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小倩出了车祸
莫小倩出了车祸。
晚上她去酒吧喝酒,她几乎每天晚上都要去酒吧喝酒,她是本色酒吧的常客。酒柜里有她常年保存的XO。她喜欢坐在吧台,燃一支烟,不为抽,为制造氛围,迷离的烟雾中,她看上去有那么一点忧郁,有那么一点神秘,她给自己戴上了一层面纱。便有男人跃跃欲试。她不看,自顾自地喝酒,与吧台不停擦拭着酒具的boy曼笑轻言。她曾经沧海,又有几个男人能入得了她的眼?她来是为展示自己而来,她希望在男人的目光中证明自己,肯定自己,如果有艳遇,那是意外收获。她这个年龄,心上有痕,这样的心是不容易幻想的。
这晚,莫小倩的旁边坐着一位很年轻很年轻的女孩,那件粉红色的吊带背心仿佛不是穿在她的身上,而是嵌在她粉红色的肌肤里。她是一朵娇嫩的芙蓉花,男人们全都变成了小蜜蜂,整晚围着她,发出甜蜜的嘤嘤嗡嗡的声音。莫小倩被冷落了,从本色出来,她开车,麻木地开车。她有一辆日本车,是前几年方子墨送的。她曾经为了一棵树失去了一片森林,但她毕竟还有一棵树;现在呢?她人在森林,森林却不是她的森林,树也皆是别人的树。她开车,拼命地开车。忽然想起一棵“别人的树”,二人前些时有过亲密关系,她拨通了他的电话,他语气冷淡,旁边似有莺歌燕舞声。她将音响开到最大,打开车窗,就这样,迎着风,流着泪,在麦当娜的呻吟中她开车,疯狂地开车……莫小倩的左手粉碎性骨折,腰部有轻微扭伤。
她躺在人民医院的病床上,左手打着石膏,她的脸煞白煞白,也像是被石膏绷着。她的身边没有亲人,请了一个护工,姬水等人来看她的时候,她正冲着护工发脾气,气氛一时很不好。众人坐了不到半个小时,说些安心养伤之类的套话,便走了。以后没有人再提莫小倩。
姬水一个人去探望莫小倩。病床上的莫小倩对姬水很是友好,说的话也很是体己。姬水第三次去的时候,莫小倩提了这样一个问题:“听说你去过董事长的农庄?”姬水回答:“那是林总的工作安排。”短暂的沉默后,莫小倩说:
“那个农庄是我亲眼看着他建起来的,当年是一片连当地农民都不太敢要的水淹地,他亲自指挥建设,谁也想不到会有今天这个样子。农庄建好的第一天,我是他的第一个客人。”莫小倩是不忌讳谈方子墨的。她在风华正茂的年龄,曾经跟着方子墨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虽是狐假虎威,女人的虚荣心终归是大大地得到了满足。如今,她依然生活在他的王国,她要让这个王国所有的人对她尊重,对她笑。
莫小倩谈不得方子墨,一谈眼里就会汪出水。世人只以为,她对方子墨的需要是对金钱和权势的需要,却不知金钱和权势如果能拿走一个女人金子般的年华,便也就同时拿走了这个女人一生中最珍贵的记忆。莫小倩的记忆就定格在和方子墨共度的岁月里。
莫小倩的眼泪
莫小倩毕业于国内一所不太著名的美术院校,学了几笔画,毕业后虽未从事本专业,却为进入社交界和上流社会添了一些噱头和色彩。朋友相聚,每到酒酣耳热,作为余兴,总有好事者力推她提笔为某人画一幅肖像,像不像是其次,关键是出自女流之手,更兼靓女。这是一个宝贝时代,靓女全是宝贝,更何况,这靓女还小有几分才气,更是宝贝中的宝贝。莫小倩赢来满堂喝彩。
认识方子墨便是在一个酒会,那天,莫小倩的打扮恰到好处,性感而不妖冶,浪漫又不失端庄。一条火红火红的迷你裙张扬着她的青春和热情,黑色的披肩薄如蝉翼,放飞着她诡魅的艺术气质及男人的翩翩遐想。在众人的哄抬声中,莫小倩替方子墨画像。方子墨本有两个大耳垂,莫小倩抓住了这一特征,画中的方子墨双耳齐肩,兼面含微笑,神态安详,还没画完,便有人说像佛像,众人附和。莫小倩心领神会,遂将他画成了财神菩萨。众人皆知方子墨有“财”,无不恭维之至。方子墨谦虚地说:“我的‘财’比起莫小姐的‘才’来,真是香蜜湖与洞庭湖之比。莫小姐才华横溢,日后必大有作为。”莫小倩头一歪,说:“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谁是我的伯乐?”莫小倩的神情极具挑逗性。方子墨谦虚地说:“我可当不了伯乐,充其量我不过是一匹老马。”
老马识途,方子墨将莫小倩带进了自己的公司,继而,带到了床上。
是年,莫小倩26岁。
她在二十七八的时候,曾经非常渴望结婚。方子墨不可能给她婚姻,他从一开始就表明了态度:我是不会离婚的。她也明提暗示过,每每话没说完,他便沉着脸王顾左右而言他。后来,她在酒吧认识了一位电吉他手,她很是为他唇边那一抹无可奈何的微笑所迷惑。她的时间多得正不知如何打发,便夜夜去为吉他手捧场。吉他手一夜要转好几个场子,她也跟着一夜转好几个场子,一个月的时间便这样转过去了,他使劲弹,她拼命喝。
有一天,吉他手下了场子陪她一起喝,二人泡到午夜两点。吉他手忽然说:“你是不是想要我操你?”说着,将头抵在她的胸前,她穿低胸衣,他的舌头在她半露的乳沟间游移。酒吧有一个小小的露台,适逢这天下了点雨,露台空无一人。他拖着半醉的她来到露台,她指着天,说:“雨。”他说:“你不是发烧(骚)吗?正好给你熄熄火。”……事后,他问她:“爽不爽?”她看着天,说:“下雨的感觉真好!”整个过程都是在雨中,她有点晕晕乎乎的。
便有了第二次。二人在某公园散步,忽然下起雨来,游人皆作鸟兽散,他却将她按倒在湖边的一张长椅,湖面映着二人扭曲的身影,又被雨点稀里哗啦地打碎,很是刺激。
第三次还是在一个雨夜。她说她想他,他说要她等他,他们说好了见面的地点。他从雨中走来,淋湿的白衬衣紧贴着他发达的胸肌……她不敢带他回家,他则说他与另一位流浪歌手合住一个狗窝。
这一个雨天,他没有带她到野外,而是坐在温馨的咖啡屋,聊了会左岸,他很随意地提出借8万元钱,也不是借,仅仅只是从他的银行的账上走一走,原因是他要随一个考察团去一趟法国,而有关方面要查考察团成员银行的户头,每人至少要有8万元的存款。她很奇怪他竟连8万元都没有,他摊了摊双手,又给了她一个无可奈何的微笑。她答应了他,二人当时便去了银行。她往他的账上转了8万元,他说半个月回来后原数奉还。
他却再也没有回来。
30岁那年,莫小倩怀了一次孕,是方子墨的,她想生下来,他不同意,说单亲妈妈的滋味可不好受。她觉得有个孩子总比什么都没有强。便说:“我不在乎。”他说:“可我在乎。”他早已有了一双儿女,都在国外,女儿已工作,儿子还在念书,他定期飞过去和他们享受天伦之乐。他这个年龄和身份的人,是懂得享受的,他找女人,更是为了享受。他给他做了一番思想工作,她不听,他便提起球袋,邀几个球友,到大连、新疆等地打他的高尔夫球去了。
她每天给她打电话,他的手机一直处于关机状态,心里便空落落的。那段时间,计划生育的宣传标语贴满了她所住的小区,在她看来,全都是针对她来的。有居委会的人上门来让她填一张表格,其实不过是例行公事,每位育龄妇女都得填,可她吓得要命,摸着并未隆起的肚子,以为是被别人看出来了。再加上妊娠初期的反应,她吃不下东西,吃了就吐,人整天恍恍惚惚的,却爱想问题,比如孩子以后的户口啦,姓什么啦等等,又全都是一些想不明白的问题。这样拖了半个月,方子墨仍然没有回来,莫小倩拖不下去了,她一个人去医院做了人流。方子墨回来了,手里拎着一罐人参鱼翅汤,他说是专门到大酒楼为她订做的。他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他亲自为她揭开汤罐盖,热腾腾的,她的心里也一热,有些感动。这种时候,一般的男人哪怕是下海为她捕一条鲨鱼,囫囵地蒸给她吃了也未必感动。她在心里骂自己贱。喝着汤,眼泪流了下来,也不管贱不贱的,她索性哭倒在他的怀里,她问他爱不爱她,他只是为她抹着流个不停的眼泪说傻瓜。这一刻,她觉得很幸福。
和他在一起,她常常会莫名其妙地觉得幸福。也许,是因为他太伟大了,偶尔得到他的垂怜,他的关爱,她立刻会产生一种自我价值被认同的感觉,因而觉得幸福。
一晃莫小倩已到了欲说还休的年龄,从26岁到33岁,7年的时间,5年给了方子墨。其间吉他手的横空出世,看似只是生活中的几场小雨,没有掀起大浪,却让莫小倩对爱情有了免疫力,每当情焰冲天时,她总能安安稳稳地隔岸观火。2年过去了,她还是孑然一身,自己都说不清是怪方子墨还是恨吉他手。
这一次,莫小倩因车祸住院,方子墨仅仅只是打了个电话,表示礼节性的问候。“他不来看我,他居然连看都不来看我。”莫小倩偷偷哭了好几场。
送莫小倩回家
高山花六千元竟然买了一辆吉普车,这车自然是又破又旧又没有空调,开起来哪都响,汽油味重得坐在车里不敢抽烟,生怕一遇火星空气就会燃烧。可就是这样一辆车,高山却美得不行,没事便带着姬水四处兜风。
这天,二人又在车里,姬水的手机响了,是莫小倩打来的,寒暄过后,莫小倩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莫小倩打算今天出院。一早上,她给林总打电话要求公司派车来接,当时林总答应得还算爽快。等了一上午,也不见来车,再打电话,林总的秘书接的,推说公司暂无空车,得等到下班以后。
听着莫小倩的叹息,姬水让高山将车开到了医院。趁高山去办理出院手续,姬水一边帮莫小倩收拾东西一边和她聊着。
“喂,你老公好有型哦!”莫小倩说。
“什么?谁的老公?”姬水一时脸红。
“你的那位高山啊!怎么了?不是你老公啊!如果不是就介绍给我吧!”莫小倩一脸的鬼笑,她手上的石膏未拆,腰还不能自如地扭动,却将头凑在姬水的耳边说:“看你脸红的样子,是不是还未上床啊?”
莫小倩倒是没有说错。这年头,男女上床原本是件简单的事,可姬水和高山交往了大半年,发乎情,止乎礼,二人的关系始终停留在拥抱和接吻的层面。想着这些,姬水的脸更红了。
莫小倩的家离医院不远,姬水是第一次来,房子没有她想象中的大,也没有想象中的豪华,墙上挂满了琳琅满目的京剧脸谱,藏饰,还有莫小倩包着花头巾的大照片,地毯和布艺也极具少数民族风情,猛一看还以为是走进了专卖工艺品的小商场。而且,房间显得很零乱,CD碟、时尚杂志、衣服和发了霉的水果扔得四处都是。
莫小倩一边说着不好意思,一边弯腰去捡地上的一件衣服,随着“哎哟!”一声,她的身子一歪,差点倒在地上,高山本能地扶住了她,继而,他扶她在床沿先坐稳,然后用手掌托着她的腰示意她慢慢躺下。
莫小倩觉得自己被托起的身体很轻,很轻。
莫小倩看男人
高山和姬水走的时候,莫小倩是躺在床上说的再见。之后,她继续躺着,可老觉得有一双手托着,这双手就像长在了她的腰际,她禁不住老用自己的手去摸。
莫小倩穿的是一件小背心,衣服的质地很薄,丝的,高山的一双大手几乎是紧贴着她的肉,而且,背心很短,他有两根手指和她做了零距离的摩擦。莫小倩摸着被他的手指摩擦过的那一小块皮肤,感觉比其它部位要细润许多。莫小倩的心也随着这种感觉细了、润了。
然而,过去的这两年,莫小倩的身与心是完全分离的。
她先后有过几位男朋友,偶尔玩玩一夜情,她投入她的身体,并享受由身体带来的快感。她管做爱不叫做爱,叫生理美容。一切只与生理有关,与身体有关,与心无关。
也许是经历太多,莫小倩看男人可谓入木三分。有人说:男人分两种,有钱的和没钱的。这年头,没钱的男人亦衣着光鲜,有钱的男人却含而不露,这便使得一些没有经验的女孩常常鱼龙不分。莫小倩不会,她看男人,只需看男人吃饭后买单的动作及买单后的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