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1679000000022

第22章 :音异心逆

我驮着叶少游飞速逃离京都,他一言不发,气劲全倾后虚脱在我背上。我只草草止住了自己身上的创口,也顾不上内息调理,一路狂奔。这回和以前在大杲不同,多出了个叶少游。我荒唐地胡思乱想,他要是苏堂竹的年纪苏堂竹的分量该有多好?有苏堂竹那继承药王的医术就更好了!

一气儿跑到清晨,官道上有商队车行往东,再也坚持不住的我,连忙与叶少游一起悄悄钻入一架马车内。

载满货物拥挤的车厢里,我大口大口地喘息,叶少游面色苍白地凝视我。我放下表面变得暗红的“妃子血”。

“我连累你了。”他轻轻道。

我鼻哼一声,与其说他连累我,倒不如说我害他被侯熙元误会,引来无妄之灾。

“你打算回南屏山吗?对不起,害你不能去西疆了!”

我瞪了眼他,压低声道:“给我听好了,这是疗伤的上乘心法口诀:素神是守,以神合一,知天履地,昭然而默……”

我将天一诀“照旷”篇说与他。第一遍我一句一顿,他惊愕了双目,凝神强记,第二遍我徐徐道来,他垂首沉思,而第三遍他已全然领会,牢记于心,抬首望我的目光清澈无比。我忽然意识到,也许天下真正能读透看破天一诀的人就在眼前。

“你先按这此诀调息,我需要半日工夫静养。”授第二人天一诀的意念播种于心,我期待叶少游以他南越笛仙的乐音造诣,带给我更完美的音武之天一诀。

我们各自调息,叶少游只是虚空了气劲,几遍“照旷”后,他便恢复了状态,也包括他的君子状态。叶少游对我而坐开始局促不安,眼神忽上忽下飘左飘右,最后才锁定于车门。初时我能感知他的动静,但随着内伤调理的深入,我陷入了坐定的幻空态。

我清晰地感受到了以往不曾觉察或者说忽略的天一诀晋级过程。去见葛仲逊的时候,我距上元期只一步之遥,而对武者而言,乘气以上的每一步晋级都异常艰难,有的武者终生卡于乘气后期或上元后期。他们每次自修都会觉着离突破很近很近,近到只有一线,近到似乎已经到了,却偏偏跨不过最后的门槛,无法再逾越。

南屏山修炼的时候,我每日都在期待晋级,每日都执著于当日进展了多少,结果两年间我毫无长足的进步,只从乘气初升到乘气中,并且怎么升的也浑然不晓,一日睡醒就到了。而此刻在逃亡的马车上,我并未追求晋级,天一诀却又升了。伤重的身躯,掏空的气劲,于照旷中缓慢恢复,然后一丝暖意从丹田油然而生。它慢腾腾地渡过腹腔,晃悠悠地升上胸腔,在心房打了个转后,暖意变粗,强而有力地向四肢百脉流去,分成七条线路周而复始不断流动。一时间我只觉得沉重的身体轻盈起来,疼痛减弱,车厢的颠簸不再难受,而成为波浪般的节奏,一上一下托我沉浮。当它运转一周后,我感到了武力与之前的不同,即便还负着伤,我却觉得自己变强了。强,带给我暂时的安全感,跟随着起伏的节奏,我睡着了。

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枕在叶少游腿上。抬头,叶少游的脸真跟抹多了胭脂一样。我尴尬地问:“我睡了多久?”

叶少游道:“大半天了。”

我移目望车外,晚霞满天。过了会儿,我问:“你身上带钱了吗?”

“没。”

我转回头,道:“很好,我也身无分文!”

叶少游皱眉。他笛仙公子做惯,与钱银打交道的都是机灵的叶子。

“我……我们可以卖艺……”叶少游想到什么说什么。

“平时可以,现在不行。”我盯着他腰上的碧海潮澜,他面色一痛,点点头。

看他那样,便知是心爱之物。我叹道:“这个也不能卖,一出手就知道是你的!我去偷点钱吧!”两个大活人总要吃饭,不过我话一出口就知道叶少游不会答应,果然他当即摇头,我心下长叹,君子就是麻烦人。

“砸成碎玉,你不要去偷!”他解下笛子递给我,然后撇头。

我接过笛子,然后问:“那你没它怎么办?”

叶少游低声道:“小时候家父不悦我吹笛,折了我不少笛子,但没有笛子,我用叶子也能吹曲,他才勉强让我继续学了。”

我捏着带有他体温的碧海潮澜,道一声:“音痴!”

叶少游忽然问我:“你可知为何越音坊那么多日,却极少听到我吹笛?”

我也觉得奇怪,除了昨晚吹他的一折送别,几乎没听过他的笛音。

“为何?”

叶少游沉默了片刻,然后道:“那日七重溪上闻你琵琶奇音,一弦鼓曲远伤侯熙元,那神奇的音律和气劲的运用,令我久久不能忘怀。我日思夜想,终于有一晚揣摩到类似你的乐音法子。”

我惊讶地盯着他。我没有听错吧?我还未教他天一诀乐音,他就能仅凭七重溪上我小试身手的一节乐音,领会推敲出了类似天一诀乐音的法子吗?

“后来只要我吹奏碧海潮澜,偶尔就会情不自禁地运用到气劲。”叶少游叹道,“我的笛音虽然与你的不同,但一样会影响到听者。黎姑娘,你还记得上回我说的能救人的乐音吗?”

我点头,心下更加震惊。与我不同,也能影响人的乐音?

“昨夜听了你的一番话,我这才知晓你经历坎坷,难怪你能演奏出那样的乐音。与你相比,我不过是个饱食暖衣的膏粱子弟,知稼穑艰难,也只会寄情山水。我不知道换了我是你,能否真的能做到,我现在所说的——”

“临难而不失德。天寒霜雪,方显梅之国色。”叶少游轻轻道,“我的笛音不伤人。”

我反问:“你饿吗?”

他微诧地点头。

“知道梅花是怎么死的吗?”我冷笑道,“是被自己冷死的!天寒霜雪,除了傲梅怒菊,另有更多的无名野花开在人所不见的角落。它们要活下去,会选择人迹罕至的山野,会选择泥泞瘴气的沼泽,即便扎根于悬崖落土于肮脏,也会耗尽生命绽放。悬崖巉岩要倾覆它,它就伸展根系,抓牢脚下所有石土;毒瘴烂泥要吞没它,它便烂漫全境,彻底改变沼泽。”

“活着比什么都重要,妇人失贞羞愤自缢,将军拒降拔刀自刎,他们有节操,他们都死了。”我把玩着碧海潮澜,又问,“你饿吗?”

叶少游苦笑道:“我饿。”

“你很快就不会饿了,追我们的人来了,他们身上有钱。”我将碧海潮澜还给他,“让我听听南越笛仙的乐音,不伤人的乐音!”我虽仍可弹奏,但势必会牵动内伤,而我还很好奇叶少游的笛音。

叶少游犹豫再三,听到车外风声异样,还是接过了碧海潮澜。

这是一双修长干净的手,指甲修剪得整齐圆润,手背上的青筋都很文弱,于白皙的肤色下淡淡的绿,但这双手一接过笛子后,儒雅文弱就消失了,我能想到的词就是神奇。

叶少游的手指很长,甚至连作为乐音禁指的小指都长约接近无名指。典雅优美的双手扣在笛身上,碧笛凑近唇边,还未出一音,我便觉着周遭环境的改变。似乎已不再身居马车,仿佛脱离了逃亡路途,一片似幻似梦的乐境不可思议地出现。轻轻的一声笛音,拉开了朦胧覆盖在乐境上的薄纱,景色逐渐明艳起来。蓝天白云,原野万顷,鸟语花香,温暖柔和的气流洋溢。

这是我第二次聆听叶少游的笛曲,上一回擂台门前他用碧海潮澜硬是奏出了不适笛乐的筹边楼,出神入化的笛艺也只令我赞叹,但这一次他的笛声却叫我心怡神飞。他只用了固气期的一成气劲,可以说微乎其微,偏偏这一缕如丝若烟的气劲,却能无任何障碍,扣开人的心扉。

一首无名笛曲,却比世上任何笛曲都出色,甚至胜过笛曲中的经典,叶少游一曲成名的《百鸟朝凤》。它犹如和风细雨,润泽世间,粉蝶扑飞入掌心,细沙摩拭过脚心;它宛如母亲对婴儿的亲吻,爱人之间最简朴的抚触,轻轻打动心房最柔弱的部分。

春困渐涌,我骇然明了,他所谓的不伤人却能影响人的乐音,原来竟是催眠曲。

温情敦厚的乐音,春暖花开的乐境,这世上何人能拒?

以微弱胜强劲,当世又有几人能做到?

就是这样的笛乐,他却要毁了笛子。

马车不知不觉中停驻,车后追来的人只余二人,而他们的脚步显然也放慢了,放轻了。

能抵御叶少游乐音者,修为起码要达到区分高手和一流高手的乘气期。我抓紧了“妃子血”,定神凝气倾听笛曲,却始终找不到切入的折点,偶尔几音凌空,我也下不去手破了他的音境。

叶少游的乐音手法与我的截然不同,正如我们不同的乐音效用。他的极自然,仿佛气劲与乐音相互交融,他即是笛,笛即是他,轻柔毫不强发气劲,而我倾近全力强发气劲还不够,还总想让乐音充斥更多气劲。除此之外,我另震惊地发现,他的气劲流露与天一诀乐音相似。七重溪上侯熙元的古琴根本不能算乐音气劲,他只是仗着乘气后期滂湃的气劲,配合上乐音,令人错觉乐音伤人,但叶少游却做到了真正的乐音糅合气劲,而我先前一直以为只有天一诀的心法才能修炼得出。

我不得不感慨,南越音痴的天赋惊人,叶少游以他乐音上的造诣和心境的净澈,创新了武者乐音。望着他沉浸笛乐不知食玉炊桂,我再次清醒地意识到,云就是云,泥就是泥。

追来的二人越来越近,距离数丈后却停了步子。我判断他们的任务不是捉拿我们,而是跟踪。

我无声地推开车门,但动作还是惊醒了叶少游,他干净地收了笛曲,抬头问道:“他们都睡着了吧?”

就修为而言,音痴还是很弱啊!我道:“都睡着了,我找谁要钱?”

躲在官道旁枯木后的二人突然发力狂奔,竟是逃跑,我哭笑不得。

“啊?”叶少游这才知道还有两尾漏网之鱼。

“你催眠了一堆人,我吓走了最后的两个。看来上天是不会白掉银钱给我们了,可惜你那一曲美妙笛乐,连讨个赏的份儿都没。”

我跃下马车,解开缰绳,叶少游也跟着下车,却木了一刻才道:“你……你要偷马?”

我拍醒打盹的黑马,淡淡道:“借来一用,到临川就放了。”

叶少游还要啰唆,我冷冷道:“你不想追上来的人都死在我手里,就跟我一样,借马一程!”

我翻身上马,叶少游犹豫了一下,也上了另一匹马。

这一招很管用,如法炮制,到了临川,我又将他骗上船,骗他穿,再骗他吃。

当叶少游身穿一袭下人的粗布衣裳,压抑地坐在我面前,我问他:“还饿吗?”

他沉声道:“我很难受。”

“只吃了几口粗茶淡饭,换了身衣裳罢了。”

他默了半晌,然后问:“哪来的钱?”碧海潮澜还在他腰上,他断定我卖了那两匹马。

我道:“卖你的钱。”

他一怔。我补全道:“卖你衣服的钱。”他这才放下心来。

我笑了笑,转目缓缓东流的江水。我是骗他的,他的雪裳虽好,仓促之间也换不到几个钱,我卖的还是马。阔绰公子不知油盐价,谦谦君子最好骗。

“黎姑娘,我们是去大杲吗?”他这一句话破坏了我沉静许久的心绪。

我缓缓道:“叶公子,到了大杲后你就当从来不认识我,忘记所有与我有关的事。江湖儿女多身不由己,不要问缘由,只要知晓我不会害你就是。”无论我是否回大杲皇宫,一旦踏入大杲境内,就等同落在那人眼线之中。侯熙元与我没有关系尚且要杀叶少游,而那与我有关的奸人会放过他?最安全的莫过于从此再不相见。当下我冷声又道:“你我本非同路人,到了大杲后你凭着碧海潮澜自己回南越吧!”

叶少游睁大了双眼。

既然已下决心抛他于大杲边境,我不想再浪费时间,先传他天一诀乐音。

“还不知你我是否能成功跑出西秦,我将我的心法心得说与你听,你记下后自己琢磨……”

“不!”他打断道。

“我内伤未愈,再撞上几个天星七子那样的人,我定然不敌。你想想你我被人追上的下场!”

叶少游眼眸一暗。

我低低道:“一生万象,品物流行。其始无首,其卒无尾;一隐一现,一仆一起……”

我不仅将自己研修的乐音心法说与他,还将天一诀的总纲说了。这浸染我族人鲜血的绝世武学,我曾视为生命,曾坚信学成之后定能报得血仇,但它却一度使我失望。我用了六年的时间不过修到固气期,还不如奸人年少的成就。我用了九年多的时光,方才从叶少游身上恍然大悟,一个心底充满仇恨的人,是无论如何都领会不到天一诀的精髓的。这便是我只知一,不知天的原因。我的心里只有仇恨,我的眼只能看到自己。

叶少游本不愿听,但音痴的神经很快发作,相与乐相与音,相与这天地下最神奇的武学。我看着他,仿佛看到了年幼的自己。率真之人,葆纯而悟天,而今我淳朴已残,孽根深种,再不复当年无知的天真,世间人事于我都黯淡了颜色。再美味的食物也味同嚼蜡,再俊美的人物到我眼里只一具皮囊,天地间的万般乐音于我只有一音,杀!

我放缓了语调,也放舒了心境,逐字逐句夹杂着天一诀对叶少游阐述了我的以武入音。商船行水,仿佛无限迟缓了时光,月夜静幽,水声抚船。我渐渐错觉,此情此景似曾相识。

天地永常在,日月固更迭,江水常流,树木向阳,人以群居,物以类分。风声、水声,吐纳声,人世间最自然的乐音,无一不是微弱的。相形之下,我的天一诀乐音是充满毁灭力量的灾难,风卷沙石冰封千里,甚至海啸咆哮地震山崩。

我的气息骤然紊乱,犹如一个苦心钻研半生的技师,突然察觉过去所有的心血都花费于剑走偏锋,那种不甘和追悔穿透了魂窍,逆流了脑浆。这就是天吗?广容众声,博爱苍生,漠视甚至排挤稀少异音?这就是我耗尽血泪心力却进展缓慢,但凡进展都需以血以伤铺就的天一诀?

我怨极反笑。所谓天下绝学,不过如此。所谓天下绝学,也是人编就的。我能理解,自己不喜欢的就厌恶,自己所爱的就褒扬,因为我自己也这样。我就这样了,汝辈去甘棠遗爱,我走我的不归路,至死。

既生强声,既生杀音,天地间就有它一席之地。若无,以我残生创存便是。前人能谱白昼之天,我为何不能撰个黑漆之天?何况黑白相对,昼夜相生。

叶少游皱眉望我。我收了笑,轻轻道:“天生天杀,你为音而生,我为音而死。我将所学所研尽数话你,也算不辜负这绝学的创始者。”

叶少游惊叹出声:“这是……”

我望着江水东流,低低道:“没有猜错,这就是。”

“不同的人读它会读出不同的武学。目下统共有五人有缘于它,二者从武,三人以武入音。你我二人,另有一身世坎坷的女子,但我没告诉她这就是天下武者垂涎,甚至不惜犯下罪行夺取的秘学。”将天一诀转陈于苏堂竹及那人,是我逼不得已,授之蓼花是她苦求泪诉些许感动了我,而今说与叶少游,却是无怨无悔。恐怕这全天下,也只他一人配得天一诀!

叶少游痛苦地道:“你……这可是你黎族以一族性命换来的,你就这样传给我了?”

我叹道:“当年赠我之人将它与我后,道:他这一生再无遗憾。我此刻的心情也正如此。藏金于山明珠沉渊,非我所愿。”

叶少游踌躇无措,我又冷冷道:“忘记它的本名,你我兼以武入音。”

叶少游挣扎了半日才安定下来,对我一揖到底,沉声道:“今日为师,少游此生铭记。”

“少来,你我一入大杲,从此便是路人,纵然相逢也不相识。”夜风转凉,黎明前最黑暗。有人低叹,有人抛诸脑后。

重临唐洲,这西秦最东面的重城。当日西日昌还是昌王,曾在此地联络大杲官员,使董舒海越境来迎。当时我未及细思,如今想来蹊跷之极。西秦与大杲两国表面上友邦睦邻,但率军过境这等大事,乃兵家之忌。董部属军连夜开拔唐洲城外,往小里说是骚扰边境,往大说去那就无边了。可后来直到西日昌篡位功成,唐洲城的事也从未上过台面,难道大杲军士真猖狂至此吗?还是唐洲城的西秦守将怯弱无能?

“你在想什么?”身后叶少游问。

我顿了顿道:“在琢磨,今日吃些什么。”

叶少游道:“一钵食一碗水即可。这些日不都这样过来的?”

我点头,一路上淡饭凉水,清苦之极,叶少游却连眉头都未皱过。我当过乞丐,再苦的日子也熬过,但叶少游在逃出越音坊前却从未短衣少食,难为他能细嚼慢咽地吃糠喝稀。

“今日有所不同,吃过这一顿,我就再不管你死活。”

叶少游没有刺痛,他的眼底只有深深的哀伤,那种目光仿佛看穿了我的躯壳,揪出我厚重盔甲重重包围下的唯一弱点。我不喜欢。

“看来你连这一顿都不想吃了!”我别转了头。

我将身上不多的银钱一半买了干粮,另一半背过叶少游一起塞入包袱。

“拿着!”我将包袱丢给他。

“你不是西秦人的主要目标,他们还是要捉我,你跟我在一起出境反而不安全。再说现在我功力恢复了六七成,我不需要你了!你自己找个地方安静待着,我会先惊动他们,乘乱你就给我走!回了南越,再不准出来!”

叶少游捧着包袱,迟疑了片刻才断断续续地道:“你……黎姑娘……你……”

我见不得他这样子,冷冷打断道:“有什么话就快说,说完就走!”

叶少游带着份伤感,轻声道:“珍重。”转身后,他垂首道,“其实你骗不了我,一时能骗,过后想想我就明白了。”

目送他高大的背影,渐渐消失于阳光灿烂的唐洲街道,我的世界终于回归一片黑暗。叶少游他带走了天一诀,也带走了我心底唯一的一道阳光,从此后我将与光明决裂,一黑到底。

他说我骗不了他,不是指卖马,而是指这个。

笛仙叶叠,他知道他说服不了我,他知道他离开我才是真正待我好。

我静了静心,跟着记忆走向当日西日昌带我住过一宿的落脚地。那里有大杲官员,那里可以搭一段去大杲的旅程。我同叶少游头两日纵马跑得还算快,而后转水路就慢了,西秦的追兵必然早追到我前头,而按我的路线,明摆着是去大杲。如此,唐洲城的边境绝对不好过。

当我现身于那日的豪宅时,感到惊讶的并非当年迎接昌王的官员,而是我。陈风静立宅前,仿佛等了我很久。

“大人,你来了。”

“你知道我一定会来吗?”

陈风木然道:“不肯定。我只是受命在此等候。”

陈风迎我入内后,我道:“我要回大杲!”

陈风却问:“敢问大人是回宫还是只回大杲?”

我心下暗叹,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陈风问到了关键。

“这二者有何区别?”

陈风恭敬道:“陛下知大人必不肯短了三年,若大人只回大杲,那请大人接陛下口谕。”

我白他一眼,他等片刻见我不行礼,也不变色,漠然道:“陛下口谕,命你里应外合,协同董将军攻克唐洲。”

我心一沉。我原想利用关系逃回大杲而后一走了之,那人却早盘算好了,反过来将我利用。

陈风对我一躬身,转低声道:“陛下日理万机,运筹帷幄,却一直挂念大人安危……”

我心里呸了一声,挂念我安危还要我打唐洲?

“陛下也知大人在外不易,难得结识一两个志同道合的友人,转眼又要分别。陛下也不忍太过责难大人,只要大人心里明白,要想那位南越笛仙安然出逃西秦,唐洲是必要动的。”

我眼皮一跳,陈风低头却似看到我的表情,继续道:“陛下圣明,无干大局的人,想必大人也不会入眼,区区一乐师若能令大人动情,那大人也不配成为陛下看中的人。”

我默然,天下能知我心者,奸人排首。软硬兼施的一番话,借由陈风平平而述,仿似就那么回事。也不知他在西秦布下多少眼线,更不知这漂亮话是真是假。

“今时唐洲非比往常,西秦京都遣来不少能人,这些人的性命才是陛下想要的。”上情道完,陈风开始交代奸人的任务。

同类推荐
  • 独宠命定王妃

    独宠命定王妃

    三生石上,是谁刻下了那段感情、那些债?还是说一切早已注定?沙漠城堡的壁画,描绘着一段段飞天舞,描绘着一条条尘封万年的回忆。这些画,到底是何人所画,为谁所画?这些画中,到底又存在着怎样的玄机?情节虚构,请勿模仿!
  • 穿越,神医小王妃

    穿越,神医小王妃

    她是尚书府刚刚寻回的大小姐白千幻,亦是现代的天才鬼手神医,只想过点清净的日子,没事研究点药草,偏偏有些人不想让她如意。继母贪图她御赐的嫁妆,买通杀手暗杀她。继妹嫉妒她的美貌,屡次试图毁她容貌。未婚夫嫌弃她是庶出,大婚之日当众退婚。莫名被设计,逃之夭夭后,第二天上午,满京城贴满了通缉令,寻找心口有心形胎记的女人。白千幻怎么也没想到,对方竟然是京城一煞,项亲王府的纨绔世子爷项元奂。当项元奂捏着她的手腕危险的笑:“爷我终于找到你了。”白千幻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心想:最近新研究的穿肠剧毒可以试验了。【情节虚构,请勿模仿】
  • 伊人倾城

    伊人倾城

    古代言情小说,商贾庶女一朝飞上枝头,集三千宠爱于一身,嫡女娶亲,却只为一年期限的约定,帝王心,庶女策,每个人都有着不同的命运,机关算尽后,能否得到想要的幸福呢?
  • 穿越只为遇见你

    穿越只为遇见你

    一块玉佩竟改写了她的人生,说什么玉佩会带她找到真命天子?可是她才一到这里,就被威胁着替公主代嫁,娶她的人却更可恶,把她一个人扔在洞房里,自己却溜之大吉,她长得有那么丑吗?算了,这些她都忍了,谁叫她是个冒牌公主!但是最令她不能忍受的是,她不过不小心弄脏了他的衣服而已,他不用那么小气吧?真是该死,弄脏他的衣服,她又不是故意的,说他是妖孽,她也并没有说错啊!这种男人还是少惹为妙,看他的样子就不像是个善良之辈,啊,还是瑞希好,温润得像块玉……可是玉佩指定的有缘人在哪里?到底谁才是她的真命天子?
  • 太后的传奇故事

    太后的传奇故事

    唐朝,选秀女的时候到了。一个叫玥陌的女子是出自玥家的千金大小姐,被皇上看中。因此,后宫又翻起了争宠的日子。最后,玥陌顺利从一个秀女到小仪再到姬再到后宫四妃之首。最后,把皇后扳倒,自己顺利的当上了皇后,为皇上生了一男一女。皇上死后,玥陌又当上了女皇,因此,母仪天下。无人不尊,无人不晓。
热门推荐
  • 恶少的霸道公主

    恶少的霸道公主

    她,她,她。高贵聪明单纯,拥有着上帝精心绘画的样貌,全能天才。他,他,他。邪魅霸道腹黑。有着一张帅死人不偿命的脸蛋。当热碰上冷,当冷漠碰上温柔,当调皮碰上温柔,又是怎么样的化学反应呢?一次次的挑衅,一次次的伤心,一次次的背叛。换来的是伤痕?还是团圆?!
  • 不如归

    不如归

    断头台下血流成河,月黑之夜熊熊烈火,吞噬的不只是血肉残躯,更是一桩惊天之谜。
  • 心急老公,要上火!

    心急老公,要上火!

    她不过就是伸张正义替好闺蜜抓个奸而已,却哪知,奸没抓着反被人奸。而睡她的人,居然还是六年前闹大她肚子的坏男人!!“把脸埋我腿下,你想做什么?”男人眯眼问她。她脸红,“我不是故意的!”“那你把我的脸埋你裙下,不是勾引又是什么?”男人继续追问。“我……不是故意的。”“秦医生,原来你好这种重口味的姿势……”so,这个男人,根本听不懂她说的话?她怒,“楼医生,像你这样随便撩妹是要付出代价的!”“例如?”她一把将他扑倒在床上,“例如,这样……”他把手臂枕在脑后,甘之如饴的看着她,“喜欢什么姿势,你挑!”
  • 天道萌约:半仙妖娆

    天道萌约:半仙妖娆

    璀璨星河之中,是谁在掌管命运,夜幕落下,是谁在背后操控。背离了天道的她,在这乱世中该何去何从?但天道,真的是天吗?
  • 末世之沙漠里的青青城

    末世之沙漠里的青青城

    末世之后,大西北被风沙吞噬,唯一存在的,就是那做城,世人称之它为:青青城。青青城取名来自,董卿青的青青,还有这座城。白皙垂死,他捏着董卿青的脸,温柔的道:“青青,我死了,你怎么办?”董卿青被欺负,邵军是第一个站出来,拉起她的手,宠溺道:“走,青青妹妹,我们去欺负回来。”董卿青城外与丧尸搏杀,白翼尘替她抵挡丧尸:“我说过,站在我身后”最终,董卿青陷入泥潭苦苦挣扎,温岚来临,掀起腥风血雨,救她于水火之中:“才多久不见,你就混成这样了?”
  • 陌上花开异界

    陌上花开异界

    天资聪颖,却被父母推上手术台;天真活泼,却被现实抹去了童年。昔日黑暗无边,只有彼此四人相依偎,逃出囚牢,却意外来到异界。狂修炼,拼强敌,集异宝,攀高峰……姐控女主表示来到异界最重要的当然是找姐妹啦!^O^
  • 南渊吟

    南渊吟

    “阿朔,我从小到大你一直不老其实你是神吧,不过你为什么要来人界?”“为了一个人”“很重要的人吗?”“对啊,很重要。”南朔看着明璟珂揉了揉他的头。每一世的遇见,便是每一段故事的开始。这一世我们一起平平淡淡的,我陪你到老.
  • 我跟大爷去抓鬼

    我跟大爷去抓鬼

    医生说我得了脏病,可我还是处男啊?原来我的枕边有个女鬼……没过多久,我居然被人害死了,孤身一人来到阴曹地府。自此以后,我就没有了安生日子,被一步步卷入一场巨大的阴谋当中。为了调查这场阴谋,我被迫走上了一条本不愿意踏上的道路……
  • 异界之纵横瓦罗兰

    异界之纵横瓦罗兰

    lol黄铜五的理论大神林洛,魂穿异界瓦罗兰大陆,来到一个因为瓦罗兰之心而破家的少年身上。发现原来传说中的瓦罗兰知心竟然是带有一个超神系统。在这个根英雄联盟似是而非的大路上,拥有能够兑换英雄联盟里的装备的超神系统,林洛能不能从黄铜蜕变成为王者呢?(这是一本好书,要是不好看,你觉得受骗了的话……你丫的来咬我啊!)
  • 我们自己:塑造健全的身体与心智

    我们自己:塑造健全的身体与心智

    这套书与其他儿童教育书相比,可以说是一株奇葩,因为它的题材广泛,研究翔实。梅森的教育思想强调家庭和学校教育应该是儿童、父母和教师等人不断学习与成长的场所。读她的书,我们能够发现自我,懂得一个道理:如果我们想要成功地教育自己的子女,必须不断地理解自我教育。梅森认为,孩子生下来就是人。他们不是生来就有好有坏,而是有成为好人或坏人的可能性。孩子有思考力,有情感,他们的灵魂能被点燃,而不是一个被填塞的容器。让孩子生活在一个孤立的儿童环境中愚弄的。本书从我们的灵魂、身体、智慧、爱、公正、良心、意志等方面进行了深刻的解剖。本书告诫我们,孩子和我们成人一样,具有同样的身心,应该受到公平的对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