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有风么?有,一定有,要不然怎么会不留下一点温暖给她,带走了她所有的希望,吹冷了她的体温。乔越觉得指尖坠着冰,寒冷得无法承重的冰水贯穿了她全身的血脉。那个身影消失了,眼泪模糊了眼前的一切,她还能看见什么呢?
阳光灿烂依旧,那条并不宽阔的马路对面,一家小型的时装店已经开始营业敞开了门,有三三两两的人进进出出。间隔着几个店铺,刚刚结束了一段繁忙的劳作,面馆的小伙计斜靠在店内的柱子上两眼泛起了迷瞪。“歇一会儿赶快去和面!”上了年纪的伙计自居老成持重,特意靠边走过,居高临下地斜溜了一眼。
“老板,买烟!”居民楼下的小卖部前有人喊了起来,“来了,来了!”热情洋溢的声音从昏暗阴冷的房间内由远而近飘了过来。
那些明亮的阳光开始跳跃在屋外不让人抓住它,被车轮和脚步压过又躲闪到另一边,依旧平躺在灰色的马路上说不出来的慵懒。
已经过了清晨最繁忙的时段,店门前马路上稀疏过往的车辆和行人,缓慢的又不失间隙地填补着那一块又一块空洞乏力的寂寞。
几只家养的鸽子悠闲地站在顶楼的笼子上咕咕地叫着,一只鸽子歪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对面不远处有个空荡荡的窗洞,有个奇怪的身影,不知道为什么要将身体探出来,是想和它们一样想要晒晒太阳吗,鸽子咕咕咕叫着缩了缩脖子。
平日里那些聚集在马路上空嗡嗡的声音听着总是欢喜的、热闹的,此刻那些声音充斥在乔越的耳边,轰轰隆隆的头胀得开始疼痛,她的身体向前摇晃了一下,手猛然抓紧了一边的窗框,抬起头时,模糊地看到对面的窗台前有个长者冲着她大声地叫着什么。乔越这时才发觉不知什么时候她的上半个身体已经越出了安全的范围之外,她拉回了自己,脸色苍白地离开了窗台边。
起居间洒满了金灿灿的阳光,乔越浑身冰冷,她想也许那儿的阳光会让她暖和起来,她想穿过面前的走廊,走进对面的那片阳光之中。
门前是那个再也不会回头的男孩子站过的地方,突然一阵眩晕几乎让乔越站立不住,她扶着门框闭着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睁开眼睛神情恍惚地向前走去。
走了几步路过方桌前乔越又不由自主地撑了一下桌面,那一瞬间她的人生里有了一个新的体验。
“你怎么这么残忍。”忽然一个微弱的声音飘荡在耳边。乔越一怔,轻轻地晃了晃头,是谁?是谁在她耳边说话,是谁失去了意志,神智不清的在胡言乱语?
站立住,垂下头,短暂的停顿之后,乔越意识到到那个细弱无力的声音发自她自己的喉咙,那是乔越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自言自语”。
一个陌生的生命体行走在空荡荡的房间里,说着陌生的话语,从前这个年轻的女孩从来不会说,也从来没有想过的言语,她仿佛漫步在孤独的外星球上,而不是走在自己的家中。
耳边萦绕着相同的话音,乔越走到了水盆边,缓缓地跌坐在地板上,眼泪不由自主地流淌着,滴在明晃晃的水面上,溅起微小的水花,荡开细细的波纹。
“你怎么这么残忍。”仿佛每说出一次才能化解心中的坠痛,小乌龟们是不是听到了什么,它们高高地直起了脖子,晃了晃又缩回了水里,悠悠地划动小爪子游动起来。不知道过了多久,晒了多久的太阳,门外传来了一阵开门的声音。
“咦?!你是不是没关门?我拿了钥匙开了半天。我说怎么回事,门没锁。”妈妈急冲冲地走了进来,穿过方桌又快速地走进隔壁的卧室,边走边说,“你看看我这个脑子,都快到单位了,突然想起来重要的东西又忘了带了,好在离单位也不远,我干脆先去跟他们打了个招呼又赶回来拿,累死我了。”
乔越背对着起居间的门坐在地板上,妈妈走了出来,穿过走廊正准备拉开防盗门,她冷不丁地问了一句,“你怎么了?”
“没怎么。”平静地回了一句,乔越向外挪动了一下位置,将头埋得更深了。
“那你一直坐在地上干什么?”妈妈还不走。
心提了上来,“我在看小乌龟。”乔越吸了口气回答道。
“噢——”妈妈转回头准备出门,“中午我去买点菜包子回来,你不是爱吃嘛,好,走了走了,来不及了。”
咣啷一声防盗门锁上了,乔越重重地吐了一口气,两手按住眼睛停顿了片刻,眼泪似乎已经流尽了,隔了许久她慢慢站起身,走到盥洗室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如果那一刻,乔越还能再转动转动脑筋的话,也许戴着一幅墨镜溜下楼冲到外面躲到哪里去都好,也许一切又都不一样了。可是她没有劲,她只觉得很累,打开水龙头,她不停地用冷水冲击那双红肿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