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晴带上手套,走到了受害者的另一边。受害者是一名女性,打扮清凉时尚,初步估计年龄应该不到三十,受害者趴在地上,头部向右倾斜,后脑勺处有一个十分醒目的伤口,血已经凝固。
“初步判断应该是钝器击打造成颅脑损伤,凶器应该是锤子之类的物件。”魏东流挠了挠头,踱着步绕着尸体转了一圈。这里地处普阳区西面,白珊江江畔的步行带,边上便是江水滔滔的白珊江。
“这个位置还真是不错啊。”魏东流抬头看了一眼斜上方的嘉门大桥,前方的步行道将要穿过嘉门大桥桥洞下,所以这里的地势远比前后的步行道来的低,位于步行道左方的绿化带完全将这一片挡住了,那马路对岸的街边铺子也无法看清案发现场的情况。
萧晴很快便明白了魏东流的意思,两人各自向边上看着,“凶手应该是尾随死者来到这里,看四下无人,便使用凶器杀死了受害者,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发现吗?”
魏东流摇了摇头,“没有,没有抢劫的迹象,死者的钱包手机等贵重物品还都在包中,也没有打开的痕迹,凶手并不是为财。”这时,一旁询问路人线索的两名警员都已完成了工作,来到魏东流面前汇报了情况,并没有人目睹凶案发生的情况,不过从路人反馈的信息来看,死者死亡的时间应该是在八点零七分之前,第一名发现死者的路人便是在那个时间看到了已经身亡的受害人。
“这个案子……”魏东流看了看四周,小声的嘀咕了一句:“好像跟月初的那个案件有点相似。”
“哦,前辈之前也有类似案件发生?”听到这话,正在检查死者情况的萧晴抬头问道。
魏东流点了点头,来到江边,指了指江对面,“你还没来的时候也发生过类似的一个案件,凶手在江边使用钝器杀死了一名年轻女性,上一个案件至今还没侦破,这很有可能是同一名凶手所为。”
边上的警员已经协助法医将尸体钻入了尸袋,向车上搬去,“看来我们得查一下附近的监视器拍到的画面,大小姐,你去附近一带问问店家,看看有没有人能够提供有用的线索。”
“好。”
……
夜,已深,城市喧嚣不再,残留的只有寂静的大街。月光皎洁,照耀在这已进入睡眠的城市,那样的美丽。
高跟鞋的脚步声清脆响亮,“哒哒哒”,最终停留在那天台边缘的栏杆处,年轻的女人伸出白皙的手,抓住了那结实的栏杆,她脱下鞋,小心翼翼的爬过栏杆,站在了天台的边缘。
风吹拂着那及肩的长发,翩翩飞舞着,偶尔掠过那憔悴的容颜,她年轻的皮肤呈现着病态的苍白,双眼无神,黯然神伤的望着下方这个繁华的城市。
曾经憧憬过的地方,她来了,找到了工作,有了男友,一切都向着美好缓缓进发,直到那一夜的到来,纯白的花朵沾染上了污秽的泥浆,皎洁的月光被乌云所遮蔽,那原本好似随时便可以抓住的未来就那样,就这么“乒”的一下,碎了……碎了……化作无数碎块,消失在她的生命中。
无神的双眼俯视着大地,那是熟悉的地方,每日工作,进进出出,她曾以为会在这里得到全部,那些憧憬的,希望的,奢求的全部!到头来……却发现所有的一切都不属于自己,她,一无所有……
泪水划过脸庞,夜风吹过,感到一股透骨的凉意,她的手轻轻颤抖着,生与死的较量正在心中进行着,终于,有了答案,她的手不再颤动,握紧了那金属栏杆,女人深吸了一口气,无力的吐出三个字,“再见了”。她一把松开栏杆,整个人向前倾斜,从屋顶跌落,下坠的速度不断加快,全身的失重感让她禁不住闭上双眼。
我恨这里的一切。
嘭,可怕的撞击力道一下子便带走了这鲜活的生命,她曾经美好的身躯扭曲着折断着,被那不断渗出的鲜血所笼罩,她一动不动,鲜血一点一点的从她年轻的躯体中流逝,带走她的温度,带走她曾经有过的,爱过的一切。变冷,黯淡,寂静,直到化为虚无。
“什么声音啊,真是的……”大厦的值班人睡眼惺忪打着呵欠,拿着手电筒晃晃悠悠的走下阶梯,他抬起头,隐约看到前方的路灯下似乎有着什么。“嗯?那是……”他的睡意一下子少了一半,快步的向前走着,一步一步的接近着那处所在,直到看清了那里究竟有什么,五十多岁的值班人吓得摔在地上,不断的向后挪动。
“啊,啊,啊,死人了,死人了!”他惊呼着,喊声划过夜空。
六月二十一日。
萧晴从未想过,工作会是这般的忙碌,在学校时曾经向往过那样的生活,但当时的教官老师都用过来人的语气告诉她,工作并不如小说电视中描写的那样紧张刺激,大多数时间是平淡而枯燥的。
但今天的萧晴却觉得那些话或许也有不对,起码在她身上并不适用。昨晚的那起案子还毫无头绪,今早便又被电话声吵醒,当她赶到现场时才发现又是一起极为离奇的案子。
“坠楼现场。”魏东流指了指地上的一大滩血迹,他看起来并没有休息好,招牌式的黑眼圈和那乱糟糟的头发,懒懒的打了个呵欠,“可谁能告诉我尸体呢?”他夸张的摆着手,大声的质问着,无人能答,周围安静下来,每一个人都思考着同一个问题。
“我,我看到有人跳楼了,然后我赶紧回去叫人,可叫到同事再过来以后却发现尸体不见了……彻底不见了……”大楼保卫处的值班人似乎已经沉浸在恐惧之中,低着头,身子微微颤抖着。
“死人怎么会不见?你当我们是白痴吗?”魏东流嫌恶的看了一眼那心慌意乱的男人。边上另外一名值班人赶忙帮腔道:“他,他真的没说谎,我当时听到他进来喊我,赶紧跑出去,可等我们跑出去以后就发现,地上,地上哪还有人啊……只有,只有这一大滩血。”
“搞笑,是不是哪个人嫌我们事情少,弄出这一出逗我们玩的啊?这地上泼的是猪血吧?”魏东流抱怨道,但很快,更多的线索被发现了,楼下绿化带中找到了一只高跟鞋,鞋跟脱落,已经摔坏了,看模样应该是从高处掉下来的。与此同时,上楼探查的警员们在二十八楼天台边缘找到了与那双鞋配套的另一只高跟鞋,那只高跟鞋孤零零的摆放在天台边缘,看起来像是有人从这里跳下,之后警察们在栏杆处提取了一些指纹,与高跟鞋上发现的指纹相吻合。所有的证据都指向确实曾经有一个人,一个女人从这里跳楼了,但离奇的是那女人的尸体竟不翼而飞了。
尸体不翼而飞,这听起来是多么荒谬的事情。据两名值班人证实,当时是凌晨三点以后,凌晨三点,一个女人跳楼,在之后尸体不翼而飞。谁会将尸体带走,又有谁会如此无聊?
“肯定是,肯定是她没死,不对,肯定是她变成了鬼,鬼!”那值班人慌乱的眼神睁得老大老大,抱着头大喊道。魏东流见围拢的人越来越多,厌烦的摆摆手,“收队,提取线索后,把这里清洗了吧。”这本就是一处高档写字楼,正是上班时间,许许多多人都聚拢来,议论纷纷。出了这样一档子事,肯定得在这一带热闹好一阵,然而那样的热闹并不是警方想要看到的。
上午的工作很是繁忙,两起命案的接连发生让萧晴都没有时间去想其他的事情。
“步行道的那名死者的身份已经确认了。”萧晴将一叠资料递给了正埋首查阅案宗的魏东流,后者接过,大致的翻阅了一下,摇了摇头。死者的包并没有被翻动的痕迹,从里头钱包中很容易就找到了确认身份的物品,昨晚死者家属便已来认过尸体。
“一个普通的OL,据家人朋友所说,死者生前人缘很好,并无与人结怨的事情。死者性格开朗,也没有不良嗜好,这样的人为什么会有人去杀死她呢?真是令人费解。”
听完萧晴所说,魏东流笑了笑,将桌上正在翻阅的卷宗拿起递给了萧晴,“看看吧,这是月初那起案件的卷宗,跟这个案件十分相像。”
萧晴点头接过,翻到开头看了起来,“六二江畔步行道杀人案”,卷宗中详细的记载了案件发生的过程,同样是江畔的步行道,与昨晚那起案件几乎只有一江相隔,受害者卫芳芳26岁,身材娇小纤细,是一个金融公司的普通上班族。致死的原因也是脑后遭受重击,导致颅骨骨折大量出血而亡。死亡的时间在晚上八点三十三分到八点四十分这段时间,同样的没有目击者。
如果只是将这个案子单纯的拿出来看的话,确实一头雾水,经过近半个月的走访调查,抽丝剥茧的调查了卫芳芳的关系网,并没有找出任何有用的线索,受害人家属也无法想象为何会有人会加害卫芳芳。
“这两起案件好像,同样的作案手法,地点也相仿,选取的受害人都是年轻女性,并且之间不存在任何关系,前辈,这么看这两个案子的凶手很有可能会是同一个人,而且……这是无差别的随意杀人。”
“对,我也是这么想的,但这只能是猜想,在调查没有完成之前我们无法确定,待会我们去查查第二起案子受害者许珍的生活圈子,看看有没有可能与人结怨。”
“嗯。”
两人正准备出外,一名年轻警员从门口走了进来,敲了敲开着的门,站在门口对魏东流说道:“小魏啊,你需要的监视录像已经调来了。”
十五分钟后,两人抱着胳膊目光认真的盯着屏幕中的黑白画面。路口监视器拍摄到的画面并不是那样清楚,在夜晚尤其模糊,但依旧可以分辨出那些行人的体貌特征。在案件发生的时段中,从两个路口的监视器中可以看到总共有十五名行人进入了那个路段,但只有走出来的却只有十一人。
“这两台监视器的位置正好在白沙路的两端,中间经过嘉门大桥,应该其中有人上了桥,我们再看看这段视频。”魏东流点开了第三段视频,视频影像是从嘉门大桥上的一个监视摄像头拍摄到的,这个摄像头主要是拍摄大桥上的车辆情况,并没有对准人行道,但也能从上面看到一些上桥的行人。
两人总共看了四遍,才终于确认了究竟是哪三个人从桥下上了桥。然后与之前摄像头拍摄的十一人一一对比,结合三个摄像头拍摄的画面,排除了其中的大部分行人,最终将目标缩小在三个人的范围内。
这三个人与受害者进入案发路段的时间相仿,都有作案的嫌疑,一个是身高接近一米八五的西装男子,一个是嘻哈打扮穿着连帽卫衣的少年,还有一个是一名四十来岁的中年妇人。能够将目标缩小到三人已经是很重大的突破,但接下来才是真正的难点,要如何确认三人的身份并且对三人展开调查才是重点。
几路人马齐头并进,从监视录像查看那三人的具体行踪已搞清他们的身份,萧晴则对死者的朋友圈与工作单位展开调查,魏东流又与过去曾经调查“六二江畔步行道杀人案”的同事一起,调查起那起案件的过程与线索,那起案件的监视录像并没有昨晚那起案件时的完整,事发区域有多处盲角,所以案件的调查陷入了迟滞阶段,现在警方正在尽量的找出两起案件的共同点。
到了夜晚,在案件发生地段监视的警察发现了嫌疑人A,也就是那个高大的西装男子,将他带回警局协助调查,经过多方的调查排除了他当日行凶的可能性,将犯人的目标缩减到两个人。
而之后,负责调查上一个案子周边监视录像的警员也有所发现,在上一次案件附近的街道的录像中发现了与嫌疑人B体貌穿着相近的可疑人物,那人也是身材消瘦,穿着连帽卫衣,形迹可疑。警方顺着这条线索继续调查,在一处离案发地点十分相近的银行摄像头中,拍摄到了嫌疑人B经过的画面,而当时的时间恰好便是死者死亡时间的几分钟后。
“所有的证据都表明,这个嫌疑人B拥有重大的作案嫌疑。”魏东流按住了那张照片,照片有些模糊,但依旧能够辨认出嫌疑人B的大致模样。
“嫌疑人B为男性,身高应该在175左右,体形消瘦,穿着打扮较为新潮,推断可能是学生,背包,穿套头衫,从模糊的画面上可以分辨下巴较尖,双手较长。”萧晴帮忙总结道。
“从目前得到的信息只能做出这些推断,但接下来的调查工作才是真正的麻烦,要从全市十几所高校中找出这个人简直就是大海捞针,而且凶手是不是学生,我们也没有有力的证据,也有可能是年龄相仿的社会青年。”魏东流踱着步,抱着胳膊思索着:“接下来我们的调查方针主要放在两方面,第一,从两起案件发生时的监控画面着手,尽可能的调查出这个嫌疑人B当时的去向,尽可能的减小调查范围。第二,从两起案件来推断,嫌疑人犯案的手法相似,地点都在江畔,目标则都为年轻女性,从这几点相似点着手来看,我认为凶手非常执着于这三点,应该会有继续作案的可能,而第三次凶案发生的范围也估计会在江畔僻静处,对此,我们将分派部分同事穿着便衣,在可疑路段进行来回巡视,争取能在下一起命案发生前逮捕嫌疑人。”
要在人口超过八百万的宁和市寻找出一个条件并不精确的嫌疑人,其难度可想而知。而另一方面,写字楼坠楼案也有了些许进展。
因为不知道那尸体不知所踪的死者身份,警方只能在写字楼中招贴了启示,希望有知情者提供线索,这本是一个没有办法的办法,毕竟谁也无法肯定在这幢高楼上跳楼的女人便是这幢楼中工作的人。这二十八层的金鼎大厦中起码有十数个各色公司,近千人在其中办公。但这片区域中其他的公司更是多不胜数,远远超过了这金鼎大厦的所有,那跳楼女子是否是这幢大厦中的职员,还是说随意寻找一个高处跳楼,真相如何无人知晓。
但幸运的是,在案件发生的第三天,金鼎大厦中一家叫做嘉禾经贸的公司联系了警方,称公司内一个名叫何嘉瑜的女职员已有两天无法取得联系。
警方赶到了嘉禾经贸,并且在何嘉瑜的办公位置采取了指纹与部分毛发,经过化验比对,证实其正是那日坠楼身亡,而后尸体不知所踪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