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腓,为什么念珠会少了一颗?难道,是西饶达瓦吗?是不是她还有什么心愿?”一想到此,安欣的心就像被刺痛一样,觉得难过。西饶达瓦…
腓接过安欣手中的念珠,他轻轻皱起眉,陷入了沉思。半晌,他抬起头来,向香案上望了一眼,若有所思。安欣瞪着眼睛看着他,腓看到她这个样子,便把坐在地上的安欣轻轻拉了起来:“好了,别难过了!先起来吧,去洗洗脸,然后回房间好好躺一躺!”
“腓…”安欣不解腓的意思:“到底是怎么回事?”
腓轻轻的摇着头:“我也不肯定,但是,相信今晚,一定会有答案的!”
“腓…”安欣叫了一声,她的目光里写满了焦急。
“听话!”腓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尽管安欣现在心里焦虑不安,可是她没办法违背腓的意思。
默默的回到房间里,安欣躺在床上,百思不得其解。她看着手里的念珠,西饶达瓦清丽可爱的面庞就会出现在她的眼前。她的眼里有了泪光。西饶达瓦微笑着走了,可是她却只留下了十七颗念珠,为什么要带走一颗?那一颗念珠意味着什么?腓知道什么?为什么不告诉她呢?就在这个时候,腓轻轻推开了她房间的门。他走过来,在床边坐下。看到她蛾眉紧锁的样子,腓忍不住用手指去抚平她的眉头。“还在想啊?”
“腓,就告诉我好不好?”安欣眼圈一红。西饶达瓦说什么多谢她的帮助,她什么都没做啊!其实一直是西饶达瓦在照顾她,直到西饶达瓦走的时候,她也没能为她做些什么!
“不是我不告诉你,有些地方,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故事总该有它的结局。我想,会有一个人,来揭晓它的谜底吧!”腓静静的说。
静谧的月光今夜有些萧索,萧索的月光下,突然出现了一个艳丽的身影。“如您所愿!我来把这个故事讲的完整吧!”那个声音充满磁性,带着说不出的诱惑力。身影缓步向前,迈着猫一样柔媚而悄无声息的步子,从黑暗中走来。她的手中,擎着一支红烛,那烛影在无边的暗夜中像一朵妖冶的红花,被夜风一口一口舔得颤抖,却怎么也不会熄灭。铁青色的月亮似乎突然升高了一点,骤然洒下的青色月光,照清了来者的面容。那是一种倾倒众生的妖媚,那妖媚最主要的来源,是那一双血红色的眼睛。当你被这双眼睛注视的时候,你就像陷入了一片花的海洋,红色的花,如同血那样鲜艳。只是,有一丝浓浓的哀愁潜伏在血红的眼睛里,让那股妖媚看起来,说不出的孤寂。
“血眼!”腓淡淡的说,似乎对这个妖艳的女子的出现并没有感到什么意外。安欣却显得有点紧张,她可以感觉到这个女人身上那股强烈的邪气。她忍不住向着腓的身边靠了靠。
“我是龙魔女神血眼!”那个女人冷冷的说。她那双血红的眼睛高傲的,目空一切。她有一头蓝红色的发辫,在月光下闪着幽艳的光泽。
“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腓嘴上这么说,可是他那淡然的态度,却是一成不变。
血眼手中的红烛像一朵花朵,悄悄的,一点一点枯萎,又忽然在枯萎中绽放,循环往复。安欣被那红烛的光吸引了,红烛诡异的光亮在她的瞳孔里无限放大。她觉得自己轻飘飘的,像要消失在那火红的烛光里,有一点怅惘,有一点迷离。
“别盯着那烛火看!”腓冷静的声音传来,就像是一阵清风,一下唤醒了她的意识。她望着血眼妖艳魅惑的眼神,微微打了一个寒颤。她惊恐的抓住腓的手,手心里已经全是汗。
血眼冷笑一声:“这是拘捕鬼神的拘鬼牌。不管是神还是鬼,我想带走的人,都可以带走!”
安欣顿时紧张了起来。她来干什么?难道是为了腓?一想到这儿,她顿时把腓抓得很紧。腓察觉了她的情绪,失笑一声:“没事的!”
“不错!我不是来捉人的!我想带走的人,也不是他!”血眼的目光倏忽间有些迷离,然而那种迷离,只是增添了她的妖媚而已。
“是色几卓秀金吗?”腓的眉脚一扬。
“不错!他是我龙魔里伟大的龙魔神!除了我们的主宰那保郭固,谁也比不上他!”血眼很坚决的说。似乎色几卓秀金的伟大,是她的一种骄傲。
“然后呢?”腓用冰冷的目光注视着血眼:“你想得到他!”腓的唇边露出一丝淡淡的讽刺的笑意:“可惜啊!他不属于你!”
血眼的身子猛地颤抖了一下,目光里透出了痛苦的神色。在她颤抖的时候,烛火也跟着猛烈的抖动了一下。腓只是静静的注视着血眼表情的变化,没有惊诧,没有担心,在他的面庞上,看不出一丝表情的变化。而这时候的血眼,完全陷入了自己的世界里。她似乎在回忆着什么,血红的眼睛里闪着紫艳的光芒。爱恋、痛苦、仇视、悔恨…源源不断地感情从她的眼睛里透露出来,而她手中的那支烛火,如同镜子,映出了她所有的心绪。
夜的心脏咚咚跳动着,缄默的声音如同巨鼓,反而不停的鼓动着人心的躁动。血眼的目光,却在躁动中,慢慢的平静了下来,又恢复成了那个高傲的、冷艳的女神。
“让我来把这个故事完整吧!这个故事,或许应该让人知道!”血眼淡淡的、冷冷的说:“这一切,都是从我爱上色几卓秀金开始的!我第一次见到色几卓秀金,他站在浓浓的夜色里,强悍的蔑视他之外的一切存在。他用他恐怖的力量,让夜晚燃烧、战栗、恐怖、血腥…他让夜之母的宽大胸襟变成战场,让星光下的花朵纷纷凋零!一下子,我便被征服了。我爱上了他那无与伦比的力量和高傲的态度,追随他,成了我唯一的希望。然而,他却爱上了别人,在我甚至还没有向他表达心意的时候,他就爱上了她。我在纳木错湖畔看到了他们。那个叫做西饶达瓦的少女,她的眼睛和纳木错的湖水是一样的颜色!就是那双眼睛淹没了他。我只看了一眼他的眼神,就全都明白了!天地苍茫,河汉无极,然而无论世界怎么变换,他的眼睛里,就只会有她。我和他,永远,都不可能了!我伤心的从他身旁退却,然而,我却始终无法熄灭我体内嫉妒的火焰。我将自己发配到荒漠,关进山洞,可是无论如何,嫉妒的火焰只有越烧越旺而已…”血眼的目光痛苦的闪烁着,她微微顿了一下,好让自己的情绪重新平复下来。
“直到那一天,我遇到了一位法师,他有着高强的法力。他劝我做寺庙的守护神,我轻蔑的回绝了。我的高傲决不允许我这么做。然而,忽然之间,一个念头涌上我的心头,嫉妒之火的火焰已经烧到了我的心头。我拒绝了做保护神,但是我答应可以帮助他。我告诉他,有一个人比我更适合做守护神,那就是纳木错湖畔的免姆女神。他听了我的话离开了,我望着他远去的背影,露出了冷冷的笑意。我也想不到,自己会那样做。我觉得这种低下的做法,有辱我的骄傲。然后,我便想到了色几卓秀金,那个法师如果发现他,一定不会放过他。我害怕了,急急忙忙赶到了纳木错湖,在那里,我看到了被法师重伤的色几卓秀金。正在我想要去帮他的时候,西饶达瓦竟然以自己做条件,要求放过色几卓秀金一条性命。我眼睁睁看着西饶达瓦被收走,我看到他被驱逐出西藏,看到他自身难保的时候,念念不忘的还是那个女孩儿…我疯了,我恨不得诅咒他们,我甚至希望他马上就死在那个法师的手下。于是,我一直都在旁边静静的看着,默不作声。我亲眼看到他们的分离,然而这样并没有熄灭我心中的怒火,它只是燃烧的更旺,更旺而已。妒火无法平息,于是,我毅然决然的学则了寺庙。与其让自己在疯狂中被人取笑,我宁可接受驱使。这是我的惩罚!他们,也必须接受他们的惩罚!”
“你是那一对慧眼!”安欣好像明白了什么,忽然说。
“不错!那便是我的化身!我不愿让自己以本身的法相供人驱使。之后,就是漫长的时间更替。在漫长的时间更替里,我忍受着煎熬。我知道西饶达瓦也在庙里,每每看到她在佛前虔诚的祈祷,祈求色几卓秀金平安,我就会觉得更痛苦。我或许错了,我犯下了一件无法弥补的过错。如果我的煎熬尚且如此无法忍受,那么,那个看上去柔弱无依的少女,承受的,是怎样的一种折磨。时间太漫长了,我已经忘却了时间的数字。我从未想过,忽然有一天,我会离开寺庙,会再次见到色几卓秀金,也没想到,曾经经受的痛苦折磨,竟然会再经历一次。色几卓秀金把她拥入怀抱的时候,我听见自己心碎的声音。我把自己封闭在自己的世界里,不愿出来。可是,如果我知道会是这样的结局,即便粉身碎骨,我也在所不惜…”血眼的坚定让人痛惜,她那一颗高傲的心灵,一定也在疼痛中颤抖。
“你知道,大龙魔女神执命女,她掌控着众生的所有命脉…”血眼冷静地说。
“你想去求大龙魔女神?”腓第一次开口打断她的话。
“没错!”
“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腓注视着她:“那是怎样的危险?”
“我知道!可是,在痛苦里经历了漫长煎熬的我,已经不在意了…”血眼昂着头,她始终都是那么高傲。
“即便如此,色几卓秀金和西饶达瓦的重生,也很难吧!”腓冷静的提醒她。
“我要弥补我犯下的过错!我是龙魔女神血眼,我决不会向命运低头!”
“你想要让西饶达瓦复活吗?”安欣第一次开口:“你想要让她复活,所以取了一颗念珠?”
血眼冷冷的看了安欣一眼,并不屑于回答她的话。
“西饶达瓦,还有色几卓秀金,他们还有重生的希望吗?”安欣激动极了。她忍不住流下泪水。这是真的吗?这简直难以置信。
血眼高傲的扬着头,甚至都没有去看她。
“那把这些都给你!”安欣张开手,手里是被她紧紧攥着的十七颗念珠。
血眼迟疑了一下,她冷冷的说:“大龙魔女神并不一定答应他们的重生!即使答应了,也许十年,也许一百年…”
“没有关系!”安欣眼里含着激动的泪水:“多久都没有关系!我相信你!”
血眼沉默了,最终,她还是接过了安欣手里的念珠。她意味深长的看了安欣和腓一眼,转身,默默的消失在夜幕里。
“太好了!腓!”安欣拉着腓的袖子。
“你看你!又哭了!”腓笑着擦去了安欣脸颊上的泪珠,安欣冲他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
“现在,我真感谢那个把念珠还有慧眼偷出来的那个人!一切都多亏了他!”安欣含着眼泪笑着说。
腓轻轻笑了一下:“那个啊,也是宿命吧…”
“宿命?”安欣不解的看着腓。
“呵!那个人,也许本不是一个真正的人!只是一缕执念进入了轮回!”
“你在说什么呀?我怎么听不懂?”安欣噘起嘴,不满的看着腓:“不要老说那么高深的道理,我听不懂啊!”
腓笑着拍拍她的头:“那原本是留在人间的一丝悔意,长久不散,便成了人形。他在轮回里徘徊着,等待可以化解悔意的机会!他也一定,在人世徘徊了很久吧!”
“悔意?谁的悔意?”安欣侧着头。
“我想,应该是,当初那个法师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