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之南从未听过父亲的过去,只知父亲是寒族子弟出身,因战功累累,一步一步踏上护国大将军的高位。儿时总是缠着父亲,想知道他的过往,每每问到这个问题,父亲总是不愿多说,久而久之,金之南也懂事的不再多问。
“皇宫宴会极其奢华,是我们这些常年镇守边关,以天为被以地为席,终日冷汤剩菜的寒族将士从未见识过的。你知道吗,你娘年轻时可是大燕的第一才女!”
金勇重重的叹了口气,声音显得格外低沉,说道:“你可知你外公是谁吗?”
金之南摇了摇头,父母从未对自己提起过他们的过往,久而久之金之南便敏锐的感觉到,那些曾经是他们心中的禁忌,永远碰触不得。
“你外公是上任右相云昊天!”
金之南内心猛地一震,心中的震荡脱口而出:“早已退隐朝堂的云氏一族?”
云氏是燕国世族大家之一,随着数年前云昊天的逝世,这豪门大家突然隐退,传闻云昊天膝下只有一个女儿,不同于其他名满帝都的士族千金,云家小姐极具神秘色彩,金之南却想不到传说中的神秘才女居然是自己的娘亲。
金之南心中震惊不已,脑中有片刻的空白,只听父亲的声音再次淡淡响起。
“我永远记得那一天!你娘进入大殿之时,我当时就傻眼了,这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这样清新脱俗的女子?怕是从仙境遗落到凡间的仙子吧!”说到此处,金勇像是个毛头小伙一般,十分腼腆地笑了笑。
“你娘不愧为大燕第一才女,当晚以一曲惊鸿舞技压群芳。你娘这种身份尊贵的士族千金,名门贵女对于我这个没权没势,身份卑微的寒族子弟而言是一个遥不可及的美梦,我从没想过,也不敢奢望。后来得知你娘名叫云熙,和柳文旭有一段美好的姻缘。”
“柳文旭?右相?”金之南吃惊地问道。
金勇点了点头,“柳文旭出身书香名门,世代家主都是当世数一数二的大贤者,与云熙的确是门当户对!然而缘分是个很奇妙的东西,随着庄将军的大军逗留燕城的数月,我与你娘数次相遇,慢慢产生了情意!她不顾你外公的反对,执意要与我共结连理。最后,你娘为了我舍弃了荣华富贵,锦衣玉食,随着我到了艰苦贫寒的边关。从此之后,你外公再也没有认过她这个女儿。直到他仙逝时,云家也未让她踏进府中半步,你娘在府外跪了整整三天三夜,最后昏倒在府外。”
说到此处,金勇越发激动,双手不停的颤抖,他深深地闭上了眼睛,似乎难以承受那些痛心的过往。
“当我抱起你娘那一刻,我就暗暗发誓,我定不能再委屈了她,别人有的她会有,别人没有的她也会有。我要让云家的所有人看看,我这个寒族子弟能让她幸福,我能!”
“每次出征我总是冲在最前面,我不怕死,我只怕你娘委屈,我怕听见那些人对她的冷嘲热讽,这比杀了我还难受。多年来,凭着自己的勇猛和忠心,金家便有了今日这番成就。短暂的欢愉之后,在这权利的漩涡之中摸爬滚打,我渐渐的显得力不从心,随着你一天天的长大,金家越发鼎盛,那些无形的阴谋慢慢地袭向我们。我才明白,当权利膨胀到一定程度的时候是会反噬的。从金家成为士族之首开始,你就已经卷入了这场权利之争,无法逃脱!是爹害了你,给你荣华富贵,锦衣玉食的同时也将你推向了权谋的深渊。”
金之南闻言直摇头,她吸了吸鼻子,异常坚定地说道:“爹,这是女儿的宿命,我无法挣脱,也无法选择!若有来世,我依然选择做你们的女儿,无怨无悔!”
“爹!娘也不会后悔!”金之南坚定地说道:“因为她嫁给了一个爱她胜过生命的男人,娘是幸福的,我也是幸福的。”
金勇慈爱地看着金之南,欣慰一笑,“好孩子!”
“爹,女儿明白你担心什么,太子选妃在即,金家又手握重权,必定会成为各方势力拉拢的对象,不管金家倾向哪派,最终都不会有好下场。若是败了,新皇容不下叛臣,若是胜了,也同样容不下功臣,何况是金家这样功高震主的功臣。军队是王朝征战天下的利剑,然而金家却手握朝中三分之一的军权。交出去是死,不交出去还能奋力一搏。所以请你相信女儿,在这皇权动荡,天下混乱的局面里,我定会让金家全身而退!”
金勇赞赏地点点头,可是眼底那抹担忧却怎么都无法抹去。他没有说出心底的那句话--就算全身而退,那你将会付出多么沉重的代价啊!
永历三百六十九年冬,皇帝下旨正月初四为当朝太子贺兰玥举行选妃大典,满朝文武百官均可携带家眷进宫参选。圣旨颁发当日,普天同庆,整个燕城上下张灯结彩,透露着一股刻意的喜庆。
那些隐藏在煌煌盛世之下的权谋,杀戮,野心无声地酝酿开来,等待着也许即将到来的爆发与释放!
圣旨颁发之后,金之南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整日待在自己的雅阁小筑。期间成玄奕来过两次,不过都被金之南以身体不适为由拒之门外。
这几日的燕城越发森严,城门内外分别加派两万禁军守卫,青天白日也能看见一队队禁军在城中来回巡逻。半夜时分,总能听到一阵阵沉着而整齐的脚步声,那是执勤的禁卫军。整个燕城笼罩在一片肃杀的压抑之中。上至达官贵人,下到黎民百姓都敏锐的感觉到--有大事要发生了!
夜晚,一片漆黑,天空没有一丝星光。月儿也躲入厚重的云层之中,苍茫大地仿佛笼罩在巨大的深渊之下,阴森而诡异。
古色古香的卧房之内,烛光微微。
帝君沉着地坐在八仙桌前,手执白玉酒盏,浓郁的酒香充斥着整个房间,将酒盏放在鼻尖处轻闻几下便放在一旁,再也没有看上一眼。
“情况如何?”帝君淡淡问道。
一名身着黑衣的男人此时单膝跪地,头埋得低低的,听到主子传来问话,他微微抬头,急忙说道:“回主子,情况不妙。自从主子进入燕城之后,城中的几处暗点都被贺兰玥查封了,我们损失了五个情报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