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使命什么的都与我们无关！她真正的身份我不在乎，因为我只知道，她是我的妹妹，她叫林小艾，那就够了。”背过身，林萧然坐回床沿，“既然没什么事，你走吧，恕不送。”
风离抬头，静静望着给床上的人儿掖好被角的少年，微微垂下眼睑。“顽固的人！但是你要知道，有些事，不是你想怎样就能怎样的。”
“……那又如何？就算是逆天，我也不会把她交给你们！”
就算逆天也不肯吗？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风离冷哼。只怕到时候，你不愿意，也由不得你啊……人类是那么的渺小，怎能与那些怪物抗衡？
但是这份勇气……却是难能可贵的呢……至少在这个世界，找不到几个如他这般坚定的人呵。
风依然徐徐刮着，等到林小艾睡足了转醒时，窗外已是夕阳西下了。盯着天花板很久，知道她已经回到自己的家，翻身坐起。穿上拖鞋，走到窗口将窗帘拉开，她有些失神地眺望远方。
还是这个小镇，忙碌的小镇；还是这片土地，她生长了十几年的土地。然而，谁也没有想到，一些事在经过了昨夜之后开始变了，变得陌生，变得让她无力。
“在看什么呢？叫都叫不应。”语落间，一件宽大的外套罩在她身上。
“……哥……”林小艾轻声道。
没有回应，沉默弥漫在二人间，似乎是因为她突如其来的称呼。
“喂，”手臂环过她的脖子用力一扯，拉过她靠在自己胸前，林萧然很是不爽地用拳头去钻她的太阳穴。“不是一直以来都叫我臭萧然的吗？怎么改叫哥了？你想让我短寿么？！看我的……大力金刚钻！”
“啊呀！放手啦！痛……痛哇！”林小艾奋力挣扎。
“你让我放手我就放手那我是不是很没面子？”施暴者很是不耻道。
“混蛋！”她怒了，双手扣住他的腰身，将力量全部倾注在上半身，纤腰一弯。
“嗙——”
“唔！咳咳、咳咳咳……”胸前的冲击力让林萧然止不住地咳嗽了起来，五官都扭成了一团。“死丫头，你真想害死我啊！”
“你活该！叫你欺负我！”林小艾爬起身，掸了掸身上的灰尘。说完，她不解气似的又补上两脚，任凭他发出杀猪般的嚎叫。
“喂……晚饭我烧给你吃……是你最爱的玉米沙拉……还有，妈妈已经送到医院了，现在没什么大事，只是休息而已。”
握着门把手的小手顿了下，她回眸，瞥了眼躺在地上却挂着欠扁笑容的少年，哼了声快速离开。
两天后，当夕阳的光芒照射大地，给整个丰华学院披戴上一层淡淡的绯色霓裳时，风华学院的学子们也迎来一天的结束。
背起双肩包，妮子望了眼身侧空空的位置，轻叹了口气。
自从她回到学校之后，也有一天没看到林小艾了，徐美凤只是说她生病了，没有具体说明原因。那天的事，她网的干干净净，只知道刚她醒过来时，身上还缠着纱布。当时脑子里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那家伙好不好怎么样，谁会晓得等来到学校时，却是她空空的位置。同学说这两天，她都没有来，是出了什么事了吗？
总觉得这几天跟往常很不一样，但是看每个人的表情，却又什么都没发生似的，或许是她想多了吧。
走到林小艾家门口，妮子把快要滑下肩膀的书包带子拉了拉紧，抬头望着那扇悬挂着粉色窗帘的窗户。
“你也是来看她的吗？”轻柔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妮子一惊，转过身望向来者。
干干净净的笑容，清爽的发型，干干净净的校服，连带着校服也是平整的。少年手中拎着一袋水果，另一只手还抱着束百合，就这么逆着夕阳光站着。柔和的光芒笼罩了他一身，让人不自觉得想对他放下戒备。
“风君逸学长。”她说。
“哎，你认识我？”少年有些惊讶，眼睛睁得大大的。
“嗯，”她钩唇，“小艾经常提起你。”
“这样啊……”他低下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为什么站在这里？一起上去吧。”
“学长这是来看小艾吗？“看他手里满满一袋的水果，妮子问。
“是啊，顺便也给萧然补补课，他这几天都没来上学。”
“萧然学长……也没有吗？”
“是的呢，我挺惊讶的，虽然他平日不爱读书，但从不翘课，后来班主任说妹妹病了，在家照顾，所以就过来看看了。”风君逸边说边用拿着花的那只手去按门铃。
“我来。”妮子上前替他按了门铃，几秒钟后有应答声传来。
屋里传来拖鞋的踢踏声，紧跟着门被打开。
“萧然学长……”话语消失在眼前那个俊逸的少年身上。
明黄色的围兜，上头还是懒羊羊吃饱了之后的慵懒样。少年左手掌勺，右手拿铲，与他面上那明晃晃的笑容有些不搭。妮子眨了眨眼，眼镜后的眸子闪了几下，然后面不改色。“打扰了。”
“呀，小艾的同学呀，请进请进。”侧着身子，林萧然挠了挠脸颊。“我正在烧菜呢，不介意的二位就留下来一起吃吧。”
“难得看到你亲自下厨，当然要尝一下了。”将水果和百合放在茶几上，风君逸笑着环顾了下四周。“小艾呢？怎么没见她？听说她病了，好点了吗？”
“她啊，还在休息呢。”
“很严重？”
“有点吧，需要休养一段日子……”
楼下的交谈声断断续续地传来，坐在冰凉的地板上，林小艾双手环抱着自己，安静聆听。她没有想到风君逸会与妮子一起过来自己家中，有点受宠若惊，同时也有些害怕。不过也多亏了林萧然，如果他没有拦阻，也许此刻，妮子她会上来，如果被她看到自己现在的样子……甩了甩脑袋，她嗤笑出声，眼里满满的都是哀伤。
地板上散落了一些照片，孩童天真的笑脸刺伤着她的双目。
在公园里吹泡泡的，在海滩边追逐嬉戏的，在游乐场笑得张扬的，在餐桌上张牙舞爪的……每一张每一张都刻着她明媚的笑容。
仲秋，气温说高不高，说低也不低，只是舒适而已。然在这样的气温里，她却觉得没由来的寒意与孤独。风吹而过，将地上的照片卷起，掩埋在一叠照片下方的某张泛黄的照片背后，以黑色钢笔写着几行小字。
把脸埋进双膝间，楼下的欢闹声在她听起来是那么的遥远，明明只是几米之隔，却让她有种穿越千年的错觉。无力感四面八方地涌入到身体里，她挣扎反抗，却是无意义的，只能任凭自己被沦陷、被击溃。
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争先恐后地从眼眶里流出来，一滴滴落到地上，也滴落在那张泛黄的照片上，打湿了上头的字迹，模糊一片。泪水滑进地板里，洇出朵朵绚烂的水花。
也不知过了多久，等她意识过来时，身边已经多了个人。对方怀抱着她，手轻轻拍打着她的背，身体也有节奏地摇晃着。
“他们，走了？”抽了抽鼻子，她问。
“嗯，都走了。”林萧然轻声回答，唇角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妮子很担心你，君逸也是，他们，都很担心你呢。”
“嗯，我知道。”她笑了下。
“我说，你是笨蛋么？笑不出来就别笑了，勉强自己做什么？”
林小艾一震，垂下眼睑掩盖住里头翻涌的悲凉，她坐直身子，脑袋靠在身后的墙壁，用力把嘴角上扬。“我没有勉强自己啊……我很好呢……”
垂在身侧的大掌圈成了拳头，林萧然环住她的脑袋，往自己肩膀上猛地按下去。“哭吧，憋着的话会憋出内伤的，我可不想原本就已经很笨的妹妹最后还成了白痴！”
“你！”林小艾好气又好笑，眼眶却又一次热了起来。
这是他们第一次以这种方式和平共处，从小到大打打骂骂的相处方式，到了这一刻竟然会以这安静的方式去处。
不再是臭萧然，也不再是笨蛋萧然，而是哥哥，至亲的哥哥……
将哭累的人儿抱上床，给她盖上被子。灯光下，少女苍白的脸颊还挂着泪痕，鼻子红彤彤的，眼皮也微微肿着，哭相惨重。替她掖好被角，见她已经安稳下来时，林萧然这才关了灯出去。
街道上，一高一矮的两抹身影并肩走着，妮子侧眸望着身畔的少年，见灯光在他如玉的面上落下丝丝暖光，心里不禁暗叹，这么干净的男生真是少有。从林小艾家里出来，风君逸说要护送她回家，这一路上他们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话题基本都是围绕着学习生活什么的。虽然风君逸大了她两届，但是在全校的男生中，他算是最有风度也最有人气的一个，也难怪身为好友的她会一直喜欢他，如此优秀的男生，不被喜欢也是难事。
只是不知为何，她一直觉得那对带笑的眼眸之后，并不是他表面上看起来那般温暖，相反很是漠然。
不知不觉间，已来到家门口，妮子微微颔首，朝风君逸鞠了个躬。“那么，就是这里了，谢谢学长的护送。”
“不客气，那是应该的，更何况你是小艾的朋友，那么也就是我的朋友了。”
“嗯，是的呢！”推了推眼睛，她笑。“我上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