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上飞机,乔越靠着窗开始闷闷不乐,她有些想不明白,这已经是回程的飞机,是她坚持下来的决定,再隔几个小时就可以看见苏剑了,而且已经和姐姐道过别了,为什么依然还是有一种莫名的惆怅萦绕在心头似乎挥散不去。她低着头,手指交错放在膝盖上,显得有些无精打采。
“我的座位在这里!”一个中年人站在通道上,用日语和同伴说着话正准备把手提包放到上面的行李架上,乔越抬起头看了看,和中年人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打了个招呼。中年人坐在乔越的右手边,他们用日语聊了几句。
这是个很善谈的叔叔,他先说,他和同事们这次是出差到上海,时间赶得有点急,所以办登机手续的时候,几个同事的坐位号不在一起。
他好奇地问乔越是不是学生,乔越简短地说了一下自己的情况,他又问乔越的年龄,乔越说完,他又追问,“好象有点失礼,你应该没结婚吧。”
这个提问很唐突,乔越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没有说话,叔叔突然站起了身,朝外探出头向前喊了一声,“那个,你问问他,我记得他好像没有女朋友。”他和前面的同事说上了话。
“你又多事了吧。”年龄相仿的同事笑话了他一句,叔叔倒是不加理会,他满不在乎,说道,“这是好事,万一呢,那,你不帮我问我自己问。”他叫了那个年轻的同事一声,“回过头看看嘛,这个女孩子挺可爱的,就看一下,别不好意思。”
说谁呢,乔越听着嘻嘻哈哈的对话,心里想着事,扭过头看着窗外,没想去理会。突然活跃的叔叔掉转身体拍了拍乔越的手臂,“过来一下,往前看,看看那个,就那个年轻人。”
乔越探过身子茫然地向前看了看,在身边人的催促下,似乎有一个年轻人回过了头,眼里有一丝的羞涩。
“看到了?我们公司的,和你一样来自中国……”耳边飘着叔叔的话语,他怎么这么兴奋?乔越只是客气地点点头,目光依旧平静如水。
“女士们先生们,飞机就要起飞了,请您系好安全带在位置上坐好,谢谢!”伴随着乘务员柔美的声音,嘈杂的机舱瞬时安静了下来。乘务员认真的确认之后,飞机缓缓地动了一下,渐渐向上,一点一点开始腾空升起冲向蓝天。
已经可以看见窗外云雾在缭绕,真的已经离开这片土地了,说不出来的惆怅一瞬间化作莫名的眼泪顺着脸颊刷的流淌了下来,悲伤总是在不经意的时候潸然泪下,想忍也忍不住。
“您需要点什么?”过道上乘务员开始用甜美的声音问候着每一位旅客,沉默的忧伤和哀愁依然在云端飘荡飞翔,无法立刻止住的情绪聚拢在喉咙的顶端,堵在胸口无法散去。
“咖啡”乘务员走了过来,叔叔拿了自己的咖啡,时间仿佛是静默的,舱外的云层依然模糊一片,“你要茶?”身后的叔叔轻轻地问了一声,乔越想回答他些什么,可是她发不出任何声音。
不想袒露的哀伤在齿间颤抖,咬着牙关只能轻轻地点了点头。叔叔帮乔越撑开了座位前的折叠桌,放上了茶,又隔了一会儿,一张纸巾放到了桌上。
终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吐出了所有的忧郁,乔越抽了抽鼻子,回过头看到面前的纸巾微微一怔,她拿起纸巾,轻轻说了声,“谢谢。”
聚精会神正在看着报纸的叔叔似乎吃了一惊,他翻下报纸,露出头来,慌不迭地说了句“不用不用。”又把头埋进了报纸堆里。
乔越提起了精神,又可以平静地呼吸了,翻腾涌动的云海也只是舱外静止的画面,她知道自己有晕机的毛病,只有睡觉可以缓解,收回了目光,拿出毛毯盖在膝上,乔越闭上了眼睛。
在札幌的一年多仿佛就是一个梦,当乔越坐在飞机上的时候,感觉这一切都似乎很不真实,时间过得是快还是慢,她已经没有任何的概念,她用多少内容填满了过去的时光?她甚至无法细致地去想,她不喜欢回想,心里只想着当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将会站在上海的机场,回到她曾经熟悉的土地上,不再作梦。
乔越睡得并不踏实,她时不时睁开眼睛瞄一下手腕上的表,盼着时针快些行走,曾经沉淀在心里的那个人的影像渐渐走了出来,越来越明晰,苏剑是不是已经到了机场在等候她,她又睁开了眼睛。
叔叔不知什么时候也在闭目养神,乔越轻轻从座位下的双肩包里取出她的记事本,照片中的人在对她微笑,而她会很快看到他,一个真实存在的他,不再只是一个虚无的影像,只要再拿出一点点的耐心,只要再等待那么一点点的时间,乔越轻轻合上记事本收回了包里。
继续闭上眼睛走在梦的边缘,仿佛在和时间打赌,等待着有谁唤醒那颗飞在天空游荡的心。机舱外的风吹着云在走,飞机滑破云层平稳地前行,风和日丽的一天,一切都是美好的。
“女士们,先生们,本架飞机将在预定时间抵达上海虹桥机场,地面温度是24摄氏度,谢谢!”乘务员清亮柔美的声音打破了持久的平静,机舱内开始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声,乔越坐直了身体,看了看手表,想起是不是要去照照镜子梳洗一下,她起身走出了座位。
双通道的机舱看着很宽敞,乔越穿过几排座位,拐弯向右走了几步,立刻走到了最近的一个洗手间。原以为一拉就开的门晃动了两下,又纹丝不动,乔越看了看面前崭新的铝合金门,又伸出手推了几下,依旧不动,确认了肯定没有人在内,乔越站在门前脑中飞速地跳跃着两个念头,应该再试一次,还是掉头离开?她咬着嘴唇心里充满了疑惑又很尴尬不安,身后不远处的座位一字排开坐满了乘客,似乎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此,如芒刺背。
“小姐,你别急,门上应该有个开关,往边上拨一下,再轻轻推一下门,推中间的地方,应该就可以打开了。”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从左后方传了过来,乔越微微侧过头。
刚才叔叔口中那个年轻的同事,正远远的坐在最拐角的座位上向前探出身体和她说话,乔越红着脸微微点点头,低下头寻找那个开关,又听到他说,“记得出来的时候也要先拉一下开关,门要向自己的方向拉一下,就能打开了。”乔越静静地听完他的话,照着程序推开了门。
当乔越再次从拐角处转弯走向右侧的通道时,她意识到刚才似乎没有向帮助过她的年轻人表示感谢,她轻轻说了声,“谢谢你。”
年轻人微微一怔,耳后传来一声“不用谢”的时候,乔越已经快步走到了自己的座位面前。
回到座位上,乔越开始不断地看表,不停地张望舱外的云层,她不想再看见飘动的云彩,白茫茫空荡荡的,映入眼帘里的满是寂寞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