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以后甄象曾经做过总结,他的命运从二十六岁那年的夏天开始改变,而改变他命运的,竟然就是几道门。
这些门款式不一,位置不一,功用不一,可谓各有千秋,但回想起来,其中对他影响最大,还数这一道门。
他永远记得,当他推开门的那一瞬间,听到的如雷一般的炸喝。
“何人闯阵?”
声音来的太突然,甄象压根儿没听清楚,但那音量实在太大,直接给甄象吓得心跳猛增脑袋发懵,竟脚下一个踉跄,跌倒在门里,然后那门就跟见鬼一样自个儿关上了。
是的,就是见鬼,大白天的,一扇重百斤的纯实木大门,居然无风自动,关上了!
甄象趴在地上吓傻了。
然后炸喝声再次传来:“何方高真闯我法阵?”
甄象还是没听明白,因为这话太费解了,平日里但凡是个正常人,谁会这么说话?
“何方”、“高真”、“法阵”,八个字就有六个字属于非日常生活用语,换谁在被吓得肝胆俱裂以后也不能听明白。
但接着甄象就明白出了事,因为与此同时,离着他五六米远的董事会议室里,轰然传出一声巨响。
他下意识以为里面在交易军火,手榴弹爆了。
“器灵,是器灵!”
“这不是魂兵,是……”
“镇住它!”
“它跑了,追!”
董事会议室里,似乎有什么炸了锅。
还没等甄象听出个所以然,会议室大门就那么毫无征兆地轰然炸开,然后他就见到无数金色光芒从那门里倾泻而出。
“靠!”甄象见无数金芒竟只冲着自己而来,条件反射般地一跃而起,以平日里难以想象的速度,闪身躲在黄花梨木屏风后。
金光里,一个穿着衬衫西裤的身影箭射而出,抬手虚画个圈,叫道:“天罗!”
已溅射满屋的金光顿时向门口敛去……
等等,光是可以回收的!!!
甄象傻了眼,这回是真傻了眼。
无数金光收敛回门口,就在门前收缩成一个巨大的金色光球,光球似乎被什么东西束缚住,不停地挣扎。
甄象从屏风后面探出半个脑袋,见那不断挣扎的金色光球,一会挣扎成个梨子样,一会儿挣扎成个菠萝样。
门后又跳出三个身影来,其中一个神色复杂地看了看金色光球又看看身边的其他人,还看了看正探头探脑的甄象,一跺脚就飞走了。
飞走了?
飞走了!
甄象张着的嘴里几乎能塞下一个西瓜。
飞走了!
****这不是拍武侠片吧!
他机械地转过脖子,看向那人飞过的地方,居然还能赶得及看见一道残影。
屋子有顶啊——甄象的第一反应是这不科学!
还没等他惊讶完,那边已经精彩纷呈。
因为那三个人打起来了。
甄象这会儿潜意识里已经差不多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能不自觉地把自己的思维模式向玄幻小说方面靠拢,所以一打眼就看明白了场间的态势。
最先出来那个衬衫男,应该是束缚住金色光球的人,这会儿他正全力压制金色光球的反抗,冷不防被后出来的两个人来了个偷袭。
这两个人,一个肤色黝黑鼻翼宽大头发卷曲,穿一件比他更黑的T恤衫;另一个个子矮小,大热天穿了一整套银灰色西服,寸头,神情板得跟死了爹似的。
这会儿他们偷袭第一击已经得手,衬衫男猝不及防被打得吐血,对光球的控制力大减,光球一时间膨胀了两三倍还多,更是长出了刺猬一般的金色尖刺。
但衬衫男显然也不是省油的灯,也不知道他喊了声什么,就见身上土黄色光芒炸起,瞬间就把两个背后捅刀子的家伙弹了好几米远。
那两家伙不屈不挠,爬起来就各自从怀里掏出一件东西。
T恤男掏出的是一面巴掌大的小鼓跟一根手指粗细的鼓槌,敲一下,衬衫男身周的黄光就颤抖一下,看似是受到了不小的冲击;西服男则是从怀里拔出一把不到一米长的,浑身黑乎乎的大砍刀,一刀刀地劈在保护着衬衫男的黄光上。
甄象估计那家伙整件衣服都没那把刀长,这么一想又吓一跳——这是袖里乾坤的架势啊。
这个判断一出,他居然立马就冷静下来——不行,今儿这是见着神仙打架了,得亏胖子没来,要不还真是连累他了。
这么庆幸着,甄象已经决定跑路。
就在他猫着腰慢慢后退,想要摸出房门的这几秒时间里,场上情形陡然改变。
那西服男似乎跟T恤男约好了什么,两人一起怪叫起来,叫完之后,一错牙咬破自己舌尖,一口带血的口水喷在自己手里的武器上。
两件一看就是宝贝的玩意儿瞬息间光芒大放,这精彩,黄的金的绿的蓝的,各色光芒充斥这个小小的门厅,整个一野兽派风格的3D画。
然后衬衫男的护身黄光瞬间告破,他惨叫一声被砸飞到半空,金色光球再无束缚,陡然膨胀,然后四散炸开。
T恤男和西服男明显低估了金光的威力,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数道金芒刺穿,鲜血狂喷。
前厅里,一时间各色光芒大作,场面之壮观惊险,完全不亚于星球大战。在甄象看来,那每一道快得他差点捕捉不到的光芒,都带着毁灭性的力量,他本能的觉得自己要是挨这么一下,大概就得尘归尘土归土。
但奇怪的是,不知道是衰减得太快还是别的什么原因,那些光只要一触碰到前厅四壁,就会变得极其温柔,温柔得像是在调戏那些钢筋水泥和玻璃木头。
这时候甄象已经在后退着朝刚进来的门口趟,完全没注意到金光爆发之后,彻底清扫了原来还在前厅里逞威的绿光和蓝光,又以迅雷之势猛然收缩,竟变成一道金中带红的梭型光芒,朝着他的脑门子射来。
当甄象见到这道光芒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他只来得及说了声“我靠”,就见金光消失在自己两只眼睛之间,他吓得又差点一屁股坐地上,但终究还是没能倒下,因为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脖子。
几秒钟之前还被T恤男和西服男打得死去活来看着就剩半条命的衬衫男,这会儿直挺挺地站在甄象背后,一只手掐着他的脖子,一只手抵在他的后心,双目圆睁,满脸煞气地盯着他。
“你装死!”甄象腿肚子有点哆嗦。
“你到底是谁,怎么能破我的阵,为什么?”衬衫男脑袋受了伤,满脸的血肉模糊,再配上这副狰狞的表情,实在吓人。
甄象这会儿脑子里一团乱麻,起先他以为自己看懂了这是什么情况,但最后那一瞬,当金光朝他飞来,他突然又迷糊了。
你们抢你们的,怎么又拉上我了呢——他想不明白——我就他妈一路过的。
肚子里这么一嘀咕,反应自然就慢了好几拍。
但衬衫男耐不住了,先是宝贝莫名其妙地诈尸,妥妥的一柄王级魂兵忽然就变成了一件法宝,还是一件有器灵的法宝,这可是价值连国的神物啊,可还没等他开心起来,法宝就自个儿跑了。
本来他身上也有门派前辈送的法宝,完全可以降服住这个还没认主的器灵,可谁想邀请来参加拍卖会的两个王八蛋见财起意,居然联手偷袭他,他猝不及防之下受了重伤不说,修为还降了一小半,本以为可以凭借最后的诈死招数收拾掉这两个家伙,却没料到聪明反被聪明误,那法宝,它居然自个儿认主了。
懊悔、疼痛、不甘、恐惧、愤怒,这几样情绪一股脑地涌上心头,衬衫男其实已经守不住自己的道心。
道心一破,仙化为魔。
趁着甄象愣神这会儿,衬衫男腾出手来,一把抓向他的后脑勺。
“给我拿来!”衬衫男嘶吼道。
“停手!”
“****大爷你敢!”
甄象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听到身后的门外传来两声怒喝,其中一个声音他听出来是张庞,可他还没来得及给张胖子示警,就觉得脑袋一阵剧痛,接着就什么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