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汗湿罗衫,为云为雨底事忙?两只脚儿肩上阁,难当,颦蹙春山入醉乡。忒杀太颠狂,口口声声叫我郎,舌送丁香娇欲滴,初尝,非蜜非糖滋味长。
两个讲欢已罢,舜美曰:“仆乃途路之人,荷承垂盼;以凡遇仙。自思白面书生,愧无纤毫奉报。”素香抚舜美背曰:“我因爱子胸中锦绣,非图你囊里金珠。”舜美称谢不已。素香忽然长叹,流泪而言曰:“今日已过,明日父母回家,不能复相聚矣,如之奈何?”两个沉吟半晌,计上心来。素香曰:“你我莫若私奔他所,免使两地永抱相思之苦,未知郎意何如?”舜美大喜曰:“我有远族,见在镇江五条街,开个招商客店,可往依焉。”素香应允。
是夜,素香收拾了一包金珠,也妆做一个男儿打扮,与舜美携手迤逦而行。将及二鼓,方才行到北关门下。你道因何三四里路,走了许多时光?只那女子小小一双脚儿,只好在履廊缓步,芳径轻移,擎抬绣阁之中,出没湘裙之下。脚又穿着一双大靴,教他跋长途,登远道,心中又慌,怎地的拖得动?且又城中人要出城,城外人要入城,两下不免撒手,前后随行。
出得第二重门,被人一涌,各不相顾。那女子径出城门,从半塘横去了。舜美虑他是妇人,身体柔弱,挨挤不出去,还在城里,也不见得,急回身寻问把门军士。军士说道:“适间有个少年秀才,寻问同辈,回未半里多地。”舜美自思:“一条路往钱塘门,一条路往师姑桥,一条路往褚家堂,三四条叉路,往那一条好?”踌躇半晌只得依旧路赶去。至十官子巷,那女子家中,门已闭了,悄无人声。急急回至北关门,门又闭了。整整寻了一夜。
巴到天明,挨门而出。至新马头,见一伙人围得紧紧的,看一只绣花鞋儿。舜美认得是女子脱下之鞋,不敢开声。众人说:“不知何人家女孩儿,为何事来,溺水而死,遗鞋在此。”舜美听罢,惊得浑身冷汗。复到城中探信,满城人喧嚷,皆说十官子巷内刘家女儿,被人拐去,又说投水死了,随处做公的缉访。这舜美自因受了一昼夜辛苦,不曾吃些饭食;况又痛伤那女子死于非命,回至店中,一卧不起,寒热交作,病势沉重将危。正是:
相思相见知何日,多病多愁损少年。
且不说舜美卧病在床,却说刘素香自北关门失散了舜美,从二更直走到五更,方至新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