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渊原本对佛教并无好感,武德年间在位时曾一度欲禁佛教,但禁佛令尚未施行,已经发生玄武门事变,李渊顿失权力,禁佛令也就无疾而终。
唐太宗对佛教并无反感,即位之初,立即取消禁佛令,在当时自然也存着和父亲唱反调的意气之争。后来在长孙皇后及魏征的劝诫下,父子关系改善,太宗以仁孝治天下,开始提倡佛教,也将佛教推荐给老父,希望以佛教的忍耐宽恕教义,消弭父亲的怨愤之心。
而李渊遭受玄武门事件打击,心灵冲击实在太大,也逐渐接受佛教的禅静放舍以调整自己的心境。
虽然父子关系逐渐改善,但玄武门事件太宗得国不正,手段凶残,对父亲还是加紧防范,生怕老父复辟。所以对李渊和外界的接触,有关政治军事方面一概阻绝,反而积极鼓励佛教高僧探访太上皇宫,希望父亲能够看破世俗,而不再有复辟报复之心。
这天早晨,玄奘法师参访太上皇宫,和上皇开讲“耐烦有恒”之道,并为即将远赴西天取经向上皇辞行。
见面施礼毕,玄奘立即感觉出上皇面容忧戚,眉宇之间充满着烦虑不安,和前几次开讲时的心平气和截然不同。
玄奘:“不知上皇有何事忧心?”
上皇沉吟不语。
玄奘见上皇不答,也不再问,遂以耐烦有恒之道加以开导。“耐烦是一种艺术,有恒是一种希望。任何烦心之事,皆应以平常心面对,不计得失,不计成败,能放,能舍,将心灵放空,持之以耐心,恒心,自然会心无罣碍,远离颠倒梦想,而达到涅槃的境界。”
上皇:“涅槃的境界将如何达成?要如何才能真正地无忧无虑呢?”
玄奘:“在西行之前得遇上皇,此时此刻乃特殊的机缘,愿藉开讲心经以解上皇忧虑之念。”
上皇乃延请玄奘到佛堂传授心经: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 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以无所得故,菩提萨埵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罣碍;无罣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三世诸佛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故知,般若波罗蜜多,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无上咒、是无等等咒,能除一切苦真实不虚,故说般若波罗蜜多咒。即说咒曰: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萨婆诃。
玄奘将经文深入浅出的传授上皇,并特别阐释心无罣碍;无罣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的精义。心中没有了束缚,就没有烦恼,无所担心,就可超脱一切的忧虑,而达到至高无上的安乐境界。玄奘并以三法印的三项真理开导上皇。即诸行无常,诸法无我,涅槃寂静,要心灵喜乐才是真正的幸福之道。
上皇经过玄奘开导,终于恢复了往日心平气和的境地。上皇和玄奘合十为礼,殷殷话别。
这天上午,秦叔宝已经查到了承道原来的隐身之地,房屋院落都经过仔细搜索,一草一木,一柴一瓦都逐一检查,并无所获。由于程翊应付得宜,年龄又不是查缉的重点,终于安然过关。
到了正午,禁卫军已经搜遍了整个长安城,并没有发现承道的踪迹。
秦叔宝:“我们已经仔细搜遍整个长安城了,并无所获,所以承道并不在长安城中。”
程咬金:“我们这次可是费尽了全力,整个长安城都翻遍了,上至城墙,下至地窖,可说是巨细无遗,从来没有这么仔细的搜查过,可说除了皇宫和上皇宫以外,我们对整个长安城都扫遍了,甚至连一片树叶,一粒沙尘都逃不过我们的法眼。
秦叔宝猛拍大腿,“经你这么一提,我突然想到,承道会不会藏身皇宫或上皇宫呢?”
程咬金:“这是不可能的,这岂不是飞蛾扑火,自取灭亡。宫廷禁卫这么多,宫女,太监都是眼线,如果进宫,进入皇宫的第一时间就被查获了。”
魏迟敬德:“进入皇宫当然不可能,但是上皇宫呢? 上皇是从小最喜欢承道的。”
秦叔宝:“对了,我们就去搜查太上皇宫,现在整个长安城毫无所获,我们无法对圣上交代,上皇宫是我们最后的线索了。”
秦叔宝立刻下令,加紧盘查上皇宫。当天下午,禁卫军已将上皇所居的大安宫重重包围,因为根据密报,突厥奸细可能会对上皇不利,所以特别派遣禁卫军来保护上皇的安全。当时正是贞观之治的盛世,太宗以仁孝治天下,他们不敢惊动上皇,还不敢硬闯大安宫,只是层层把守,严格查验出入人等,并派遣原先就布置在上皇宫中的眼缐,暗中仔细搜寻。
一连好几天的明察暗访,并没有查出任何破绽。上皇态度从容,作息如常,宫中侍卫使女也都没有任何异状。眼缐到处打听,但是上皇核心侍卫由周勇领军严守上皇禁地,如寝室及紧邻的书房等,秦叔宝尚不敢公然进入。
上皇宫中有一个使女,是太宗派来的眼缐,曾在那天早上似乎远远地看到一个孩童身影,心中存疑。这天午后,眼缐使女趁着周勇如厕换班,借口换洗衣物潜入书房,发现一件孩童衣服,立刻报告秦叔宝。由于兹事体大,秦叔宝不敢擅自做主,乃密报太宗。
太宗大惊,一来证实承道居然还活着,而且近在眼前;二来发现老父居然还在庇护承道。但此时太宗尚不愿与老父直接摊牌,乃密令秦叔宝加紧监视,另外趁着老父寿辰即将到临,乃决定替父亲扩大庆生,恭迎父亲到皇宫正殿接受百官正式朝贺祝寿。
李渊寿辰当天,上皇仪杖进入正殿,周勇带领的上皇侍卫自然得随行。秦叔宝乃借着替上皇宫重新整修为名,亲自带着禁卫军陪同内务府及工部承办官员等,将上皇宫彻底检查一遍,上至梁柱及房顶屋瓦,下至地窖及墙壁夹层,均仔细查验,居然没有发现任何异状,完全没有承道的踪迹。本来心想着将立下大功一件,不料仍是空手而回,可真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秦叔宝无奈,只好将书房中的孩童衣服取回,呈报太宗。太宗也没想到仍是空忙一场,看着这件孩童上衣,心中狐疑不定,觉得有些眼熟,正在思索似乎是在那里看过,恰好太宗长子承干上完学堂回来,一眼瞧见上衣,“啊,这是我忘在爷爷那里的衣服,父皇怎么拿回来了。”
太宗非常生气,“你怎么如此不小心,连件衣服也忘在爷爷那里。”
弄得承干莫明其妙,“父皇不是说要常去探访爷爷吗,留下一件衣服也平常得很,有时还留下两三件呢。”
搞得太宗也是哭笑不得,恼也不是,不恼也不是,只好随口吩咐,“以后小心就是了。”
说实在的,承干也不知道该小心些什么。
秦叔宝和魏迟敬德等人大费周章,最后还是徒劳无功。
魏迟敬德:“没想到我们全城戒严,地毯式仔细搜寻,费了这么大功夫,还是白忙一场。”
程咬金:“如今证明,承道并不在长安城中,那他究竟能跑到何处?”
魏迟敬德:“或许,这完全是捕风捉影,承道根本就不存在。”
秦叔宝:“此话怎讲?”
魏迟敬德:“当初我们突袭隐太子府,斩尽杀绝,其中有几具尸体遭火焚烧,焦黑难辨,承道早已葬身火窟了。那天冲出景曜门的极可能是隐太子或齐王府残余部将,带着幼子亡命天涯。”
秦叔宝:“但我们立刻追杀,一路了无踪迹,他们也没有到突厥。”
程咬金:“可能他们在途中饥渴而亡,要知道塞外苦寒,是极不适合野外求生的,他们可能躲入岔道,而葬身荒烟蔓草之中。所以最大的可能,就是承道已经葬身隐太子府,再退一步讲,即使他们冲出城门,也已葬身途中,因为事实证明他们并没有到突厥。”
魏迟敬德:“那么前些天夜闯城墙的人呢?”
程咬金:“很有可能真是潜伏的突厥奸细,或是另外有人犯了重案怕被查缉而趁夜逃亡。我们虽未逮捕此人,但也见其身影,绝对不是十几岁的孩子,此人绝对不是承道,这是最重要的。”
秦叔宝:“我完全同意你们的看法,最大的可能就是承道在玄武门事件当天已经命丧隐太子府。极小可能是承道闯出城门而葬身塞北途中。而我们现在已证明了承道不在长安,应该是早已不在人间了。假设退一万步来说,玄武门当天没有丧命,闯出城门没有去突厥,而转往他处又没有被查获,现在经过这么多时日,已经是天涯海角而无处追寻了。不过这是极端不可能的事,连万分之一的机会也没有。”
秦叔宝最后也只好以此结论回报太宗。
承道离开长安,辞别玄奘法师后,和冯立一路前行,仆仆风尘于奔往武家庄的旅途中。餐风饮露,晓行夜宿,回想这一路离开长安的情景,不觉得使人悚然心惊。
在爷爷的带领下,于佛堂中第一次见到了玄奘法师,向法师诉说自己悲惨的身世,从玄武门事变全家被杀说起,说到谢叔方勇闯城门的慷慨就义,从冯立的含辛茹苦,再说到魏征的暗中维护,最后是长安戒严,冒死逃到上皇宫中,一路谈到自己的艰辛凄惨,爷爷在旁不住的伤心落泪,即使是得道多年的玄奘法师也禁不住的悲戚动容。随后,由法师亲自剃度,化装成法师随行的小沙弥。爷爷对承道的依依不舍,爷爷对承道的殷殷叮嘱,爷爷对承道交付锦囊时的谆谆告诫,一幕幕的往事不断地在脑海中浮现,在心头上盘旋。这么多的时日相隔,祖孙相见那一刻的激情悸动。但只相聚一个夜晚,第二天又匆匆告别,实在不知道下次相见是什么时刻,或者,下次还能相见吗? 难道这就是此生的最后一次因缘,从此以后不能再见到爷爷了吗?想到自己的父亲,玄武门事变当天清早的慈爱关怀,竟是此生的最后一面,不久之后,父亲血淋淋的人头竟被二叔挂在城门上,而母亲,弟妹,斩尽杀绝,连尸体都烧成一块块的焦黑碎碳,凡此种种,那种悲惨的滴血的心,真是呼天抢地而刺骨椎心啊!
在佛室中,随着法师双掌合十,和爷爷殷殷话别,随着一行僧众平安的离开上皇宫,平安的离开长安城,或许真是皇天护佑,一路有惊无险的避过重重关卡。大约正午时分和爷爷话别,当天下午,秦叔宝就已经派兵包围太上皇宫了。
承道身上带着爷爷殷殷叮嘱的锦囊,前往投奔爷爷老友,也就是从晋阳起兵,一路追随爷爷建立唐朝的开国功臣武士彟。武庄主数年前告老还乡,回老家开辟庄园,悠游山林,安享余年。爷爷和武庄主有着深厚的君臣之义,故友情谊,所以现在爷爷特别将承道托付给武庄主。
看着怀中的锦囊,想着和爷爷告别的情景,承道不禁失声痛哭。锦囊中第一件便是传国玉玺,李渊开国建立唐朝,以此玉玺颁发圣旨,昭告天下。举国上下皆知此为唐朝建国的正式诏书。正如重要文件的原始印鉴一样,少了此印,所有文件一律无效。李渊被逼禅位,太宗即位时曾向父亲索取此玉玺,李渊表示玄武门事变当时正在临湖殿泛舟,突然间魏迟敬德包围皇宫,吃了一惊,玉玺不慎掉落湖中。太宗不得要领,只好怏怏而归。事后也曾派人到湖中打捞,毫无所获,不知玉玺是否随湖水冲入渭河,最后也只好不了了之。
虽然太宗自己另刻玉玺,但和唐朝开国的正式诏书用印有明显差异。正如原始文件的印鉴证明,所有重刻或伪刻印鉴一律无效。太宗玄武门事变弑兄杀弟,围困父皇,以武力篡夺天下,虽然没有人敢因为太宗另刻玉玺而抗命,但太宗自己内心对此总是存有遗憾。
锦囊中第二件是藏宝图,这是当初李渊晋阳起兵时所建立的秘密财库,以便在危急之时取用所需。后来一路攻进长安,政治军事都很顺利,接着唐朝开国,统一天下,此财库一直未曾动用。现在正好交给承道,以备不时之需。
另有一个以蜡丸密封的精密锁囊,爷爷一再吩咐,平时绝对不可拆封,一直要到最紧要关头,也就是要和二叔正式相对,最后摊牌的关键时刻,才能开启。
还有一些宫廷秘方,强身救命的丹丸药物,全国地图,和一个爷爷随身繋带,幼时也曾在爷爷身边玩耍抚摸的玉佩。这每一件每一物,都是爷爷浓浓的深情。
师徒二人一路风尘仆仆,来到了东山村,再翻过前面那个山头,就到武家庄了。马上就要见到武庄主,承道又把那封密函仔细看了一遍,今后在武家庄的生活,又该是如何的一种生命转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