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清绾一句话还未说出口,聂臻的身影就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全然不顾忌易清绾的惊讶!
“姐姐相信易清绾的话?”子麟的声音带有特有的淡然和睿智!
聂臻的脸庞一派静谧,不见任何波澜,“除了你,我不再相信任何人!”
子麟心底一疼,“那今晚深夜前去,可有什么收获?”
聂臻淡淡道:“她说的并不全是假话,我给她把过脉,她的确有先天不足之症,多年来一直气血不足,而不是突然病入膏肓,命悬一线,看来君玄影从一开始就打算夺走属于你的玉叶海棠,我现在才知道,绝美的事物,常常带有危险的气息,易清绾恐怕也不例外!”
“何出此言?”子麟明澈眼眸微微抬起!
“一个大家小姐,半夜三更房里忽然出现一个陌生人,正常情况下会多有惊惧,可她虽然明里害怕,但实际上只惊讶了很短的时间,就恢复了平静,可见有些胆量,并不是真正不闻外事的深闺小姐,而且,她似乎非常了解我,对我和那个人之间的事情了如指掌,看来她早就在查我了!”
到了现在,聂臻连他的名字都不愿提起,只以“那个人”代替!
子麟微微一笑,“她是易国公的女儿,生长在权力之巅,见识自然远超过普通女子,温贵妃是她表姐,她有很多渠道知道姐姐的事情,让我意外的是,她似乎能在最短的时间和最不时宜的场合让姐姐放下对她的芥蒂!”
“对,她的眼眸清澈而真诚,如果不是天真柔弱到极致的人,就是城府极深令人望尘莫及之人!”聂臻嘴角浮现一抹揶揄的笑意,缓缓道:“跟那个人倒真是天生一对!”
子麟的声音依然很清淡,“姐姐想确认这件事到底是他一个人的主意?还是易清绾也有参与其中?”
聂臻微微笑道:“不错,我虽然想报仇,却并不会不择手段,否则与那个人又有何异?虽然杀了易清绾会泄一时之气,可我并不想为他们殉葬,因为,他们不值得,在没有万全之策之前,我不会轻易动手!”
“那姐姐的结论是…?”子麟看着姐姐皎洁如月的脸庞,问道。
“只怕易清绾也和他一样,精于表演之道,她的声音之诚挚,语意之恳切,催人泪下,若是换了一个人,只怕早就被感动了,以为她是情真意切地希望我留下来和她一起伺候那个人,对她不会有半分戒心!”
子麟微微颔首,怜悯道:“若易清绾真是无辜的,姐姐想要报仇,就会伤害到她!”
聂臻面露一个妩媚至极的笑意,道:“我在试探她的同时,她也在试探我,再说,你怎么知道她是无辜的,而不是其中一份子呢?”
子麟蹙起秀眉,“姐姐的意思是…?”
聂臻漫不经心道:“我把过她的脉,她不光是身体虚弱,还患有心悸之症,若在平时,和普通人并无两样,可若是将来嫁人之后,怀孕生产的时候,极易引发心悸之症,若正好碰上心悸发作,气血阴阳亏损,阻滞心脉,一定会要她命的,像她这样的大家小姐,十五岁就可以嫁人了,再说她和那个人两情相悦,家世相貌什么都匹配,却迟迟未嫁人,听说她都十九岁了,这已经算是大龄姑娘了,我想就是因为顾忌到这个吧,如果你心忧如焚的时候,恰好知道有一种灵丹妙药,可以让你从此摆脱病痛之苦,和健康人一样生儿育女,你会不会动心?”
子麟笑得一脸淡然,“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不属于我的东西,我不会去********!”
聂臻手蓦然一僵,冷冷道:“可惜不是人人都像你这样想,总会有人会不择手段想去夺取别人的东西!”
子麟微微一沉吟,“如果易清绾也是知情人的话,那又是谁将玉叶海棠的消息透露给她的呢?”
聂臻眼中掠过一抹杀意,淡淡道:“谁都有可能,那个人自然是最大的嫌疑人,还有君轻扬,他也是知道的,事到如今,追究这个问题,已经没有任何意义,我只知道从此易清绾会健康无虞,而你,却不知厄运何时会来临?享受着别人的东西,还能如此心安理得,结合我今晚的观察,我并不认为她是无辜的!”
子麟眼眸流转,“我想易清绾一定会将姐姐夜晚闯入她房中的事情告诉豫王爷!”
“对,这也是我没有动手的原因,我要是真杀了易清绾,他定然会杀了我们,为易清绾报仇,那样我们就成了易清绾的殉葬品,而他这个真正的罪魁祸首或许会有一段时间的心痛,但心痛之后,还是好好地活着,这样我们死得太不值了,如果两个人我只能除掉一个人的话,我宁愿是他,而不是易清绾!”
“所以姐姐让他知道你去过易清绾的房间,而易清绾却安然无恙,这样他就摸不透姐姐到底想做什么了!”
聂臻嘴角荡漾凄美笑意,“是,事到如今,我根本无法接近他,便只能通过易清绾让他主动找我了,心爱之人的安危受到威胁,不知道他还会不会无动于衷?”
豫王府。
星魂沉声道:“王爷,易小姐着人来报,说聂太傅昨天夜里潜入她房中了!”
灯光映着君玄影的侧脸,不为所动,目光深寂如寒潭,淡淡道:“如何?”
星魂微怔,这次连他也猜不透聂臻到底想要做什么,虽然她一向胆识过人,但深夜闯入易国公府,绝不是为了好玩。
星魂宁愿相信她只是为了见识易小姐的庐山真面目,事到如今,她总不至于连那个一直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的名门千金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按照再正常不过的逻辑,她现在恨透了王爷,最可能做的事情就是易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当初王爷是用子麟来做要挟,才迫使她交出了玉叶海棠,以她的能力,既然已经和易小姐面对面,完全可以杀了易小姐,我得不到的,也不让你得到,虽然难度不小,自己也会陷入困境,但绝不能小觑任何一个准备孤注一掷的女人的勇气和决心,往往有不凡的力量!
她不会不知道,正是因为易小姐,王爷才会去夺走她心爱之物玉叶海棠,那是她为子麟养育的,如今转眼成了一场空,她不恨王爷,是不可能的事情,相应的,对易小姐也绝不会有任何好感。
可怪就怪在,她昨夜对易小姐非常关切,体贴入微,星魂可不会傻到认为此时的聂臻会有这份愚蠢的大度和心胸,那她到底想做什么呢?难道只是为了看看王爷心爱的女人长什么模样?
这一切,实在令人匪夷所思,连一向明察秋毫的星魂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想的,抬眸看向王爷,“易小姐说聂太傅十分友好,只是和她聊了几句,说很快就会离开京城,其他的就没有比较重要的话了,说了一会话就走了!”
朦胧灯光下,君玄影的目光深幽如谜,心底又浮现起某种不可名状的伤,隐隐作痛。
莲月湖畔。
聂臻坐在湖边,静静地看着一池湖水,身后传来脚步声,几分沉重,几分轻柔,聂臻唇角弯起,揶揄道:“真想不到你居然还敢来?”
君玄影的声音有一种疲惫的沙哑,“你去清绾那里,不就是为了引我出来吗?”
聂臻肩膀微微一颤,心似被一双无形的大手狠狠攫住一般难受,表面上却沉静而淡定,“你果然没让我失望!”
周身氛围瞬时凝结成冰,君玄影的眸光变幻莫测,“你既然想让我来,我自然要如你如愿,其实我从来就没有刻意避着你,你根本不用孤身犯险去易国公府试探我!”
聂臻站起身,回首看他,身姿挺拔,蟒袍玉带,凛凛生威,倜傥依旧,轻轻笑道:“我好像成功了,因为你开始紧张了!”
他卓然而立,声音沉沉,“易诺并不是怜香惜玉之人,又爱妹如命,若是知晓你对清绾别有用心,会在易国公府布下天罗地网,让你插翅难飞,他才三十多岁,就位列镇南将军,虽有国公府庇佑,可和他本人也是分不开的,他的阴狠你是没见识过,你根本就不知道自己面对的危险!”
聂臻不以为然,淡淡笑了,“这……算是警告吗?”
“不,是劝诫!”他眸瞳一凝,闪烁着复杂光芒,淡淡微笑。
聂臻忽然挑了眉,笑得万般风情,“多谢你的劝诫,不过我就闯了一次易国公府,就能让日理万机的豫王爷不辞辛劳专程赶来劝诫我这个徒有虚名的太傅,看来不管即将面临什么危险,都值了!”
他目光微动,良久不语,表面上一派温和平静!
聂臻见状,强忍胸中汹涌恨意,轻笑道:“你可不要告诉我今天是孤身而来?”
他的剑眉紧紧一拧,“当然,因为我知道,你今天不会动手!”
聂臻的唇角依然隐有笑意,“何以见得?”
“很简单,以如今的局面,你若轻举妄动,头一个遭殃的就是子麟!”他的声音虽然温润,却无比残酷清冷!
聂臻似笑非笑,恐怕这个时候才是真正的他,而不是那个有着万般温柔的含笑情人,温柔,聂臻现在最憎恶的就是温柔,一切的温柔陷阱!
聂臻冷笑一声,“君玄影,你真是太了解我了,今日我若徒逞匹夫之勇,就算能与你同归于尽,又有何意义?因为你,根本不值得!”
君玄影眼中有悲哀之色稍纵即逝,眸光瞬间一黯,“子麟怎么样了?”
聂臻忽然笑了起来,如同以前一样万般妩媚,肌肤更是如玉如雪,像晨起的新蕊,清莹如晨星的眼眸有卓然神韵,却渗出森森杀机,仰首看他,有淡淡的讥诮,“你希望我怎样回答?死了,还是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