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慕飞扬起嘴角露出一丝狡黠的笑，然后慢悠悠地回答道：“一个女人！”
雪儿不悦地撅了撅嘴，却什么也没说。
程慕飞见不到预料中的反应，于是问道：“怎么这么不配合？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至少你也该问问我是个什么女人吧？”
雪儿偏着头，低低地回了句：“我为什么要问你？我又不是你什么人！”
话刚落音便跌入他的怀抱里，程慕飞诧异地反问道：“你不是我什么人？”
“好了好了。”雪儿故作轻松地笑了笑，“那我算是你的情人好了。”
这言不由衷的话说出口来连自己都禁不住苦笑，曾经不是对“情人”这个词十分的不屑，甚至是唾弃的吗？然而爱上一个人，却还是心甘情愿委身于他。
程慕飞看到她的笑，心里竟心疼不已，他又怎能听不出那句“情人”背后的心酸呢？他却只是将她抱紧，急忙否决道：“不是，在我心里你不是！”
那么是什么呢？他犹豫着，却开不了口。他的犹豫不是因为他怀疑自己对她的爱，而是害怕那个身份带给她的不是幸福。
雪儿并没有再问下去，靠在他怀里听着他稳健的心跳，她想，或许拥有这份温暖就已经足够了，她该理解他，也该信任他。
程慕飞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道：“你小姨父是不是跟你小姨吵架了，我今天看他怎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才没有，而是他今天出去找工作碰壁了，他这次离了婚就相当于跟他的前妻还有岳父彻底翻了脸，他的岳父不仅在医学界享有盛名，跟日本领事长的关系也很密切，大概是他们从中作梗，现在居然没有一家医院要他，摆明了是要把他逼得走上绝路嘛！”
程慕飞听了她的解释后又说道：“估计他的前妻对他依旧难以忘情，所以才故意用这种方法逼得他回头。”
“我小姨父才不会这么做呢！”雪儿倒是对许绍坤自信满满地，为他说话，“他说了全天下都没我小姨重要，哪怕是要他去做苦力他也会跟我小姨在一起的。我想我小姨也该知足的，以前她老是在这世界上谁也不会那么爱谁，可现在还不是有人为她放弃了前程，放弃了名利吗？要是有个男人也愿意为我放弃一切，即使生活再苦再累那也是幸福的。”
程慕飞静静地听着她的话，然后心里一片黯然，竟什么也说不出来。
其实他想问她：若是我没有了今天的权势地位，若是我还是几年前那个在街头任人追打，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小混混，那你还会跟着我吗？
其实他也在问自己：若是真的到了逼不得已的那一天，若是鱼和熊掌真的无法兼得，那他到底会不会愿意为了她而放弃一切？
可是，出人头地不是他从小的梦想吗？他不是一直希望站在最高的位置俯瞰整个上海滩，给那些曾受尽欺凌的岁月一个交代吗？
放弃了，如果放弃了如今的半壁江山，他还能拥有什么？是不是一无所有了？不，他无法忘记曾经的屈辱和苦难，他不可以放弃一切再过上那种连猪狗都不如，任人践踏的生活！
在这个时候，程慕飞心中的那座天平还是摇摆不定的，他为了兄弟义气，也为了心中那膨胀的私欲。他爱雪儿，却不曾想过要为了她而放弃权利地位，他在想尽办法让自己两者兼得。
直到多年后他才终于明白，这家国天下，这乱世纷争，他终究是感到无能为力的，凭他一人之力拯救不了国家，拯救不了上海，甚至是……拯救不了自己！
上海滩的十里洋场，繁华如锦，终究不过是黄柯一梦。
直到明白过来，才发现曾弄得头破血流去争来的东西是多么虚无飘渺；直到追悔莫及，才发现如果当年及时转身，他便可以拥有全世界，因为那个女人就是他的全世界；直到他听到有人在撕心裂肺地唤他：程慕飞，你不准倒下，因为你也是我的全世界！
他听到了那是雪儿的声音，但却依然觉得无力，无力地问苍天，他也愿意什么都不要了，能不能再给一次机会？他不要做英雄，也不要做大哥，可是，是不是已经来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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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到达饭店，雪儿才得知原来约了程慕飞的人竟是余曼，她跟着程慕飞走进来，饭店的经理亲自到包间的门口为他们开门，客气而谨慎地摆出一副“请”的姿势：“程先生请进，小姐请进。”
程慕飞却猛然在门口停住了脚步，打量着那个饭店经理，他若有所思的样子把人家给吓了一跳，惟恐自己做错了什么事。
然而，程慕飞却只是犹豫了一会，便牵住雪儿的手，然后露出一抹笑容说道：“这位可不是什么小姐，以后要叫程太太！”
“是，是！”经理顿时松了一口气，急忙改口道，“程先生，程太太里面请！”
雪儿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来，只觉得他手掌的温度骤然升高，一直温暖到她的心里。
他最终还是不舍得委屈了她吗？他感觉到了她心里的酸楚和无奈了吗？所以才以这样的方式给她一个保证？但无论是怎样，心里始终是甜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