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年回到院子时,远远地就看到了了沈晗的姥爷。老人家站在路边精神矍铄,背手而立,看着单车上的昔年微笑着。昔年是爸爸妈妈带大的,从小爷爷奶奶并不在身边,但是沈晗的爷爷总是那么和蔼可亲,昔年便很是喜欢他。
记得小时候,沈晗生病请了长假,可是每天都还会写作业。那个时候每天早晨沈晗姥爷都会在院子门口等陈昔年他们这一群小邮差,把沈晗写完的作业带去学校请老师批改,晚上再在院子门口等他们放学,把老师改完的作业拿回家给孙晗,日复一日。
那个时候的真的就像现在一样呢,昔年心想,随即使劲踩了两下踏板,骑到老人跟前,跳下车,“孙爷爷好啊!”昔年像以前那样问好。
可是忽然,孙爷爷眼睛里的笑意不见了,眼神变得凝重和沉痛。有些凹陷的眼窝就像两个黑洞,就快要把陈昔年的心脏吸出来似的。而莫名其妙的悲伤就像海水猛然涨潮,淹过陈昔年的脖颈,她像被扼住了喉咙,踮起脚尖也难以挣脱,就快没了鼻息。
“沈晗他。。他病得很严重,”孙爷爷的声音就像一把浸染寒气的兵刃直直戳进陈昔年的胸口,短暂的痛感过后,整个人都要被寒气凝固。“去医院看看他吧,他快不行了。”
忘了自己是怎么冲到医院的,单车还是的士,陈昔年像疯了一样在医院灰白的走廊冲撞。嗓子里好像有淤血还是什么,反正吐不出来,一直横亘在那里。虽然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陈昔年还是努力睁大眼睛生怕在奔跑中错过沈晗的病房。
厚重的塑料门帘挂了两层,就像冬季超市门口防寒的那种一样,在灰色厚重的大门前,她被挡住了脚步。陈昔年努力推着灰色的隔离门却怎么也推不开,耷拉下来的门帘压在她身上有点喘不过来气。
就在一缕光线从门里射出时,忽然周围出现了许多医生护士,她们抓住她的胳膊,扯住她的衣服,就是不让陈昔年再往前一点点。“不要!”“不”陈昔年嘶喊着,一串串晶莹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她挣扎着垦求着,奇迹出现了,门打开了,身边的人像躲避瘟疫一样逃开了。
沈晗真的是被隔离起来了,进入病房的陈昔年看不到一个医护人员。“也许真的是很可怕的病呢,不过好在我终于进来了。”陈昔年长舒了一口气。
病房很大,空寂的有些可怕,躺在病床上的少年侧着脑袋似乎睡着了,除了陈昔年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外就剩那一圈的医疗设备滴滴答答的提示音。走向病床的那一小段路,陈昔年走得格外沉重,她害怕躺在那里的男生再也醒不来了。
少年枕在白色的枕头上,细碎的黑色头发有些长,阳光从窗外洒进来,光斑在少年脸上顽皮地跳跃。长长得睫毛甚是好看,微闭的双唇却失去了血色,整张脸比整个病房更加苍白。
围在病床周围的护理仪器显示着各种陈昔年看不懂的图线,输液的管子和各种仪器的线路有的伸进了病床上,有的在周围乱作一团。还好呼吸机的面罩上,一层浅浅的水汽随着沈晗的呼吸出现,陈昔年才慢慢放下心来。她小心地绕开地上的线路,走到沈晗床边。前额右侧的小伤疤还在,那是从前就有的,只不过沈晗还是喜欢把它藏在刘海下面。
陈昔年不自觉把身子向前倾,正想要细细看看沈晗。谁知道,沈晗忽然缓缓睁开了眼睛,一看到她就笑了。那笑容像是聚集了世界上所有的善与温暖,同时又纯净的没有一丝杂质,直抵陈昔年的心窝,她觉得沈晗整个人都变成金色的了。
“是你啊。”少年卸下呼吸面罩。
“嗯,我来看你了。”陈昔年爽朗回应。
几天后的清晨,陈昔年照旧准备去医院陪沈晗。可她刚出门又遇见了孙爷爷,老人沉默地矗立在那里,看起来似乎在等她。
“昔年啊,今天就不用去看小晗了。”
“为什么不?”陈昔年顿时紧张了起来,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因为他昨天半夜就走了。”老人的话音带中着心碎的声音。
陈昔年霎时就崩溃了,这对她来说是从未有过的经历,心痛、悲伤如猛兽袭来快要把她撕裂,而她只是呆呆地接受这一切,完全无力反抗。
她看着沈晗静静躺在玻璃棺,在周围白色和黄色的菊花簇拥下,沈晗看起来那么恬静安逸。她觉得自己浑身发软,使不上一点力气,浑浑噩噩就快要晕过去。
咚、咚、咚,“昔年?起来了没?”
咦?怎么是爸爸的声音?
“不是说这个星期都要早到么?”陈耀站在女儿门外。
陈昔年猛地坐起来,看了一眼表就尖叫起来:“爸!你怎么不早叫我啊!死定了,这回肯定要迟到啦!”
“我喊了好几遍了呢!自己不起床还赖我。”
“啊!练习册在哪里!”
“校服!校服在哪里?!”
“天啊,自行车钥匙怎么也不见了!”
又是一个格外混乱的早晨,陈耀追着女儿一圈一圈地跑,直到帮她找齐东西送她出门才松一口气,这种与时间赛跑的感觉真是紧张又刺激。
陈昔年一路风驰电掣,还没来得及拉上拉链的校服被风扬起,吹得呼啦呼啦。“还好只是梦境,真要吓死我了!”这是陈昔年第一次梦到认识的人死去,现在想想还是不由得一阵心悸,“沈晗他一定还好好的!因为大家都说梦和现实是相反的啊。”
不过,陈昔年怎么也想不到梦的相反也可以是那样的,死神的镰刀虽然没有直接架在孙晗的脖子上,但他现在也有如遭遇凌迟。
这一周是又是纪律检查周,张老师作为高一年级的年级组长一直都对班级领导有方挣得各项荣誉,可是眼看就要关校门了,班里居然还有人没有到校。要是被学校领导在下周升旗仪式点名批评,这让她的面子可怎么挂得住。
张老师瞪着陈昔年空荡荡的座位,强压着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