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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郑兴站在一处短墙后惊惧地望着村里突然发生的这一切,大半天才回过神来慌慌张张地跑回家中。郑妈见状,连忙坐起身目光怔怔地看着郑兴问道:“兴儿,外面惊天喊地一片大乱,这是怎么了?”郑兴一面收拾了要带走的东西一面道:“娘,不好了,村里不知一时闯来了哪家的几百溃军,烧杀抢掠,什么事都干,正在祸害百姓,村里大人小孩都在往出逃,我们也快走吧,逃出去躲几天再回来!”

郑妈闻言脸色大变,犹豫起来,她低头想了想,摇头道:“这里是自己的家园,娘不走,娘已是这把老骨头了,还怕什么?再说,紫娟还未找到,娘不能把她一人丢在这里!”

“娘,都找三天三夜了,再说此时紫娟一定不在这一带了。她又不是呆蠢的人,她会保护自己,不会有什么事的,这里待下去很危险,这些溃军狗急跳墙,什么事做不出来!娘,家里没什么值钱东西,收拾一下,我们赶快跟村人一道往出逃吧!”情况危急,郑兴已顾不了去耐心说服母亲,他一面说一面上前强行将母亲搀扶着下了炕。

外面仍是人喊狗叫,一片混乱,郑妈心中不觉涌上一阵凄楚,一时无了主意,但还是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只带了几件衣物便被儿子郑兴搀扶着从屋里走出。躲过正在村中大肆为非作歹的一群一伙溃军,郑兴背着母亲仓皇出了村,一路心惊胆战,往西南深山方向逃去。

前营兵站那边燃起熊熊大火,烧红了大半片天空,到底发生了何事,村里又是突然从哪里逃来的这么多溃军?这还得从几天前的一个夜晚说起。

李渊父子举义旗太原起事后,迅速扩充军队,操练兵马,不日便率领十万大军大举西进,攻城略地,所向披靡,势如破竹,很快便占领了十几座城池。打着替天行道、拯救苍生旗帜的义军,军纪严明,百姓拥戴,沿途军民归附如流。其时,刘武周勾结突厥,刚刚攻占了汾阳,就又野心直逼晋阳,这是横在李渊父子心头的一大心病,不除掉他,必将后患无穷。为夺取天下,步步为营,扫清障碍,按照计划义军先开到霍邑突袭守将宋老生部下,城外砍掉他的脑袋,攻占了城池;接着又一鼓作气攻占了临郡、绛郡。夺取大片领地站稳脚跟后,经过与众将领的一番商议,李渊便又带领长子李建成和次子李世民挥师北上,折回身准备一举吃掉刘武周这个心腹大患,才出现了李世民统领三千军马路经永安县时,被那座高耸的临黄塔顶大放奇光异彩所吸引的那一幕。

隋军占领的前营兵站以及尉迟敬德统领五万兵马镇守的白璧关这两大要塞,此时已完全落在了刘武周的掌控之中。要吃掉刘武周,打下永安县,再攻占汾阳,必先占领前营兵站这一军事要地;夺取隋军屯集的大量军备粮草,而又必须切断白璧关所驻尉迟恭的后援。于是李渊与长子李建成统领五万军马,便从侧面迂回过去,排兵布阵在垣村一带,死死切断了尉迟恭的援路,命勇谋兼备的李世民率三千军马前去攻取前营兵站。李世民率领三千军马夜色之中开过去后,便将大军隐匿在距兵站十里外的密林之中,而自己则亲自带领殷开山、刘弘基、段志玄等将领和数十名精壮随从,化装潜伏到了前营兵站附近,进行实地侦察,仅用两天时间便摸清了那里的情况,制订了攻打计划,严阵以待全面发起进攻的有利时机。

这日夜间,借着朦胧的月色,李世民已将三千军马全部调遣潜伏在了距兵站不到五里路的一片林子里。从义军隐蔽的那片林里望去,整个兵站像一面侧卧着的巨大锅底,森严壁垒,黑乎乎一片。汇集了一河孝河水由北向南滔滔滚滚、川流不息的汾河,散发着清醇湿润的酒香气息,即使在夜间,也能看得见那水面跳动着的银白色的波光,这条河正好将义军和兵站隔为两岸。地形地势等情况,李世民已探察清楚,夜袭兵站,须越过这条汾河,然后再行不到半个时辰的路程便可到达。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几天来,好多将士都摩拳擦掌,实在在林中憋不下去了。殷开山忍不住走到李世民在林中临时下扎的营地,进帐禀报道:“李大将军,打发去兵站侦探的两个士兵刚刚回来,说看样子隋军没有什么变化,根本没觉察到我们,更没有援军赶到,今夜就是突袭的绝佳时机,我军可以趁其不备出奇制胜。”

李世民神色凝重沉思片刻,目光望向前方说道:“我也觉得再不能拖延下去了,我军的实力不及敌方,兵书上说,兵贵神速,贵胜,不贵久。将士们也在纷纷请战,目下看来,我军士气正旺,今夜务必拿下兵站。传我的令,按原定计划,我领一支军队,你和弘基各领一支军队,分三路立即动身出发!”

殷开山应了声“是”,便立刻走出帐外传令去了。

时近午夜,义军分三路开始向兵站进发。临行前,三千军马集结在林子外面,站了黑压压一片,个个持枪执戈,严阵以待,气氛肃然,每一个士兵脸上都充斥着激动和悲壮。李世民站在军前向众官兵环视一周,神色庄肃地大声讲道:“诸位兄弟,逆贼刘武周野心勃勃,反叛朝廷,攻占古交、娄房后,接着又占据了汾阳。今天,他又野心勃勃,目光死死盯住了晋阳不放,今日我等为拯救天下苍生,替天行道,去讨伐逆贼,不取得一方平安,誓不罢休!今夜前去突袭前营兵站,行动要快,按预定计划进行,一切听从我的命令!”那肃立的三千将士气势如虹,齐喊“遵从李大将军”。随即便一声令下,分头率领兵马直扑前营兵站去了。

跨过汾河,急行军不到半个时辰,三支军马便迂回曲折,分头从东、南、西三个方位向前营兵站包抄过去。而此时的兵站,一切都在沉睡之中。兵站总督杜日虚衙官出身,从未带兵打过仗,对军事韬略知之甚少,军营里带兵的头目虽是戎马出身,但因近来军饷一直发不下去,也在闹情绪,根本未将军事防御放在心上。兵站总部、军营大门,以及粮草仓库重地的大门外,虽都有守军卫兵持械站立把守,却都萎靡不振,没有一点精神气。而近来接连不断攻城略地的义军,此时却士气正旺,所向披靡,势不可挡。当义军突然神奇地从天而降出现在兵站时,还在睡梦之中的驻守隋军一时竟被外面排山倒海的一片喊杀之声惊得手足无措,乱了阵营,有的甚至抱头鼠窜。霎时间,各个要害之处便被义军全部控制和包围,被惊醒的隋军惊慌失措从军营里乱纷纷出来迎敌,两军顿时展开激战,而处于被动局面的驻守隋军,哪里抵挡得住勇猛善战、抢得先机的义军?李世民身先士卒,带领将士掩杀过去,他冲锋陷阵,横刀跨马,单自己挥刀砍杀的隋军就有二十多人,身上脸上都溅满了飞来的鲜血。所有义军都猛杀猛冲,隋军根本抵挡不住,且战且退,被冲杀得喊爹叫娘,死的死,伤的伤,向四下逃窜的逃窜。黎明时分突然仓皇闯进永安堡的几百溃军,正是被义军奇袭兵站,一场激战后夺路而逃的溃败隋军。

李世民统领三千义军奇袭前营兵站杀溃隋军后,并未及时穷追逃散的隋军,而是先命令军队打开粮仓,将大量军粮连夜装车运走,转移到安全地带,以防隋方大批援军赶到。来不及运走的粮草便下令放火烧掉。军营前和左右方偌大三个军草大场中,那堆积如山的军草被一把火点燃后,熊熊大火便燃烧起来,越烧越旺,火势冲天,以至把几十里的天空都映得一片通亮。

杜日虚被神奇般突然而至的喊杀声从睡梦中惊醒后,出来发现整个兵站已被敌军从四面包围起来,满街到处是突然而至的军队,而自己军营的军队已死的死、伤的伤、逃的逃,立时吓得如同火烧寺庙没了神,便仓皇带了家眷和十多名亲信携带部分金银和一些珍贵古玩字画从侧门溜出夺路而逃,然而刚拐过一堵墙壁,就被一支义军发现一片喊杀之声包抄过去。为首的正是义军首领李世民大将军,此时的他正杀得眼红,不由分说,追上去举刀便砍,杜日虚被砍得鲜血直流,当场毙命,那十多名亲信也大都被义军乱刀砍死,有数名兵丁见势头不对,与杜的家眷跪地求饶,才免遭杀戮,留得性命。金点子麻三听到一片喊杀之声,惊慌失措,带着两个护卫的兵丁从兵站总部逃了出来,正好撞上冲杀过来的义军,三人均被义军在混战中乱刀砍死,横尸在军营之外。

一场激战过后,殷开山受命带领数十名军士冲进兵站总部搜寻残余,却已逃得空无一人,随即折身进入旁边的杜日虚私人府邸,只见偌大的庭院里,一间间富丽堂皇的住所,里面也都空无一人。士兵们搜寻了一通,发现正堂屋后墙上有一扇门,将门撬开,打着火把进去一看,却是杜日虚的私家银库。二十多箱白花花的银子摆放在那里熠熠闪光,靠墙摆放着的几个柜阁里,来不及带走的金银首饰、珠宝玉器、古玩字画琳琅满目。殷开山随即下令,将这些从民间搜刮来、上面沾满血腥的大量宝物全部装上车子,一辆接一辆地拉走了。

义军出奇制胜,一战告捷,获取大量军粮和金银财宝。李世民让殷开山和刘弘基负责护送那满载着金银财宝等贵重物品的一辆辆车子,连夜行军南下往安全地带转移开走后,自己和段志玄等将领率千余军马,乘胜向溃败逃窜的隋军快速追去。

3

郑兴背着母亲逃出村没半个时辰,李世民和段志玄就率领千余义军一片喊杀之声从后面追进村来。转眼间,村里就变成一片血腥屠杀的战场。其时,先一步溃逃来的几百隋军,正肆无忌惮地胡作非为,大发横财。这些群贼无首的败军,已从刚进村时的燃起火堆烧吃鸡羊升级至乱抢老百姓的牛羊、粮食和财物,还抢了二三十辆车子,将掠到的财物装上车子准备拉走。更有甚者,一些败军士兵此时竟忘乎所以,满以为自己已经逃脱了义军的杀戮走进了安全地带,便高枕无忧起来。他们将村里的鸡鸭小羊用刀捅死,架起火堆烧烤着美美地饱过一顿口福后,便干脆走进空荡荡的百姓家中,上炕打开铺盖卷歇了下来,突然发现义军将士追杀来,登时惊得魂出七窍,抱头鼠窜。

李世民带领千余兵马杀气腾腾追来,进村见到这些溃军的所作所为,义愤至极,将手中的刀一挥,立马下令道:“兄弟们,刀下不要留情,这些残害百姓的叛军逆贼,一个也不要放过!”

此时,那些散落在村里为非作歹顾自发财的几百溃逃隋军,闻风丧胆,已完全丧失了抵抗力,吓得一个个抛弃所抢财物东躲西藏,满村乱奔,然而哪里还逃脱得了?他们已被愤怒而勇猛的义军将士紧紧包围,满村满街到处穷追猛杀。一时间,村里喊声杀声震天撼地,连成一片,杀得尸体遍地,有少数执迷不悟负隅顽抗者,转眼间也都成为义军将士的刀下之鬼。整个村里,杀得血流成河,横尸满街,十分惨烈。

一场激战过后,义军将领李世民持刀跨马肃立于阵前,望着横在街头的一具具尸体和血淋淋的惨死场面,目光冷峻,神色豪迈,心中感慨万千,半天都说不出话来。他的部将段志玄带领数十名精锐将士快速巡视清点了一番战场,走过来进言道:“李大将军,末将刚才带着将士们遍村检查清点了一回,义军共杀死叛军七百二十三人,叛军无一人逃走,我们打了一个漂亮仗!”李世民面色冷峻,口中“嗯”了一声。段志玄想了想,接着进言道:“李大将军,眼下义军士气旺盛,正处于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良好状态,我们何不乘胜前进,率部向汾阳方向推进十里,安营扎寨,然后等后援到来,干脆一举拿下汾阳?”

李世民立于马上沉思片刻,朝东北方向望去一眼,冷静地说道:“切不可贸然行事。打仗要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你我所带这三千军马,仅为突袭兵站夺取粮草的兵力,刘武周于汾阳一带屯集有三万兵力,敌我力量悬殊很大,岂敢盲动冒进?相反,眼下我军当尽快撤离此地才是!”

段志玄略一沉吟,不解地问道:“李大将军此话怎讲?”李世民沉吟一下,郑重地说道:“你不想想,我军夜袭前营兵站放火烧掉粮草库,火光四射,把大半个天空都烧红了,方圆几十里甚至上百里都会看得清清楚楚。隋军失守兵站,刘周武绝不会坐视不理,更不会坐以待毙,善罢甘休。依我所见,刘武周看到兵站上空被大火烧得通红,不难判断出兵站已经失守,一定会很快集结精锐兵力扑来救援。我军眼下这里只千把人,到时候,恐怕就不好对付喽!段将军,立刻传我的令,收拾一下战场,将缴获的精好辎重武器全部带上,命令部队赶快撤离!”

段志玄闻言,恍然大悟,口中应了声“是”,便即刻掉头去传令召集人马准备撤离,千余义军将士很快在村前一块空场地上集中起来。此时,经过一番激战的义军将士,身上脸上大都溅满鲜血,神色庄穆,肃立在那里静候大将军李世民训示。李世民威风凛凛,驾驭一匹战马碎步跑至军前停住,跳下马来站在高处,一脸庄肃向将士们扫视一眼,慷慨激昂地大声道:“兄弟们,你们辛苦了!义军为了拯救天下苍生,连日来,众将士舍生忘死,不怕牺牲,浴血奋战,我李世民代表义军感谢大家了!今天,我们打了一个漂亮仗,很长义军志气,单这里的战场,就消灭叛军七百二十三人,很值得庆贺。这都是大家浴血奋战的功劳,有朝一日义军成就大事,我李世民会论功行赏,好好答谢大家!兄弟们,我们虽然打了胜仗,但一刻也懈怠不得,隋军知道兵站失守,会很快大举赶到,我军兵力不足,不宜跟他硬拼,大家检点一下所带东西,立即撤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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