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王爷眼眸微抬,星辰立即从里面拿出一只小小的纸鹤,铺开送至王爷面前,恭声道:“王爷请过目!”
豫王爷只看了一眼,目光就冷了几分,尽管纸鹤有水浸过的痕迹,可上面的娟秀字迹依然清晰可见,“弟子聂臻诚心祈祷,唯愿子麟岁岁平安,世世安好!”
星辰星魂二人眼中皆有疑惑,谁都顺理成章地以为聂臻的心愿定然是“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谁知竟然只是“惟愿子麟安好”!
就算因聂臻想欲擒故纵,又或者是因羞涩而不肯将真实心意表达出来,但她根本不可能知道王爷会暗中派人在一片花灯的海洋中寻觅到属于她的那一盏,所以完全没有必要掩饰心意,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们都低估了聂臻的定力,以为她只是容易动情的单纯少女!
王爷天之骄子,瑶林玉树,鸾章凤姿,聂臻不是傻子,不可能对王爷的关怀和情谊毫无察觉,星辰星魂也能看到聂臻的反应,从她对王爷的态度来看,她并非完全不动心,至少她对小王爷和豫王爷的态度有天差地别!
可为什么在刻意营造的暧昧环境之下,在香甜熏暖的晚风中,天时地利人和,她并没有如大家所愿地许下心愿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星辰星魂两人跟在王爷身边多年,几时见过女人这般不上道?
若是换了一个女人,能得到王爷这样眷顾,早已欢呼雀跃,欣喜若狂,可聂臻,他们都以为她动心了,可看到纸笺上的心愿,原本的笃定竟然有些动摇了!
“意料中事!”豫王爷嘴角浮现一抹邪魅笑意,要是这么容易就倾心相许,那恐怕就不是聂臻了,一向在女人堆里所向披靡的轻扬也不会在她面前轻易就栽了这么大的跟头了!
星魂会意,忽然问道:“王爷,不知易小姐什么时候回京?”
京中不知道有多少女人对王爷芳心暗许,以能博王爷一笑为荣,可这些年来,王爷唯一用过心的女人就是易小姐,长达十年的情分,自是别的女人不可比拟的。
易小姐是易国公膝下独女,从小生得花容月貌,性情端庄贤淑,高雅宁和,无论是出身还是品貌才华都堪做豫王妃,可美中不足的是,当年易夫人年逾四十才有了易小姐,高龄产女,十分凶险,使得易小姐先天不足,命格虽堪比金枝玉叶,可体质天生阴寒,三病五灾从不离身,需常年服用药物,是个十足的病西施!
王爷麾下的易诺将军,是易小姐兄长,对这个相差了十余岁的妹妹也是百般疼爱,虽然易诺常年带兵,性情直率,气质粗硬,可是对这个冰肌玉骨的妹妹,却是从未有过的细心和体贴!
易国公的千金,贵不可言,从小到大,宫里的太医都看遍了,百般调理,身体却始终不见起色,易夫人十分担忧,作为一个过来人,她高瞻远瞩地看向未来,担心女儿长大嫁人之后,过不了生孩子那一关!
后来易家辗转找到一位颇有名气的大师,大师指点说京城的气候虽然温暖却湿润多雨,与易小姐体质相冲撞,不宜于身体调养,须前往气候干燥明净之地居住至少一年,并潜心礼佛,彻底祛除体内阴寒之气,后嫁于命中带金的男子,方可平安孕育子嗣。
皇室男子自然是命中带金的,可王爷并不信这些无稽之谈,也不以为然,听过之后只一笑了之,再不理会,但易小姐仿佛看到了救命稻草,不顾王爷反对,不顾弱质纤纤,执意前往四季如春的泰昌疗养,并抄颂佛经,祈求上天看她一片赤诚,保佑她得偿所愿!
王爷不忍逆着她的心思,也就随着她去了,求得心理上的安慰也好,迄今已经有半年的时间,再过半年,易小姐归来,便可行王妃册封之礼!
提到易清绾,豫王爷原本冷冽的眸光柔了下来,又有淡淡担忧和思念,“快了!”
一晃又是十余日过去,晋国使臣团终于到达宁国京城,前呼后拥,旌旗如云,声势浩大。
豫王爷率一众亲王于九华门迎接,果然不出霍兴彦所料,同两国盛事比起来,承志的禁足令微不足道,再有霍国公适时进言,皇上果然解除了东宫禁足令,承志得以观赏这难得一见的盛况。
九楹重楼,重檐飞翘,雕梁画栋,富丽堂皇,庄严雄伟,云绕龙盘,皇上在金銮殿接见了晋国使臣,举行了盛大的欢迎仪式,彰显了宁国皇室对这次两国会面的重视!
为首的是晋国太子,金冠束发,锦袍上有绣有金色飞龙,眼眸如黑曜石般澄亮耀眼,配在一张宛如雕琢般轮廓深邃的英俊脸庞上,尊贵,淡然,深沉,冷漠,俊美,在众人的注目礼中缓缓上前,不疾不徐道:“见过皇上!”
晋国太子此话一出,众臣开始窃窃私语,这位太子如此出色,可不像本国太子一样只是个孩子,他的王者风范肆意流淌,态度并没有谦卑恭敬,反而有着淡淡傲慢。
皇上笑了一笑,“太子远道而来,一路辛苦,还请稍作休息之后,移驾宝和殿,朕已备下宴席,为尔等接风洗尘!”
“多谢皇上!”
豫王爷眼眸迅速闪了一下,很快就恢复了平静,看不出任何波澜,淡淡道:“久闻贵国太子风采超然,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晋国太子的目光扫过眼含不明笑意的豫王爷,以一如既往的淡声道:“豫王爷过奖!”
皇上在金銮殿接见过晋国使臣之后,便让豫王爷负责全权处理两国事宜!
宝和殿,一应貌美歌姬舞姬已经待命,御膳房早已准备好各种精美佳肴,只待贵客到来。
可该来的人都来了,身为主角的晋国太子竟然没有再出现!
众臣面面相觑,刚才那个极为出色的晋国太子怎么如昙花一现之后,就不见了人影?不由得都把探寻的目光投向豫王爷!
豫王爷淡淡一笑:“为何不见贵国太子殿下?”
为首之臣不慌不忙站起身,“还请王爷见谅,太子殿下身体不适,已然留在寝殿休息,不能前来,请微臣向王爷代为转达他的歉意!”
此次是贤妃负责后宫事宜,忙道:“太子殿下莫不是远道而来,水土不服?本宫即刻命太医前往诊治!”
那使臣道:“不必了,太子殿下只要休息几天就无碍了,多谢娘娘关心!”
“太傅今日可感觉好些了?”思桐给聂臻端来一碗浓浓的汤药!
聂臻并未起身,“把药倒了,别让人看见了!”
思桐依言将药倒在了室内的盆栽里面,“如今东宫已经解除禁足,可实在委屈太傅了,好端端地哪儿都不能去,还要对外称病,每日药不离口!”
“前事不忘后事之师,我要是不称病,承志别说见皇上,恐怕要和以前一样连东宫的大门都不能出了!”
“这只能怪我们太傅姿容实在出众,让有心人起了防范之心!”思桐笑道,聪慧的她已然明白,太子几次三番都见不到皇上,十有八九是因为有人不想让皇上见到聂太傅。
所以这一次,太傅染恙闭门不出的消息早早散布出去,太子见皇上之路果然就通畅得多,几乎没有遭到什么阻碍,思桐不得不佩服太傅的远见睿智!
聂臻收了书,下了秀榻,“整天闷在屋子里都闷坏了,我出去走走吧!”
思桐欣然道:“如今太子已然在皇上那边,太傅又染恙,一时不会有人注意东宫,奴婢这就陪太傅出去走走!”
“不,我想一个人走走,不必陪我了,倒是明珠,近日像是有些心事,你多陪陪她吧!”
思桐欠身,“是!”
晋国来朝,宫里到处都忙忙碌碌,唯有东宫附近鲜有人影,聂臻一个人信步走在幽静小道上,忽然想起曾经托豫王爷打听鹿鸣师哥的下落一事,当时他信誓旦旦地说一月之内必定有结果,如今时限就快到了!
当时泛舟湖上,触景生情,现在冷静下来,未免有些后悔当时的一时冲动,将师哥的事情告诉豫王爷!
当年师哥离开云中城之后,从此杳无音讯,师姐贵为皇后,寥寥无几的往来信笺中却也从来不提起师哥,聂臻只当师姐和师哥终不能成眷属,是师姐心中永远的殇,所以不愿提起,她也从不多问!
求助于豫王爷是无奈之举,在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同门之谊深厚,聂臻很想知道师哥如今到底在哪里?为什么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般,无影无踪?
不知不觉,已经离陶然殿很远,风光前面独好,路过一处花圃,花色鲜艳如火,布满树梢,异常醒目,花谢瓣落,树下宛如铺上一层红毯,簇簇火红,叶如飞凰之羽,花若丹凤之冠。
忽然隐隐有悠扬箫声传来,聂臻闭目听去,竟是一曲《关山月》!
乍听去,初觉动听,可细细品味,箫声过于细腻,有些生涩,从功底听去,奏箫之人应该是位女子!
聂臻顺着箫声,穿过簇簇火红,果然看见一亭亭玉立的女子正手执长箫于树下吹奏,眼中透出焦盼之色,连音律走样也浑然不觉!
“雨音!”聂臻打断了她,开口唤道。
霍雨音正在急切焦躁之中,一见聂臻站在凤凰树下盈盈含笑,神色一喜,“聂姐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聂臻上前两步,“我随便走走,听到箫声就过来看看,没想到竟然是你,怎么会一个人在?”
听聂臻这样问,霍雨音忽然神色羞怯,脸色绯红如锦,只咬唇不语。
聂臻见状心中明白了大半,虽并未在后宫生活过,却也隐隐猜到雨音此举之用意。
天气越来越热,艳阳焦灼,连奏箫之人也难免心浮气躁,聂臻看她手中翠竹长箫,上面还有粉色的蝴蝶丝绦,显然是花了心思,接了过来,随口赞道:“曲子选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