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很快赶到,冯棠却摆摆手不愿跟他回去,他还想说什么,女孩却抢先一步说:“我会打电话给你的,我只是想再坐坐。”便转身离开,老王想偷偷跟在她后面,可是一不小心就跟丢了,只好再打电话给程子征。程子征彼时还在路上,接到老王的电话只得靠边停下,还好他留个心眼儿,向冯老要了女孩的电话,按了拨打键,只听见嘟——嘟——响了五声,冯棠才终于接起。
电话那边很嘈杂,她大声喂了几句,就一阵剩下音乐声,过了好一会儿她的声音才清楚了些:“你哪位?”“程子征。”
她顿了一下,又问:“你有事吗?”
程子征有些生气,语气自然下沉了些:“你在酒吧?你知道老王在找你吗?女孩子怎么能去那种地方?”他说完又想:一个会吸烟的女孩去酒吧也不稀奇。
女孩也不生气,笑嘻嘻的说:“那你来接我啊,我在‘梦’,好像是叫‘梦’。”啪一声挂了电话。
程子征只好调转了头去“梦”,把这个不听话的小怪物抓回去。
酒吧里的灯光太暗,幸好女孩坐在靠近门的散座上,只是边上围了几个打扮出位、流里流气的男孩子,她先看到他,过来拉他。
他凑到她耳边大声喊道:“跟我回家!”
她也凑到他耳边说:“好,但是你先帮我赢了他们。”他觉得耳朵有点痒痒的,但不好意思去摸,只把这归咎于这里的音乐太吵。
他走到她的散座上一看,原来他们在玩色子,看她的脸色应该输了不少。本想就拉她走了,但看她的眼神,还是心一软,脱下外套,拿起色子,可惜太久没玩儿了,第一盘输了,第二盘输了,第三盘、第四盘就别提了,她急的去拉他,程子征却不肯走了,看着对面小子得意的样子他就来气。
冯棠有些醉了靠在他脊背上软软地说:“程子征,我们回去吧,我喝不了了。”
“你乖乖在一边坐着,我来喝。”
一杯两杯下肚,他公子哥的本性就暴露了,本来就是爱玩的年纪,只是平时压抑久了,连他自己也忘了这种夜生活了。
最后,他俩互相扶着出了酒吧,程子征战况惨烈,最后不幸成了烈士,车子只好停在这里,两个人打了车回了程子征那里,程树不在家,家里的佣人也早早睡下,两人跌跌撞撞爬上了楼,倒在床上就睡了。
程子征从小就是众人眼中的好孩子,孩子眼中的榜样,去英国之前他从来没去过网吧、酒吧,或许他骨子里就不愿去那种地方,所以年轻人的玩意儿他都不懂,今天交代在那儿也是正常,只是冯棠是混迹于酒吧的常客,她睡着前还模模糊糊地想老娘明天还会回来的。
可真正到了第二天,一醒来就发现自己睡在了程子征这儿,她吓得急忙下床只听闷哼一声,一看踩在了程子征身上,吓得她冷汗蹭蹭,看看自己还是衣衫齐全这才放了心。可程子征算怎么回事儿,一个大老爷们儿大清早在那儿别扭啥,黑了脸一句话也不说,周身都是闲人勿近的气场。
她想,要不是为了跟冯老交代一声,他或许就会丢两块钱叫她自己坐车回家了。
俩人蹑手蹑脚进了屋,见冯老独自一人在院子里遛鸟,冯棠三步并作两步走一下窜上了楼,只留下程子征站在那里和冯老大眼瞪小眼。
冯老放下鸟笼,双手背在后面,示意程子征过去。
“昨晚阿棠睡在程家?”
程子征一怔,点点头。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冯老的语气忽然严厉起来,“一个女孩子,你知道别人会怎么说吗,她还是个孩子……”
“爷爷,我们并没有……”
“我愿意相信你们,可别人并一定这么想。”
他的头越发低了。
冯老又转变了口气:“建玲和你父亲原是定了一件旧事,不知他还记不记得……”
他握紧了拳头,面上却不见半点不恭敬:“记得。”
冯老满意地点头:“记得就好。子征,爷爷不是在逼你,我相信阿棠的是个好女孩,而你,是爷爷最看重的孩子,她在这个家里孤苦无依,你懂爷爷的苦心吗?”
见程子征点头,冯老拍拍他的肩,从他侧身走过。
刚走到屋里,只见冯棠坐在台阶上,托腮坏笑着看他:“没见过逼亲还有您这么理直气壮的啊!”
冯老一时觉得面子挂不住,板起脸喝道:“胡说什么,昨天的事还没跟你算账呢,赶紧上楼去。”
冯棠也不想和他争辩,站起来掸掸屁股去了厨房。
程子征在那儿站了许久,才慢慢踱步出去。刚坐上车,戚然的电话就打来了,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索性就不接,正心烦意乱之际,看到冯棠在一边的围墙上探出半个脑袋。他不想理她,这一切都怪她!
程子征发动了车子要走,只见她爬上围墙作势要跳下来,他又只好下车去接。
“你疯了吗,你真想吃不了兜着走啊!”
冯棠却好像没听到,自顾自说:“快接我一下,我不敢跳。”
他哼了一声:“不敢跳就回去。”
冯棠不理他,准备自己跳下来,程子征量她也不敢,抬脚欲走,谁知真是个不要命的,他刚要转头就跳了下来,还好程子征及时伸出了手接住了她。
他猛地吐了口气想发火:“你真以为自己是冯家的宝啊,谁都得惯着你是不是,总有一天你会被赶出去的,毕竟你和这个家没感情。”说完又觉得话有些重了,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冯棠却毫不在意地说:“回去才好呢,也不用怕有人再跟他们争什么了。”
他惊讶地看着她再也说不出话来,冯棠一头埋进一个黑色塑料袋,翻翻捡捡很久,拿起一个甜筒举到他面前:“请你吃!”
程子征抬手拍掉,她又举起,他想发火,但看到她笑嘻嘻的脸又发不起火了,只好认命地叹了口气,伸手拿过甜筒,靠在车头吃起来。
冯棠自己也拿了一个,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大口,冷得嘶嘶抽气,含糊不清地说:“是不是觉得我真是个熊孩子,有一大堆火没处发?”
他不以为然地切了一声。
“我妈妈也这么说,她说我小时候要拿绳子绑着才老实,可现在她不是我妈妈了。”
程子征看着她,想张口安慰,却不知道从何开口。
“你跟我才刚认识,何必去在意那些老旧的约定,你会活得很好,我也是,并不一定要听他们的话帮我们绑在一起。大不了我发誓,我这辈子永远都不会喜欢你,你也不要喜欢我怎么样?再不行我们就各自逃婚,也不算对不起彼此。”她侧过头想了一会儿又说:“还是我逃婚吧,看你怕你爸那样就知道你不敢。”
“我那是尊重我爸!”
“你那是愚孝。”她说得一针见血,让他无法反驳。
父亲程树是冯老的爱徒,对冯老平时也是言听计从的,他有时候也想不通是为什么,渐渐地也就习惯了,他也只能不违背父亲。他已经习惯了事事听从父亲,而父亲事事听从冯老。
可后来,他想,如果再让他回到22岁的那一年,他绝对不会让冯棠说这一句话:我这辈子永远不要喜欢你,你也不要喜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