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部诸员从心里对这个官声一直不怎么好的梅相爷有些佩服起来,尽管各人多多少少都有些倚靠、背景,可再也不敢在相爷面前拿桥。更消了看笑话的心思,个个严阵以待。
他们放过了相爷,相爷可没打算放过他们。
相爷现在的样子看起来有些吓人,刚才的一口血他强咽了下去,嘴角却渗着些血丝,以前白净的脸色,现在是惨白瘆人,在那深紫色的官袍衬托下更显的雪白如纸,如果再配上两个长而尖的牙齿,就可以友情出演僵尸了。
他走到司马灼面前不紧不慢的说道:“你下去准备一下。”
司马灼有些兴奋,大声应道:“大人,我随时可以出发,不用再准备。”
梅香儒奚落道:“你打算饿着肚皮,穿着单衣走到卢州府吗?”伸手拍了拍司马灼的肩,说了句:“磨刀不误砍柴功。你找个衙役通知家人给你准备一下吧。”司马灼重重的一点头,行礼告退。
梅香儒转到那回京述职正待岗的几人面前,看了看,对一个小太监道:“去向陛下请旨,着原卢州府子将张承业为兵部侍郎,着原青州府参将懂庭蕴为兵部主事,掌管军需物资供应一事。”梅香儒又看了看另外两个一直没说过话的人。最终,却没有再说什么,小太监也就领命去宫中请旨了。
那两个刚才一直低着头,生怕相爷问到他们,这会听了相爷向皇上请封,心中懊悔之情恐怕可以和那个倒霉的杨奎东相比了。
只是几句话,就让相爷把那两人从从五品甚至更低的品衔上提到兵部大员,正三品,从四品的衔上,昨天他们还在一起等史部的任命,现在已是同人不同命了。
这两位一边后悔自己刚才明明也能答上来,为什么就做了缩头龟呢?早知有这样的好事,自己就该抢上前回答了。他俩又对那两位的好运在心生羡慕的同时,带着一些酸酸的嫉妒。
不过人是很容易就能原谅自己的,他们很快就给自己找了借口,同时对梅相爷这么不按牌理出牌,不按常规办事,不按规矩提升官员生出了怨恨。他们忘了白天他们还在为这些狗屁规矩生气、烦闷,痛恨,现在有人打破了这规矩他们又开始抱怨。
梅相爷本来想从那两人中提个郎中出来,他现在极想改变兵部这种高高在上式的大老爷做法,那就得多输送些新鲜血液进来。要不然,不但改不了,新人很快也会被他们同化,学会官场这一套做派。可他不需要这种畏畏懦懦、畏首畏尾的人。
他刚才问得不过是些常识性的东西,只要在军中混过些年月,只要有点想法的都会知道。这两个人分明不是不知道而是怕得罪人,怕惹事非,或是存了其他心思,那就让他们后悔去吧。
机会永远是给有准备的人留着的,可是除了有准备,机会来的时候你还得大胆的抓住它,不是吗?要不只能看着机会从你身边飞驰而过。
他破格提了这些基层官员上来,这对于毫无背景可言、却有实力的人来说,无疑是鱼跃龙门的大好机会。这也算是一举两得,双方得利的事,可以说是百利而无一害。
最后梅相爷冲张承业和懂庭蕴点点头,说道:“你们能当多大的官,要看你们本事,对有魄力、有能力能做好事的人,本相从不吝于提拨。”
他暗示他们,做好了不但现在的官位没问题,还很有可能加官晋爵。这对他们真是个很好的自我挑战机会。他的话无疑给他们很多支持和鼓励,至少让他们不会太快的与其他人混同一色。
两人再次行礼,谢了宰相大人的知遇之恩,心中除了欢喜,也多了份压力。宰相大人的心思从刚才他那番话里就听得很明白了,这是要他们大刀阔斧的做些事出来,也把他们推到了大部分同僚的对立面。
两人更明白得到任何东西都是要付出代价的。这突然的提升对他们就是一场豪赌,跟对了人,做对了事就是功成名就,一旦跟错了人,就是做对了事也是死路一条。现在的梅相的实力还真让他们心中没底。不过他们还是打算跟着他赌上一赌,出来当官不就是为了封候拜相,封妻荫子吗。
梅相爷刚说完这些话,就听太监在外面,拖长了声宣道:“皇上有旨。”
众人识趣地退到大人身后,鱼贯而出,跪拜接旨去了。
梅相爷领头跪在最前面。虽然前世没跪过,可入乡随俗,他很自然的就接受了这一礼节,心理没产生任何不适和扭捏。他还暗自夸了自己一句:适应力堪比小强。
进来的除了一个小太监还有四个穿着黄马褂的大内护卫。
只听小太监宣道:“……着司马灼为钦差大臣,前往卢州府调集两万石粮以救东征军之急,此事关系重大,各州府、县郡务必全力配合,如有阻挠推拖者,杀无赦。……”
出乎梅相爷意外的是,皇上不但颁了旨,还派出四个大内侍卫护送钦差,还赐了块“如朕亲临”的小玉牌子。
司马灼在门外吩咐了衙役回家报信,让家人收拾些东西。远远的就瞧见四个黄马褂跟个太监过来,他快步回到大厅中。这会儿接完旨,仔细收了那玉牌,看着皇上派给他的四个大内侍卫,脸上的笑想掩也掩不住了。
梅相爷却又恢复严肃的面容,他对大兴国的各级官员的办事效率极不放心,只怕他们去了跟人耗上,那可就坏了大事了。
招手唤过一个衙役道:“去看看相府的人来了没有?来了就传进来。”梅香儒刚才让总管去把相府的八大到罗汉叫来,跟皇上想到一起去了,也是给司马灼当保镖。
很快衙役就领着八个彪形大汉进来了,跟皇上派的那四个极精悍的护卫相比,这八个人个个凶神恶煞般,腰上配着把带皮鞘的阔背大刀。迈着整齐的步子跟在衙役后面威风凛凛,连那衙役也受到感染般挺胸叠肚起来。八人走到相爷面前不待衙役通报,就唱了声诺,响亮的声音,震的衙役一哆嗦,也顾不上再通传,行了礼悄悄退到一边。
梅相爷盯着司马灼等一干人,郑重其事的说道:“此一去,责任重大,关乎十万大军的性命,大兴的存亡。自现在起一切听司马灼指挥,路上不可滋事,除了必要的休整不可停留。到了卢州府更不能耽搁。记着,军情如火,慢不得;官挡杀官,民挡杀民,务秘保证在大军断粮前把粮送到将军手中。”相爷的话里透着森森的寒气,这十三人听得一脸郑重,一旁的人却听得胆颤心惊。
梅相爷又挨个把这十三人盯了一遍不放心的叮嘱道:“路上要互相照应,团结协作,一切以大任为重。”最后加重了口气,咬牙道:“就是死了都要把粮送到。现在就出发吧。”
十三个人齐齐唱了声诺,告退转身,还没走出几步,相爷又喊了句:“粮送到后,你们就跟着司马将军在军前效力吧。”众人再次回头应了,这才跟着司马灼去了。
听说梅相爷一向心狠手辣又不讲规矩,现在看他让个兵头当钦差,又咬牙切齿吩咐:官挡杀官,民挡杀民,显见得传闻是真的。大厅里的人全都收起了自己的那点小心思,打起十万分的精神,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撞在相爷的枪口上了。