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平对夜朗的反应很吃惊。安欣见状忙问:“你是不是想起什么来了?”
夜朗的目光迷离而又痛苦:“我,我好像隐约看到一些片断,模模糊糊的,又看不清楚!”夜朗的神色很难过,好像随时都要晕倒的样子。
安欣急忙上前,想要扶住夜朗,可是,就在她触及他手的那一瞬间,有一种触电的感觉仿佛刺痛了她,她的身子晃了一晃。
木兰树下,白花瓣飘零如雨。落花纤纤巧巧,落在一席白衣之上。一个眉目清朗的男子,伏倒在树下。眉目之间,看上去有点儿熟悉。那不是夜朗吗?恰巧之间,一个少女从树下翩然走过。看到夜朗,不禁吃了一惊。她把夜朗扶了起来,一件东西从他身上掉落。那是…镜子?
少女喊来人,将夜朗带回了家。清雅的房间,碧绡纱帐,幽静如水。圆木小桌上,齐整的放着松糕暖茶,空气里隐隐有雅致的香气低回。夜朗似乎昏迷了很久,在他昏迷的这段时间里,少女一直都陪在他的身旁。静夜无语,有的是垂眉弄帕,含羞带笑。从夜朗身上掉落的小小梳妆镜,就静静的躺在他的身旁。其边缘为八朵花瓣相间,背面铸着花枝禽鸟的小景。
渐渐的,夜朗醒来了。少女一直留在他身边,悉心照顾。熬药、端茶、烹饪,少女那含羞的目光总是悄悄的盯在夜朗的脸上。然而,夜朗却总是独自对着镜子发呆。明镜可以鉴形,然而却不是身旁少女的形容。另有一个人影在夜朗的心头,似乎在他想念的时候,望穿这镜子,便可望见心上人的身影,却不过是镜里看影愁更愁。两厢都是凄婉的目光,浓浓的,化不开的哀伤。
安欣身子一震,她恍若从梦境中走出来。只是那一瞬间,便仿佛看到了许多。
“你…”安欣和夜朗一起说。
“你看到了吗?”夜朗问。
“你记起了吗?”安欣说。
夜朗苦笑了一下,他似乎记起了什么,除了身世,还有斩不断的哀伤。安欣只能沉默无语。她是一个局外人,她看得到一个片断,却帮不上一点儿的忙。
只有刘平,还有些茫然不知所措。他呆呆的看着他们两个人,不知道说些什么。夜朗对刘平笑了一下:“我们回去吧!事情该有个结果了!”
店里空了,就只剩下安欣一个人独自慨叹。那梦境,也许就是夜朗的前世吧!她没有看到故事的缘起,也没有看到故事的结局,然而只是那么一个片断,就挤满了无望的相思。报恩还是寻怨?有那么一瞬间,她看到了一个结,结的两端,拴的是两个人的心。
忽然之间,空气了传来了低沉的笑意。安欣猛然从哀婉的情绪里清醒过来,想起在夜朗之前,发生的怪异。她倏然回头,看到一个须眉皆白的老人,正站在她身后带着“呵呵”的笑意。
“你是…”虽然他出现的诡异,但总算是一个看上去还算祥和的长者,安欣还未被吓得说不出话来。
“孽缘啊!他找了那么久,好像终于可以了结了!”老人抚着他的胡子。
“谁?”安欣还没有明白过来。
“当然是他了!那个死了也不能释怀的傻子!”老人跺跺地。
“你说夜朗吗?”安欣好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惊诧的合不拢嘴。
“是啊!就是他!”老人点点头。
“他是魂魄?”安欣有点儿难以置信。刚刚抓着他的手的时候,那种感觉很真实,除了有点儿凉凉的。
“不是!他已经化成精怪啦!”老人叹了口气。
“到底是怎么回事?”安欣急着问。“你全都告诉我,好不好?”
老人抚了抚胡子,幽幽的,像是讲一个悠远哀伤的故事一样,开始讲:“前一世,他另有所爱,无奈所爱之人最终却不能和他执手。他爱的人,送了他一面菱花镜,以做留念。然后,他辗转奔波,遇上了另一个少女。少女爱上了他,却一样得不到回应。两个人都心怀幽怨,少女郁郁而终,到了临死,他才悟出少女对他的感情。他觉得欠了她的,是以要还。这股执念死后也不化,便成了那镜子的精魄。镜子辗转,到了转世的少女的手里。少女已经成婚,她和他的丈夫,一同收藏了那面菱花镜。他感应到少女的气息,便现身与少女相见。却没想到,这一幕刚刚好被少女的丈夫给看到。误会之下,他带着怒气,用刀刺伤了夜朗。他当然不会死,可是,却一直长眠在镜中,无法苏醒!”
“可是他…”安欣怀疑的看着老人,是不是他在编故事呢?夜朗除了不记得自己的身世来历,神志身体可是没问题啊!和现在的普通人无异呢!
“那当然是我唤醒他的了!”老人抚髯大笑。“该还的,就让他早点还上吧!只是,他醒来却忘记了自己的一切,还真是让人无奈啊!”
“那个少女呢?现在怎样了?”
“少女啊,早就变成老太婆了!”老人大笑。
啊!难道说?安欣错愕。她想了想:“这都要怪她的丈夫不好,不然,兴许他们可以在一起呢!”
“你哪里知道呢!”老人瞥了她一眼:“他刺伤了夜朗,自己也被吓坏了,一病不起,全都要靠他妻子的照顾。”
“这不是咎由自取吗?”
“咎由自取?也许吧!”老人沉吟了一下:“前一世,她原本就该是他的妻呢!只是她恋上了夜朗,让他费尽心机,也没有能娶她过门。这一世,他们彼此,算是都还上了吧!”
安欣只感叹了一下,就觉出可疑来。“你是谁啊?你为什么知道那么清楚?你…”安欣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她瞪大眼睛看着老人:“你是不是就是卖给任清古董的那个人?”
老人笑着连连点头:“孺子可教!”笑容里,却不都是诚恳地成分。
“那些东西,可都是珍品啊!如果拿到拍卖会上,你知道可以卖多少钱吗?”安欣惊诧的说。
“那个我可不管!钱这东西,我用不着!有酒有饭,就够我逍遥!”老人一面抚着胡子,一面摇晃着脑袋。
安欣怎么看都觉得这个老头有点儿可疑:“你从哪儿来的那样的珍品?”该不会是偷得吧!
老人笑得贼兮兮的:“这个吗?保密!”
正说着呢,老人忽然一下子消失了踪影。安欣还想开口叫住他呢,却听见背后有人在叫她。回头一看,任清气喘吁吁的站在门口。
“你怎么又回来了?”安欣奇怪的问。“那个…”
安欣刚刚想和她说卖给她东西的那个老人的事情,就被她气喘吁吁的打断了:“这个…拜托你…看见了…帮我交给他!”
“什么呀?”安欣走过去一看,任清的手里握着一个小小的挂件,用红线拴着。看来,原本是挂在脖子上的。
“我…这个…”任清上气不接下气。
“你先别着急!坐下来,喘口气!”安欣一面安抚她,一面拽过了一把椅子。
任清坐下来,歇一歇气,便说:“这个是个小拐杖!”
“拐杖?”安欣仔细一看,还真是!如枯藤一般,雕刻的精细入神。不过,这是干什么用的?看起来好奇怪!
“这个是我父母给我的!父亲说,也许是什么东西的一部分,看见我喜欢,就让我拿去了。我一直把它当作了护身符,而且觉得很灵验!刚刚我想过了,我只花了那么一点儿钱,就从那位老人家那里买走了那么贵重的东西,心里觉得很是过意不去!可是,如果论价的话,我又拿不出那么多钱来!想来想去,我就想到了这个护身符。虽然不值什么钱,可是,它是我很重要的东西,也可以算是我的心意了。我想让你把它转交给那位老人,表达我的谢意!”
“为什么是我?”安欣对那个老人的印象并不怎么好,总觉得他有什么古怪!现在任清居然来拜托她,有点儿郁闷。她见任清有点儿吃惊的样子,连忙说:“我的意思是说,我又不认识你说的那个老人?我上哪儿去找他?”她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她就听到背后有人窃笑。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了。
“可是,我很快要去外地,参加比赛了,要很久才能回来!我怕回来以后,就找不到那位老人家了,这件事放在心上,总是过意不去,比赛的话也不能安心了。老人家常常就在你的店外摆摊,他慈眉善目的,很好认的!”任清乞求的看着安欣。
“好吧!”安欣无可奈何的勉强答应。“其实,你用不着这样!”她心里总还是不甘心的。
“没关系,你答应了就好!”任清舒了一口气,她笑着看着安欣。“那我就走了!真的谢谢你了!”
“不用!”安欣送任清出了门。转过身来,她冲着空气大喊:“出来啊!给你的!”可是,喊了几声,却没有人答应。安欣看着手里的小拐杖,越看越觉得稀奇。这个是干什么用的呢?什么东西上的?
“看什么呢?”腓的声音从她耳边传来。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
看到了腓,安欣就像看到了救星。她抓着腓,把这一天发生的事情,都和腓说了一通。腓接过那个小拐杖,看了一会儿,叹了口气。他朝着里间走去。安欣不明白腓要干什么,夜急急忙忙跟在后面。腓把那支小拐杖,插在了墙角那尊塑像的手上。安欣惊诧的“啊”了一声,她看到,那支拐杖卡在那里,刚刚好。
一阵云雾升腾,空中有人窃笑:“谢啦!我丢了拐杖好久啦!年岁大了,少了它果然不灵便啊!”笑声过后,云雾消散,连那尊塑像都不见了踪影。
“那是…”安欣看着腓,惊诧的合不拢嘴。
“大概是这里的土地神吧!”腓朝那个方向瞪了一眼。
土地神?等等!土地拿回了他的拐杖,可是,他拿出来的那两件东西…
“腓,我们店里是不是有一只祭蓝釉高足碗和豆青釉秋叶笔舔?”
腓点点头。
“现在呢?”
腓打开储物柜,柜里有两个格子空空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