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霍昭柔的身影一出现在安西大将军府前,望穿秋水的霍大总管差点老泪纵横:总算回来了!再不回来这安西将军府恐怕会被拆平了!
原来是又一泼辣的打上门来了!这次,将军府众多的侍卫硬是不敢动她一手指头。威风凛凛的霍大总管不敢喘一声大气,亲自出门,恭恭敬敬的把她迎进来。
来者是谁?马小春也!
马小春是马岑的女儿。
说起安西监军马岑,那是除霍真将军外的安西最重要的人物。马监军职位在霍将军之下,来头却不小。安西重地,皇帝怎么不留一手?马老爷子当初是先帝麾下的猛将,为先帝挡箭而死。先帝感激之时,娶了他女儿为继室。结果马家的女儿有俩刷子,把后宫理了个安安静静,虽无出,但现在的永贞帝是她的养子,孝顺得很。马太后在宫中一心礼佛,不管后宫闲事。
这马太后虽然不声不响,但朝野无人敢忽视她的存在。不发威的老虎并不代表不咬人:先帝病重,太子失德,陈家带密旨进京,永贞登位就是最好的证明。
昭柔就曾经很奇怪密旨的事:难道马太后偷出玉玺盖的章?
“马太后根本近不了太祖,她在宫中不得宠,无后就是最好的证明。至于这密旨是怎么回事,只有马太后一人知道了。”沈浔说。
沈浔看昭柔一眼:“谁说女子就是柔弱,如何以柔克刚,那是大学问。”
“马太后才是真正厉害的人物,女子中的豪杰,朝廷上下,口碑极佳,但你仔细一看,会发现最重要的财政权与矿产开发权都握在马太后的手里。”
马家自身的实力不容小觑。马岑之父马正清掌大魏的工部,不动声色,一把握住大魏的财政,在朝中属于中坚人物。东北的巨富白家是马家的姻亲,马太后小时就在东北长大。
马监军是马太后最看重的侄儿,他干事低调,能力出众。且拥有特权,奏折可直达天听。永贞帝亲谕:安西军务归霍将军,所有的内务归马监军。不过马监军为人谦逊,一直本分,绝不越规,与霍真及安西军的其他将领处得相当不错。但他私下从不与安西军里的将领,包括霍真在内有所来往。
马岑有二子一女。除马小春外,大儿子马云跟在马尚书左右,二儿子马腾善于筹划,是马家的“智多星”,在年青一代中出类拔萃。
霍真对马腾极其重视,极力培植其成长。当然,这当中有感激马岑之故,马岑来到安西,与霍真一见如故,为安西挡了不少朝廷风雨。更重要的是马腾确实出色。
马腾十八岁时就任校尉,有一次碰到军营里这批将领集中在霍真的大帐里商量:羯人内乱,吉阳城外聚集了大量的羯民,流离失所,缺衣少食。
大魏人有多恨羯人!
吕将军听完,恨恨的一挥大掌:“娘的,打了这么多年的战,不知有多少弟兄死在他们手里,死光了才解恨!”说着拔剑而起:“我带兵去,统统杀了。”
一向稳重的冯参军也说:“城门开不得。一开,羯人进入就完了。羯人手中都有武器。”
众将领群情激愤,七口八舌:“趁这机会杀光了他们!”
“饿死这些畜生!”
几乎是呼声一致。
“这样做后患无穷。”一个声音在纷乱中响起,正是马腾。
“一、羯人手中皆有武器,他们会反抗。只怕杀了这些羯民,其他的羯民会从松散中团结起来,以死南下,来攻安西,饥饿会让每个羯人都变成一只狼。二、他们毕竟只是普通羯民。这残暴的名声一传出去,周边小国只怕会畏惧,团结起来,对抗安西。”
“不如让人到城外给予适当的粮食,收买人心,并借一条路给他们继续南下,去温暖的南方寻找活下去的机会,借此机会大力分化羯族。”
霍真大笑。“马兄,此子胜过雄兵十万啊!”
在霍真的支持下,马腾去吉阳城主持了“分化计划”,从此在安西军一举成名。
至于马夫人,她的身份也是大有来头。她是宁阁老的长女,宁御史和宁淑妃的姐姐,永贞帝最喜爱的儿子——五皇子的姨母。一句话:当今皇上的最受宠的臣子之女,最受宠的妃子之姐。
所以,马小春带着一帮随从浩浩荡荡的上门,声明要拜访霍家姑娘昭柔,霍宽是一点也不敢怠慢。
“没在?”马小春坐在大厅看似漫不经心。
“是的,我家姑娘从来没回来过。”霍宽笑容满面。
“那二公子在不在?”
霍宽是有名的“笑面狐狸”,安西将军府这么多年简直是铜墙铁壁。小春这么一问,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姑娘来得实在不巧。”霍宽笑得更恭敬了。
“也不在。那就等他们回来好了。霍马两家关系非同寻常,我也就不客气了,住上几天。”马小春赖皮起来简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霍宽听后目瞪口呆,不过他马上反应过来:“是。姑娘尽管安心住下。”
你让霍大总管还能怎么办?伺候着呗。
霍总管干事还是很得力的。
只是马家的这批人越来越难伺候了。霍大总管早上跟将军府的张庖丁好不容易敲定了今天的菜单:单笼金乳酥、曼陀样夹饼、巨胜奴、贵妃红、婆罗门轻高面、光明虾炙、通花软牛肠、生进鸭花汤饼、同心生结脯、金粟平、凤凰胎、羊皮花丝、逡巡酱、乳酿鱼、丁子香淋脍、葱醋鸡、仙人脔、小天酥、分装蒸腊熊、卯羹、清凉臛碎、箸头春、暖寒花酿驴蒸、五生盘、格食、过门香、红罗饤。
这样的菜单总会满意了吧?
他见不到马小春。
“就这些?”马小春的一个婢女撇嘴,“你们将军府是不是穷的招待不起客人了?”
霍真抹一把老汗,陪笑:“姑娘们觉得哪样菜不好,我叫人调换就是。”
“霍总管,我家的姑娘倒好伺候,从来不会挑剔,只是我们这些下人看不过眼。麻烦霍总管统统换了。”这婢女居然不客气到这种地步。
她一把把菜单扔出了大门。
霍宽刚忍着气退出,一个又黑又壮的丫鬟又拦住了他:“大总管,我家姑娘说了,今天要是再见不到二公子他们,说我们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让我们一齐帮将军府翻翻瓦去。”
霍真真想大吼一声:“你敢!”
但他知道:马小春和马家这批人这么离谱,明显不对劲儿。霍宽作为将军府的大总管,不傻。
他也不应一个字,仍然笑容满面的退下。
霍宽已经连来三次鼎云院。
可惜,这次连英武神通的霍昭武也不知怎么办。
霍昭武和沈浔得到了信息:上京的宁淑妃和五皇子已完全落败。永贞帝和三皇子正联手打造虎贲军,雄心勃勃,想要借此打造出一个强大的集权的帝国来。
“这分明是永贞父子唱的双簧,总算最后骗过了陈家,将控京师周围安全的虎贲军握在手里。”沈浔道。
昭武也很佩服:“李玄能让陈家和宁家同时上当,陪他父子玩这出,得扮演得多逼真。”
永贞父子一改懦弱的形象,雷厉风行。
牧马事件爆发后,安西的上上下下都捏着一把冷汗。在这节骨眼上,马小春来这出,分明是马家那个“智多星”马腾在捣鬼。
马腾的想法昭武很明白:霍家得拿出点诚意来。
霍昭智已经半年多没露面了,马小春已十六,拖不得了。
“年龄确实成问题,不过霍昭智是人中龙凤,只怕年龄大些,都轮不到小春了。再说小春根本不会嫁给别人,逼急了她,恐怕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他对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马夫人说。
霍昭武恨不能剐了那沾花惹草,惹是生非的霍昭智!
连霍昭柔都不知该怎么办。
她沿着墙根,鬼鬼祟祟,一溜烟的跑到鼎云院。
霍昭武正在看书。见她一步一挪的进来,立时满脸冰霜密布。
昭柔吓得两腿又直颤。
“哥,这事……又不,我去让她死心?”马小春居然为了她,不顾脸皮到如此地步,霍昭柔佩服万分,心中也愧疚万分。
她其实很乐意娶了马小春!只是这话她打死了也不敢跟霍昭武说。
霍昭武看了昭柔半晌,眼睛幽邃:
“昭柔,你以后都改了吧。我实在受不了你这样。”他轻声的说。
昭武的睫毛很长,他垂下眼来,盖住了满腹心事。
昭柔吓得不敢接茬。这样说话的昭武太诡异了。
昭武站了起来,对昭柔厉言疾色:
“想办法把事情给我彻底的解决了。”他一字一顿,看着她,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昭柔直点头。昭武这样说话才是正常!她奉命转身就走。
“回来!”昭武叫住她,“不能影响霍马两家的关系,懂吗?”
这难度真不是一般的大。
昭柔心中在哀嚎。
锦衣翩翩的霍家二公子霍昭智终于在失踪半年多后重新出现在大堂。
只一会儿,马家的随从都拔营走了。霍昭柔在马小春的耳边嘀咕了几句,马小春眉开眼笑的也走了。
临走前,那个婢女笑成了一朵花,代小春传话:“这几天有劳霍总管了。”小春的礼数不差,打赏了将军府的一系列下人。
霍大总管望着霍昭柔的背影,百感交集:俊逸出众的大公子到现在身边没个伺候的人,偏她这个假的,送上门的一个又一个!
知道昭柔身世的人不多,但霍总管就是其中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