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我去饮水机接了一杯水,把堵在食道上的食物冲下,胸口顿时开朗许多,也不想和苏格拉计较了,那是个小孩,无非是调皮一点而已,而且要不是他,我又如何能去到女科,还能和画家交朋友。
喝完水我立刻又去画家的房间。这回画家是真睡着了,或许他知道我只是来借道而已,因此没有说话也未可知。我没发出什么声音就穿过了他的房间,开门、关门来到了女科。
我想许诗他们三人肯定早已吃完饭了。我敲门进入许诗的房间。江水胜不在,许诗在睡觉,王姗儿在沙发上打盹。
“还好你来了,我快无聊死了。”王姗儿对我说道,在沙发上给我让了一个空位。
我得意地坐下,说:“很荣幸你会需要我。”
“如果我有带本书来的话,就不需要你了。”她就是喜欢泼冷水。
“江水胜呢?”
“不知道上哪里闲逛去了吧,许诗要他走。”我们的交谈十分小声,我看着许诗熟睡的面容,她这个时候就不像一个孩子了,我忽然觉得她很漂亮。
“下次可不要带江水胜了哦,记得带我。”我笑着说道。
“我看你和许诗挺合适的。”王姗儿冷冷地说道,把我的头扭开,我这才发现自己看许诗看得太久了。
“你别胡说,她是个孩子。”
“二十岁了好不好?”
“可是内心却是小孩子。”
“那有什么关系?现在的女生不都喜欢卖萌吗?肯定是你们男生喜欢的类型吧。”王姗儿从来不装可爱,她总是那么自然,于是显得成熟。
“我不喜欢。”
“我才不管你喜欢不喜欢呢,不过许诗喜欢你哦。”
“什么呀,人家是和我熟,小孩子就是这样,和谁熟就和谁玩得来。”
“好了,跟你开玩笑,看你做贼心虚的样子。”王姗儿笑道。
我无语,只好陪她笑一笑。
许诗睡了一个多小时,我们就开始打牌,一打就是一下午。说实话我后来有点受不了,不过许诗兴趣盎然,我也不能扫她的兴,只好硬着头皮打到离开的时间。
我照例先上了五楼,从男科那边下去。画家不在房间,可能去哪里散步了。
我毫不犹豫第一个跑上大巴,然后没有坐下,而是看着一个个上车的同学。我决定坐在王姗儿的身边,她是一个被动的人,或许她也无所谓和谁坐在一起,估计我和江水胜在她心中也无甚差别,所以想和她坐在一起,就得看谁抢到先机。
王姗儿上车了,江水胜在她身边。我走到王姗儿旁边把江水胜卡住,这小子也不愿服输,用力推我,发现效果不好,还伸出一只脚来绊我。我把他往后一推,大概他没想到我有这招,他的脚本来放在我脚前要绊我,反而变成我的脚放在他脚后绊他,结果他“啊”的一声向后倒去。我身后传来几个女生的尖叫,江水胜摔到她们身上去了,我微微一笑。王姗儿没看出其中的猫腻,她静静地坐在一个靠窗的位置,我如愿以偿坐在她的身边。
江水胜被那几个女生骂得狗血淋头,我和王姗儿都笑了。江水胜有苦难言,经过我身边时狠狠瞪了我一眼。我显得若无其事,是他先要绊我的,我只是将计就计而已。
到了大学城,我就拉着王姗儿快走,江水胜也没有死皮赖脸追上来,于是我又成功甩脱情敌,单独和王姗儿在一家拉面馆吃了起来。
“你怎么这么霸道?”王姗儿笑着说道。
“怎么了?”
“现在都懂得抢人了。”
“对啊,我发现我以前太笨了,追女生原来还是要抢的,否则就像早上被别人抢走。”我一边吹着拉面一边笑道。
“人可以抢到,但是心不行呀。”王姗儿的冷水又来了。
“总得先有人,然后再谈心的问题吧。”
“其实两个人会不会在一起,第一次见面就差不多决定了。”
“对,第一次,第一次见面你就说我是你的男朋友,你忘了吗?”
王姗儿笑了起来:“好吧,可是那是有原因的,我不是给你解释过了吗?”
“不管,而且在众人之中,你选择我陪你,这就是缘分。”
“好吧,对不起。”她无厘头的道歉,不过听不出有什么歉意,看上去如同开玩笑,所以我没在意。
吃完拉面她说她得赶紧回去,因为脚上的袜子太紧,脚很不舒服。
“你为什么不在许诗寝室就把袜子脱了?”我问道。
“可是那时候又没有走路,所以也不觉得什么不舒服,我要回去就是了,你不用送我。”王姗儿口气坚决,我就不敢再说什么。
我陪着王姗儿走到她寝室楼下,目送她上楼,然后准备步行回学院。
夜幕下的街道灯火通明,我心情复杂。总体上说,今天和王姗儿在一起的时间挺长,虽然开局不利,但是在苏格拉的帮助下,我依然去到了王姗儿的身边,还在许诗的支持下,和王姗儿长期相处,我想着想着就甜蜜得想笑。
走了半个多小时,人渐渐稀少,我已经看到中医学院门前那几间连在一起的破旧平房。忽然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说熟悉也不算,但是昨天刚刚见面,而且衣服也没有换,那就是高雅明。
她一个人慢慢地往前走,慢得有点出奇,我只好放慢脚步,但还是离她越来越近。我感觉她的脚步有点失魂落魄,穿的是T恤和短裤,拖鞋在地上摩擦着,很没力气的样子。
我开始有点怀疑是不是高雅明,这个夏天这样装扮的女生不少,身材一样的也不是没有,头发长度倒也十分符合。我觉得可以超到她前面看一眼,如果是她,我就和她打个招呼。
正当我准备加快脚步时,却发现她是向平房走去。我一直在想这些平房的用途,从来不见有人进去,还有鬼屋的传说,而她就朝着平房走去。
我决定不管她是不是高雅明,先看看她是不是真的可以进平房再说。眼看着她走到了门口,果然从短裤的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插入了锈迹斑斑的锁孔。
她的手转动着,却回头张望了一下,她看到了我。是高雅明没错,她的眼神悲伤至极,看上去好像正在哭泣。门已经开了,可是她没动,一直看着我。
我背脊发凉,该不是遇上女鬼了吧,不过路上还有行人在走,这时候也不是女鬼应当出没的时段。她开口和我说着什么,相隔十几米,我听不见,于是我向她走去。
“你怎么会有这里的钥匙?”我问道。
“怎么不能有,请进。”她走了进去,打开灯。
我走入房间关上门,房间里不是我想象的蜘蛛网、老鼠窝,居然摆设齐全,有一个大藤椅,一台电脑,床铺上有被子,衣柜还有一个,厨房里面有菜刀,垃圾桶里还有菜叶。
“这是你的房间?”我问道。
“是我以前男朋友的,现在分手了,我来拿东西。”高雅明小声说道,原来她如此悲伤,是因为分手的缘故。
“你之前有男朋友呀?”
“是的,不过关系一直不太好,昨天我就去酒吧解闷,被他朋友看到了,他还打我,我就和他分手了。”高雅明指了指大腿上和手臂上的几块淤青。她掀开衣服,腹部的淤青更严重。
“那男的是个变态!”我心中抽紧,不忍再看。
“对啊,他不是第一次打我了。”高雅明又开始抽泣,坐在大藤椅上仰着头,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滑落。
“你别哭了。”我看得心都要碎了,我虽然和她没什么关系,可是毕竟是一个美好的生命,这样的青春,却遭受那样的折磨,“我陪你去报警吧。”
“算了,我和他那么多年,他也对我有好的时候。”她说着哭得更大声。
我沉默了一会儿,都已经这样了,还对那个男的心存仁慈,我只能为她感到更加痛心。
“那你别哭了,你收拾一下,这里既然是那男人的房间,也不宜久留。”我说道。
“他还说要找你算账。”高雅明忍住哭泣,站起身打开衣柜,拿出自己的衣服。
“哦,是因为看到我们在酒吧?”
“他朋友还拍到我们一起进了宾馆的房间。”
“哦,这样,好吧。”我无奈地笑笑,“他准备怎么对付我?”
“他不会找你麻烦的,我跟他说清楚了,我给他列举了很多人,他如果要找麻烦,应该找很多人麻烦,因为我和他们也都有过关系。”
“哦,真的吗?”
“假的,不过他听我这么说,就开始打我,他说看来问题是在我身上。”高雅明拉过一边的行李箱,把衣服装进里面。
“这么说来,你帮我解决了一桩麻烦,谢谢你。”我早知道那种事情不好,果然麻烦就出现了,以后坚决不能再犯了。
“是我带给你麻烦的,你忘了,当时说怎么分配房间时,我拉起了你的手。”她回头看了看我,还微微笑了一下,一张满是泪痕的大花脸忽然笑了,显得更加可爱。
“不管怎么说,你是为了我被打了一顿,说不定如果不是你,被打一顿的就是我了。”这是客观的说法,他那个男朋友看样子不是善茬,如果叫一帮人来找我算账,我哪里是他们的对手。
高雅明收拾完衣服,拉出电脑桌的抽屉,从里面数了一万块钱出来,也塞进了行李箱。
“那个男的挺有钱是吧?”我看到抽屉里还有很多百元钞票。
“是的,这一万块是他赔给我的医药费,等下你给我开点中药就好了,无非是一点小伤。”高雅明居然还笑了笑,似乎赚到钱的样子,我觉得她既可怜又坚强。
“我们走吧。”她把行李箱推给我,我拉起行李箱走了出去。
高雅明锁好了门,把要是从门上的小窗户丢了进去。
“从此和他告别了!”高雅明呼出一口气大声地说道,可是又开始抽泣。
我越发觉得自己罪孽深重,虽然是她选择我,而不是我选择她,不管怎么说,还是和我有关。
“对不起,别哭了,这里是公共场所,对了,你是哪个学校的?”
“理工大学的,走吧,不哭了。”高雅明用手抹了抹眼泪,我这才想起来自己口袋里有卫生纸,赶紧递给了她。
我和她一起走到理工大学的二号寝室楼,她接过我手里的行李箱,说:“你等等我,不要走哦。”
她说完就进了楼,完全不给我商量的余地,我只好等她。
过了十分钟,高雅明走了出来,她换了一张面孔,肯定洗过脸重新化了妆,不过眼睛里的忧伤还是无法抹去。
“带我去开药,然后我请你喝酒,我现在很有钱哦。”她笑着说道。我都要哭了。
我们来到药店,那个女药剂师说晚上煎不出来了,前面还排了好几个药方。高雅明说没关系,明天再来拿,现在先把药方写出来排上队。于是我给他开了补阳还五汤,主要是让她把淤血散掉。
“走,我们去喝酒。”
“我觉得你不能喝,说不定你身上已经有内伤了。”我说道。
“不管,那就少喝点嘛,而且酒不是可以活血吗?我看你刚才给我开了红花,红花不就是活血的吗?”
“那不一样的,红花活血是走在正路上的,不像酒都是走邪路。”
“死了就算了呗,总之你要陪我喝。”她拉起我的手,向星期八酒吧走去。
“要是被你以前那个男朋友看到的话,不是会误会了?”我说道。
“你怕?”高雅明停下脚步看着我,“不敢为女人冒险的男人,还是男人吗?”
我被她说得无地自容,我觉得如果是为了王姗儿的话,冒什么险都可以,可是高雅明,我实在对她没有多少兴趣可言。我本想对她说“我不喜欢你”,可是她刚刚受了伤害,我也不忍心说这样的话。
“好吧,不怕,我们走吧。”我只好强加微笑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