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的时候,我们终于登上了返程的巴士,这一次,因为我和筱雨的关系已经公开,海峰和洪叶也不再隐瞒与我的关系,和几位客人商量了一下之后,他们都坐到了我所在的车上。
可不知是不是本命年的原因,我的霉运一直不断,车子刚刚开出没多久,便再一次抛锚在路边了,这一次可不是爆胎那么简单,薛擎下车检查了一下之后,歉意地对我们说,车子一时半会恐怕修不好,大家尽量和前面的车挤一挤吧。
抱着满肚子的怨言,游客们只好下车去挤前面的车了,唯独我们几个人没有动,因为裴皖和筱雨作为这辆车的导游,有义务陪司机修好车,我自然要陪着自己的女朋友,洪叶则打着陪我的旗号也留了下来。
看着司机躺在车下忙忙碌碌的,我们一行人干脆到镇子上又逛了一圈,临下车的时候,我无意中扫了车里一眼,却看见就在最后一排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一个全身黑衣的女子安静地坐在那里没有动,她戴着宽大的帽子,遮住了她的面容。我相信洪叶也看到了她,但是她却像什么都没看到一般下了车,当我再次回头的时候,已经不见了那女子的踪影,不禁挠了挠头,难道,我看错了?
“你们真的决定这么做吗?”此刻,我们几个人坐在镇子上的一间咖啡厅里,彼此大眼瞪小眼地干瞪了半晌,我才说道。
“我们没有别的机会了!”苏海峰微微一笑,“从头到尾这都是一个局,我相信你已经看出来了,我根本就没指望让裴皖扮鬼就能把他逼出来,所以我们自始至终都没有暴露身份,这个人太聪明,心机也太深,之前的那点雕虫小技,怎么可能瞒得了他?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以为警察已经抓住了凶手,这样他就可以趁着我们放松的时候动手,很明显,今天就是他动手的时候。”
“我们有这么多人,我担心!”我摇了摇头。
“你放心,他一定会动手的,时间已经不允许他再拖延了,裴皖已经声明这是她最后一次带团,他再想找到这样的机会,可就难了,从他对李莉等人动手就能看得出来,他虽然够聪明,也够狠心,但是,却没有足够的耐性,这就是他最大的弱点!”苏海峰得意地说道:“他以为自己是研究别人心理的高手,可是他忽略了,我也不弱,要不然我怎么从别人嘴里套新闻出来。”
“我不担心这个!”我没好气地说道:“我担心的是,既然他肯定会动手,那就一定会有所准备,根本不在乎我们这些人,显然他有动手的资本,恐怕我们这几个人,不够他吃的。”
“放心,我们有叶子,叶子的身手你又不是不知道!”苏海峰满不在乎地说道:“还有勃勃,勃勃的一巴掌,就是有是个他,也承受不了,对吧勃勃?”
“可如果他有枪呢?”我冷冷地说道,“如果他有枪我们怎么办?他既然决定了就算我们都在也要动手,我就怕他连枪都准备好了!”
“放心吧,哥,我不是那种会冲动的人!”洪叶冷冷地一笑:“我要看看,究竟是谁耍了谁!”
两点多的时候,车子终于修好了,看着薛擎疲 惫的神情,我甚至担心,他有没有足够的精力把车开回大连。
“我们走高速吗?走高速的话快一点,但是,这车子我不知道能不能坚持走完高速!”薛擎苦笑着说道。
“保险点吧,走国道,就算车子坏了,咱还有的修啊,要是在高速上坏了的话可就麻烦了!”裴皖连忙说道。
“对啊,你们不知道,我们学校有个老师,过年的时候走高速,结果车子坏了,他想拦辆车,结果被那个车给撞了,一下子就是十几辆车,等高速交警赶到的时候,人都成了肉泥了!”筱雨也在一旁添油加醋地说道。
薛擎的嘴角抽动了一下,看不出是兴奋还是恐惧,连忙说道,“ok,走国道,走国道,一切以安全为重,都听两位美女的。”
一片哈哈大笑中,车子缓缓地开了出去,我回头看了看车子后面,那里并没有那个神秘女子的影子,想必,我真的是看错了吧。
想到过一会就可能会发生一场激烈的战斗,我忍不住一阵兴奋,慌忙闭起眼睛,深呼吸了几口气,压下脸上涌起的红晕,生怕被人看破了掩饰。
天渐渐地暗了下来,车子飞快地行驶在乡间破烂的国道上,这辆寄予了我们厚望的车子终于没有再坏,一路飞驰着。渐渐的,一阵困意涌了上来,我看了看其他人,他们竟然更加不济,早已经睡了过去。
看来他们都很放心,难道还有什么隐藏的杀招不成?可在得到确切的消息之前,我是不敢睡的。
车子突然猛烈地颠簸了一下,这种颠簸绝不是走在国道上应该有的,我一把拉开窗帘,却看到我们已经离开了国道,此刻我们所行走的道路,只能说是乡间的土路,连一盏路灯都没有,道路两旁更是杂草丛生,斑驳的树影再一次透射进我的眼睛里,让我心惊胆颤。
“师傅,咱们到哪了?”我揉揉眼睛,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打了个大呵欠问道。
“不知道!”薛擎却冷冷地答道,我愕然地看着他,却发现他的嘴角上挑,泛起了一丝狞笑。
我心中一凛,“师傅,停下车,我想方便一下!”
“方便什么?就快到了,等下让你方便个够!”薛擎咬牙切齿地说道,似乎充满了刻骨的仇恨,如果不是早有准备,恐怕我早已被他的这种气势吓倒了。
车子猛地停了下来,我只感觉身子一晃,险些撞到风挡玻璃,骇然地看着前方的景象,原本的一片黑暗已经被灯火通明所取代,只是那种灯火并不是家里温馨的灯火,并不是城市的灯火通明,而是,一盏盏微弱的油灯,就在那油灯的照耀下,是一座座破败的墓碑,坟墓上的杂草随风摆动,说不出的诡异。
“这是什么地方?”我骇然问道。
“现在它是墓地,但是,很快,这里就会是你们的家!”薛擎冷冷一笑,打开了自动门,车外三个已经等待了很久的人冲了上来,他们的身上都穿着孝服,头上扎着白色的布条,眼中透露着凶光,手上更拿着几尺长的剔骨刀。
“你们要干什么?”此刻,裴皖等人也已经醒了过来,看着眼前闪着寒光的刀子,尽管早有准备,但还是忍不住有些惊惧。
“干什么?裴导,你不会忘了我吧?”为首的一个人上前几步,手中的刀子轻轻地拍打着自己的手掌,阴阴地冷笑着,那笑容中充满了死一般的气息,让人不寒而栗。
“是你?”裴皖愕然地看着眼前的这个人,而我也看着这几个人,但更多的却是惊骇。
“大哥,那么多废话干嘛?带到咱娘的坟前,让他们给咱娘陪葬!”换好了孝服的薛擎冷冷地说道。
惊变总是在毫无准备的时候发生,就在那几个人拎着刀子想要把我们带下车的时候,我却注意到,其中的一个人躲躲闪闪的,似乎并不愿意参与到这件事情中来,或许他是一个我们应该争取的对象。
“老师?”魏蓬勃突然上前几步,满脸的不敢置信,“真的是你?”
那个始终躲躲闪闪的人终于长叹了一口气,垂下了手中的刀,“大哥,放了这个人吧。”
“老三,你疯了吗?”带头的人冷冷地说道:“放她走?她走了之后我们怎么办?既然都来了,那就不能留活口!”
“大哥,这个孩子,这个孩子是我的学生啊!”老三有些不忍地说道,我一瞬间反应了过来,难怪第一次看到他照片的时候,我就觉得有些眼熟,原来,竟然是我们学校化学系的老师,而且,还是魏蓬勃的授业恩师。
“妇人之仁!”老大怒吼一声,“把他们带走!”
魏蓬勃死死地瞪着自己的老师,眼中充斥着的却不是惊惧,而是一丝丝的不敢置信,一丝丝的不忍,“老师,我没想到真的是你,我一直告诉自己,那不是你,我看到那个变异的白蚁时,我还告诉自己那个不是你,也许也有人像你一样,培育出了那种白蚁,直到我看到你的照片的时候我还是不相信那就是你,这个世界上长的像的人太多了,可老师,为什么就真的是你!”魏蓬勃声嘶力竭地喊道,还有什么比即将死在自己最尊敬的老师刀下更让人心碎呢。
“哪那么多废话,走!”薛擎抓着魏蓬勃的肩膀就向车外推。
“别碰我!”魏蓬勃大吼一声,双肩晃动,单薄的薛擎竟被他一下子甩了出去,这一手让场中所有的人都震骇了,他的老师更是呆呆地看着她。
“告诉我为什么!”她静静地说道,但语气中充满了不可置疑。
“你别问我,你为什么要和这些人混在一起?”四人中的老三没有回答魏蓬勃的话,而是冷冷地问道。
“他们,都是我的朋友!”魏蓬勃面带微笑地扫过我们,一字一顿地说道,“现在,老师,你告诉我,这究竟是为什么?难道,仅仅是因为,她,”她指了指裴皖,“就因为她拒绝了你那个大哥给老母上香的要求吗?”
“三哥,跟她废什么话!”薛擎从地上爬起来,魏蓬勃这一手让他脸面全无,此刻的他,看向魏蓬勃的眼神恨不得一口吞了她:“三哥,我不管她是不是你的学生,我只知道,她和裴皖混在了一起,他们几个都是跟导游在一起的人,就算不是导游,也不会是什么好人,你是老师,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句话,你还不明白吗?”
“告诉我,他们不是你的朋友!”老三喃喃地说道。
“不,他们是!”魏蓬勃微微一笑,“他们是我的朋友,但我可以告诉你,老师,他们都是好人!但是,老师,你告诉我,你不是自愿的!”
“呵~”老三惨然一笑,“勃勃,你知道我母亲死前最大的心愿是什么吗?”
“我母亲一辈子信佛,一辈子吃斋念佛,她一个人,含辛茹苦地将我们兄弟四个带大,当我们都走上工作岗位,开始忙碌自己的事业的时候,我母亲从没有因为我们不能经常会去看她有过一句怨言,她就跪在佛前为我们祈福。”
“母亲病重的时候,我们三个都不在家,只有大哥,只有大哥因为照顾我们,初中就辍学在家的他照顾着母亲,他怕影响到我们,自己卖了房子,自己送母亲去医院,没跟我们透露过一点消息。”
“等我们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我已经永远看不到我的母亲了,你知道我母亲死前最大的心愿是什么吗?那就是到老母像前,亲自为她上一炷香,可是,这个愿望是被谁打破的?是裴皖,是李莉,是王畹,是田博文!所以她们必须得死,必须为我母亲陪葬!”
“魏蓬勃,我最后问你一次,他们不是你的朋友,对不对?”老三瞪着血红的眼睛,厉声问道。
我们都知道,这个老师并不想亲手杀掉自己的学生,只要魏蓬勃说,我们不是她的朋友,他就是跟自己的兄弟闹翻,也会救走魏蓬勃,这是身为一名老师,对学生无私的爱。
可是魏蓬勃笑了,笑的很夸张,那笑声在空旷的夜色中传出了老远,笑的她自己都忍不住捂住了肚子蹲了下去,良久,也许意识到自己不该在这个时候发笑,这才缓缓地站了起来。
“老师,就像他们都是你的兄弟一样,这些人,都是我的朋友!”魏蓬勃一脸无所畏惧地和手拿长刀的,自己的老师对视着。
“那,对不起了,魏蓬勃!”老三猛地举起了刀,向魏蓬勃的胸膛刺了过去,魏蓬勃竟然不躲不闪,双眼中满是怜悯。
砰——
一声沉闷的枪响,悠长而骇人。当啷一声,老三手中的长刀已经掉在了地上。
“你们的母亲一生向佛,可你们却诋毁了她的信仰,你们的母亲让你们杀过生吗?”
我茫然地看向洪叶,这种枪法,只有她才能打的出来,可洪叶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移动都没有动,更没有开口说话,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眼前的这四个人。
砰——
又是一声枪响,薛擎的脚底突然迸发出一抹耀眼的光芒,这一枪竟然不偏不倚地打在了他脚前的石头上,骇得他啪的一下扔掉了自己的刀。
直到此时我才看到,从我们身后的巴士上走下来一个人,她一袭黑色的衣服,长长的头发松松地扎了个马尾,满脸的肃容,冰冷的眸子不带丝毫的感情,高耸的胸部将她黑色的毛衣高高托起,让人忍不住咽了口唾沫。而她的脚上则是一双高跟的马靴,将她本就高挑的身材衬托的更加的曼妙。
乍一看起来,这个女孩子至少有一米七左右,如果说洪叶的娇小是一种柔弱的美,筱雨的坚持是一种强势的美,那么这个女孩就完全是另一种美丽。无论怎样,洪叶和筱雨都还没有逃脱尘世之美,可眼前的这个女孩子,她有着魏蓬勃的身高,但身材却绝不是魏蓬勃能够比拟的,不是骨感,但也绝不是肥胖,那是一种丰盈的美感,多一分则胖,少一分则又显得瘦了;她有着洪叶的气质,冷若冰霜,但人们感觉到的只是一阵清凉;她也有着筱雨的强势,但却不是那种咄咄逼人,而是给人一种无尽的安全感。
她的眼神清澈透明,看上去毫无心机,明明持着枪,却又让人油然而起一种保护的欲望。她在T型台上一定是一个出众的模特,但若和那些胭脂俗粉站在一起,却又显得玷污了她的圣洁。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在这个时候,看着这个女孩子,我偏偏就笑了,就像浓云中的一缕阳光照进了我的心头。以至于我完全忽略了,筱雨就在我的身边,这个女孩子的手上正握着一把乌黑的枪。
“特别行动队,枪械专员,张慧新,前来报到!”女子收起枪,冷冷地说道,此刻,薛擎四兄弟已经乖乖束手就擒了。
“慧兰如质,新雨润春!”这句话几乎是脱口而出。
张慧新微微一愣,冰冷的脸上随即荡漾出一抹笑容,冲淡了所有的危机:“谢谢,你是王鑫?我从未听过有人能将我的名字解释的如此有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