妈才行。”

当下,江源带老凤阳来家。江源的妈妈心想:让孩子给人看牛,终非长远,跟着这老凤阳总比跟着她这样守寡的妇道人家强。于是,流着眼泪说:“我将孩子交给你,让他有碗饭吃,他那死鬼阿爸也会感戴你的大恩大德的。”老凤阳听得心下凄惶,说:“放心吧!年年七月普度,我都会来的,你们母子都能见面的。”

这样,老凤阳领着江源走了。

江湖上,一老二小,走南闯北。老凤阳将功夫全传给了江源,并将小女许配与他为妻。老凤阳去世后,江源带着妻子回珠浦,开了个武馆,广收徒弟。他妻子,不知姓氏,人们都称她“江源嫂”。夫妻俩豪爽仗义,很受敬重。

有一次,海澄衙役抓私盐,那贩私盐的用扁担打得衙役丢刀弃棒,鬼哭狼嚎。这些衙役逃回县衙报告县老爷汪世清,说那些贩私盐的都是江源的徒弟。

珠浦社就在县城边,江源让县老爷日夜惊恐不安。

特别是洪秀全于咸丰元年(1851)在广西金田领导太平天国起义,势如破竹,所向披靡。就在这年,陈庆真来珠浦,与江源组织“小刀会”,提出“反清复明,救民伐暴”的口号,不到一年,发展到闽南各地,有会众数千人。县老爷如坐针毡。

可惜还未举事,兴泉永兵备道张熙宇抢先下手,派兵镇压。陈庆真被捕遇害,江源逃往南洋。

一年后,江源购运几百把小刀,由南洋回珠浦,重振大业。“小刀会”又迅速发展壮大,有会徒6000多人。

一天,江源从角美渡江回海澄。有个老人戴着一顶大斗笠在江边垂钓。原来,这是衙门化装的暗哨密探。但江源并不知情。

当晚,江源睡在床上,听有动静,知道事情不妙,从床上跃起,一个旱地拔葱,撞开屋顶,冲破包围。当时官兵四处搜索,毫无踪影。江源逃到泰江的一片番薯地里,不料老胃病发作,痛得卧在番薯藤叶中。天亮时,有人看见那儿倒着一个人,官兵查问时,说出来了,就这样,江源被捕了。

过堂时,海澄知县汪世清问有多少党徒。江源说:“除衙门里坐交椅的外,其余都是。”

校场埔上,戒备森严。汪世清命刽子手把江源手脚和头各绑在钉入地里的5根大木橛上,用乱棒打死。但棍棒都打折了,还是打不死。就又换上新木棒打。江源运气用力,大吼一声,把5根大木橛全拔出来。汪世清本想慢慢地将江源折腾死,这下可大惊失色。他生怕有变,就命刽子手将木橛子又钉入地里,把江源又绑上,取来两块砖头,把他睾丸夹碎再打。

江源遇害后,官府遍贴布告,限令各族长绑送入会子弟,否则,清剿出来,必遭株连。

“小刀会”起义,已是箭在弦上了。悲愤的会徒们公推黄位为大元帅,黄德美为大统领,江源嫂为监军,于咸丰三年(1853)四月初六夜,在灌口的刘心庵起义。

义军兵分两路:一路攻占灌口、同安;一路攻占海澄,击毙清军游击崇安。汪知县因去邻县有事,这才逃过一死。

接着义军攻下石码。初十,打下长泰、漳州,杀死清军总兵曹三祝、巡海道文秀。

“小刀会”义军乘胜占领厦门。各地纷纷响应,占领安溪、平和、漳浦、云霄、东山。

可惜的是缺乏军需,尤其是没有正确的军事方略,又不采纳同安儒生洪甲所献的十策,未能与南京的太平天国联络,北占福州,东据金门,以图台湾。而给养不足,又导致军纪松弛。清总督王懿得调官军,又招募乡勇,共3万多,于七月二十三日两面夹攻厦门。经73天、48战,至十月十一日,“小刀会”起义终遭残酷镇压。

黄德美逃回锦宅,被捕,解往厦门处死。

黄位率部遁海上。

江源嫂掩护突围,力竭被俘。她于海澄就义。

刑场仍在校场埔,而这种死刑是十足的下劣而凶残!

先是用松树的针状叶--松针,捻动着一根根从乳孔钻入乳房。接着,扒光衣服,取来一面米筛,紧压在她身上,再用锋利的薄刀将从筛孔突出的皮肉剽下来。浑身上下,一层又一层地剽,名曰“米筛割”。

江源嫂至死不屈。

……

曾经是放牛娃、凤阳女的江源夫妇,将热血洒在海澄的土地上。

海澄小刀会就这样被残酷血腥镇压下去了,但上海小刀会随即又风起云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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